第198章

    伊迪丝从家里拿来了钱还给詹姆。

    她尽量让自己不要恐慌,但是她此时此刻的心情就如同可怜的玛尔斯:双翼折断,右腿骨折,鸟喙折断,挣扎着四处拍打,鲜血冲破血痂。

    詹姆大概是从她伸来的微微颤抖的手看出了点儿什么,便留她吃晚饭。

    “我爸妈都不在家,”他说,“所以我们只能吃点儿面条,用我妈妈做好的酱。”

    “我可以带一盆水果馅饼来,那是哈特先生冻在冰箱里的。”

    “冰箱?……嗯,好极了,我们可以往上面淋一点儿糖浆,谢谢你。”

    詹姆对她微笑了一下,伊迪丝对此很感激。无论他的变化是因为什么,但现在她的确很需要一位更成熟的朋友相陪。

    他们的晚餐是一大盘子细条实心面,詹姆头一回下厨,不由煮得多了些。

    好在两个人都是胃口极佳的运动员,詹姆添了两回面,伊迪丝添了一回,把整张银制大盘子给捞得空唠唠的。

    和詹姆认识这么多年,相邻而居,还在同一所寄宿学校念书;但除了第一次见面以外,伊迪丝还是头回和他单独相处。

    想到他们第一次在哈特先生的面包坊里见面的情景,伊迪丝不由微笑起来。

    “怎么?”詹姆问。

    他正掰一块面包,在盘子里的剩余番茄肉酱里一蘸、一拖,像滑稽戏剧似的塞进嘴里。

    伊迪丝望着他,突兀地问:“你为什么和以前不一样了呢?”

    她指的以前,是在她的六年级、詹姆等人的五年级前。

    甚至在五年级放暑假之前,他和西里斯·布莱克还在大草坪上以欺负同学为乐——伊迪丝不知道詹姆,但她依旧认为西里斯是一个大骗子,一个做出承诺却又做不到的反面人物。

    只是到了第二年,她就再也没听说过他们的事迹。

    无论是给别人施恶咒,还是把另一个无辜人士的裤子扒下来,都没有再发生过。

    伊迪丝以为只是因为自己没有关注那些传闻。

    但此时此刻,当她真正和詹姆面对面坐着,看着他握着糖浆瓶,往水果派上挤黄色蜜糖的时候,她有些迟疑。

    “这个嘛,”詹姆放下糖浆瓶,做出一副认真思考的样子,“有的时候,一个人可以成熟得很快,我就是这样的人。”

    ……他好像和以前相差不大。

    他清了清嗓子,“最重要的是,你们会更喜欢这种成熟的绅士。”

    伊迪丝以为自己的耳朵出了毛病。

    “对不起,谁?”

    “你们,女孩儿。”他挠了挠自己乱糟糟的头发,语气变得急促且害羞,“你是个女孩,对吧?”

    伊迪丝深思地把他瞅了一会儿,“很显然。”

    “所以,如果现在我再邀请一个女孩儿出去玩,她就不会拒绝了,是吗?”

    “这很难说,”伊迪丝说,“因为女孩儿也是不同的,我们又没有共享一个大脑,所以——”

    “伊万斯!”詹姆急躁地喊道,“我指的是——伊万斯!”

    这回,伊迪丝一笑:“原来是这样。”

    他还没有放弃,从二年级到七年级,莉莉对他态度越差,他就越想要赢得她的心。

    伊迪丝说不准这是什么想法,他究竟是喜欢莉莉本身,还是她对他不屑一顾的态度?

    男孩啊,真是奇怪。

    “你觉得呢?”詹姆追问,“你们也是朋友,你觉得伊万斯会答应吗?”

    “我可不能保证。”伊迪丝回答,“没人能替另一个人保证什么。”

    “我就能。”

    伊迪丝怔怔地望着他,因为他的表情有一瞬间变得异常认真、深沉。

    “我能保证,大脚板已经不是以前的大脚板了。我们当时太傻,谁都有那样的时候——重点是,迄今为止,他都没有再做出那样的事,你知道,‘欺负别人取乐’。”

    他用双手比划出引号的手势。那是伊迪丝教给西里斯的,想必他又教给了詹姆和其他人。

    “你能再给他一次机会吗?”他问道。

    伊迪丝眨了眨眼睛。

    “我也不知道。”她声音轻微。一股热酸如火箭飙升般从胃反流到她的喉咙。

    他们在一起的时候,他说:你爱我。她只是在心底里告诉他,他在做梦。

    他说,她爱他,需要他。

    但她不可能爱上别人,也不相信他真的爱她。

    她爱上宝拉和奥斯顿已经是人生中最美好的事情了。她们是朋友。

    对她来说,朋友是世上最牢固的关系。

    爱情和亲情不是。

    “我会把这个答案告诉他的。”

    詹姆耸耸肩膀,就像这个话题只是他的例行任务,完成以后就不再提及。

    他起身,用一把凹进去的餐刀切开水果派,“来一块吗?”

