烫头

    “糖瓜!”土豆惊呼着!

    透过玻璃窗,他看到那巨大的“猫团儿”里站起的第一只猫是啸铁。

    啸铁敏捷地站起身后,立刻去“猫团儿”里救出了玳瑁。糖瓜呢?!土豆的心揪到嗓子眼。

    正在此时,他突然看到一个小身影从那个鼠心狼肺狗竖子身上站起来,然后蹦跳着往那个狗竖子脸上踩了两脚。

    那个小身影正是糖瓜!

    原来,“猫团儿”急速下落摔在地上时,糖瓜幸运地落在了鼠心狼肺狗竖子身上。它硕大的身躯像个天然的大肉垫,把糖瓜保护得熨熨帖帖。

    此刻,那位狗竖子正哼唧着躺在落了薄薄一层面粉的水泥地面上。土豆真不知该骂它还是该谢它。

    黄白花和黑白花此时先后站起来了,看动作,它们应该没啥大事儿。此刻,五只猫把目光焦点对准在躺于它们中间的鼠心狼肺狗竖子身上。

    狗竖子哼哼着,起身几次也没起来。黄白花和黑白花见此情景,嘴里呜嗷含混地又向啸铁它们开骂起来。啸铁、玳瑁、糖瓜表情严肃,既没有幸灾乐祸,也没有面露怜悯。见啸铁它们岿然不动,黄白花和黑白花把叫骂又提高了八度。

    就在此时,仓库的灯突然啪地一下亮了。带着点微醉的打更大爷一肚子怒气地出现在门口。

    “呜嗷了一晚上了!再呜嗷个试试!”

    黄白花和黑白花立刻住了嘴,连地上哼哼的鼠心狼肺狗竖子也住了声。

    大爷一把抓过立在墙边的大竹扫帚,借着酒劲,提起扫帚就往鼠心狼肺狗竖子这方向打过来:“眼瞅着过年了!你们不能让我顺顺心?粮站不养你们了!全都给我滚!”

    喊“滚”的时候,大爷手里的竹扫帚从天而降。躺在那里的鼠心狼肺狗竖子眼看着扫帚离自己越来越近,竟忍着剧痛一骨碌爬起来了。它夹着尾巴略有蹒跚地奔仓库门而去。黑白花和黄白花也跟在后面夺路而逃。

    啸铁、玳瑁和糖瓜互相看了看,它们真不知道大爷是单独针对狗竖子,还是针对它们一起。只见大爷把扫帚拖着地,慢慢走近它们,然后说了句:“都走吧,都走吧,老鼠都没有了,我谁也不留了!”

    啸铁看看大爷,又看看这仓库的四壁,难过地低下头。

    “走吧,黑猫,走吧。”大爷对它说。

    片刻,啸铁抬起头,目光里透着坚毅。它带领玳瑁、糖瓜又攀上米面垛子的最高点,然后一个上蹿,消失在顶棚的梁柱之间。

    土豆在窗外心潮起伏地等着,他又向后紧走几步,仰望着房顶。仿佛等了一个世纪般,房顶上出现了似凯旋又似溃败的三只猫。

    似凯旋,又似溃败,这是多么复杂又矛盾的情绪?人生、猫生中有很多事就是这么复杂交错,缠夹不清,一如生活本身。

    “剪不断,理还乱,是离愁,别是一番滋味在心头。”啸铁在房檐上望月感慨。

    土豆在房下望着它,望着望着就笑了。

    “啸铁,这就是王土豆。”糖瓜向啸铁介绍着,“土豆,这是我两个好朋友,这是啸铁,这是玳瑁。”

    土豆向啸铁点了点头,笑盈盈地看着啸铁。啸铁端详了土豆两眼,立刻说:