    很好,换到食物的话题,干得漂亮。

    伊迪丝快速回应道:“当然,谢谢你。”她举起自己的盘子,收到了一块又大又畸形的水果派。

    “切得还行。”詹姆不知羞耻地嘿嘿一笑。

    “还能看。”伊迪丝也嘿嘿一笑。

    那天之后,伊迪丝便也偶尔去拜访波特家。有的时候,波特夫妇也在家,由于他们的年纪比寻常父母更大一些,伊迪丝竟然诡异地感受到了一丝来自于祖父母的慈爱和乐天感。

    但她对此守口如瓶,因为按照詹姆的性格来说,要是他得知了这件事,一定会认为自己变成了伊迪丝的叔叔,那样就太奇怪了。

    除此之外,伊迪丝还会经常前往猫头鹰商店。

    她会走路去乘坐麻瓜的巴士到伦敦,然后通过破釜酒吧进入对角巷。

    尽管这样花费了不少时间,但能见到日渐强壮起来的玛尔斯,伊迪丝觉得也很值得。

    更何况,对于现在的她来说,最不缺少的就是时间。

    玛尔斯并不记恨伊迪丝把它留下来——好吧,或许一开始有点,它会凶狠地啄她的手指。

    但等到第二天、第三天她都准时出现在它的面前,给它喂鼠干和甲虫的时候,它的态度逐渐变得和善起来。

    看来受伤也有好的一面,是吗?至少可以天天见到她。

    这期间,宝拉从里昂的度假酒店里打电话来,她得知玛尔斯的事情以后吓了一大跳,连声询问它是否还好,并且从各个护理角度叮嘱伊迪丝,叫她接它回来以后也要认真看顾。

    波特太太自告奋勇可以照顾玛尔斯,她有照顾猫头鹰的经验——在她年轻的时候,也曾经在霍格莫德的邮局里工作过一段时间呢。

    詹姆也赞同他的妈妈,与其让一窍不通的伊迪丝独自面对动物病患,还不如交给就住在隔壁的他们。

    戈德里克山谷里住的巫师都是天使吗?

    伊迪丝几乎说不出话,但波特太太用那双稳重慈爱的目光望着她,还有那双皱巴巴、温暖的手,就那么裹着她的手。

    她鬼使神差地点点头。

    于是,在玛尔斯被接回山谷以后,就正式住在了波特家。

    它对此没什么看法,反正它在哪里,伊迪丝就会经常出现在哪里。更何况,这里还有体贴入微的照顾和从不缺少的田鼠干。

    晃晃圆乎乎的脑袋,咂咂,真香。

    伊迪丝很高兴玛尔斯适应得很顺利,这意味着她可以抽出一天的时间来去处理自己的事情——成年后的遗产继承手续。

    她幻想着拿到钱以后可以给玛尔斯买更多的玩具和零食,可以给扫帚和球棒来一次深层次、最精致的保养,可以给已经解散的青年队队员们一人买一份“真正的”礼物。

    甚至,她还能买一间大房子,给所有朋友都留一个专属的房间。等到过节的时候,把他们都邀请来,享受宴会,听听歌曲,还可以在大院子里玩魁地奇。

    想到这里,她的世界震颤了一下。

    但当她真正坐在雷克先生的办公室里的时候,她才发现自己错的有多离谱。

    办公桌上的所有资料井井有条,部分摊在伊迪丝面前的深色文件夹却胡乱摆放着,因为她在前一秒钟还在不可置信地确认某个数字。

    “这份文件是真的吗?”伊迪丝问道。

    “我想我还没有失去理智去伪造一份经过公证的文件,菲尔德小姐。”

    “但是……这不可能,我是说……我还记得,我的父母以前很有钱!”

    “他们没有多少存钱的意识,很遗憾,但这是我的大多数客户都拥有的特质。”

    伊迪丝怔怔地凝视着那些表格,看着那些时间跳跃非常离谱的数据,不由往后一仰,靠在椅背上。

    也就是说,从她出生时,这个基金会创立开始,她的父母就并没有准时往里面打款。

    而是偶尔回忆起来自己还有一个孩子,或是因为某些事情不得不回伦敦,见到了她,才有意识地抽取一部分现有的资金转进基金里。

    陆陆续续这么多年,他们打款的次数和见伊迪丝的次数基本持平。

    这并不是一笔足够她平淡过完一辈子的钱。

    甚至不能超过五年。

    “刚才你说……你一直在一所苏格兰的寄宿学校读书,是吗?”

    大概是出于个人关心,雷克先生主动提问道:“那么,你打算上哪所大学呢?”

    “我不上大学。”伊迪丝说。

    雷克先生的表情变得很古怪,但他收敛了情绪,十指触碰抵在自己的下巴上,认真地说:“如果对于工作的事情,你没有头绪,可以联系我——你最擅长什么?”

    伊迪丝犹豫了一下,“我是学校体育队的……”

    “啊,这很好。是篮球,还是足球?”

    “板球。谢谢你,雷克先生。但我已经有了工作的方向。”

    她单方面结束了谈话,浑浑噩噩地看完所有手续和资料,完成了自己应该做的所有事后,还在雷克先生的陪伴下申请了一个银行账户。

    最后就在半个钟头内,她和父母之间淡淡的联系,彻底断了。

    她游荡在街头,感觉皮肤一阵发热,像是全身都被蛰尽。她的皮肤很紧,过紧,把她的肌肉和骨骼全部扯在了一起。

    “你还好吗?”她的身后传来一个声音,“你看上去像是被煮熟的龙虾。”

    伊迪丝转过身去,失去光彩的眼睛和另一双闪闪发光的眼睛对视了。

    一个女孩站在那儿,肩上挂着一个大的橄榄色运动包。

    她的身材高挑强壮,斜方肌和三角肌在吊带背心的衬托下异常显眼。浅金色的头发搭在脑后,脸颊上点缀着星星点点的雀斑,苹果脸成了棱角分明的方脸。

    “萨拉?”伊迪丝喃喃道,几乎以为自己认错了人。

    但萨拉爽朗地笑起来,露出了白皙的牙齿:“是我,伊迪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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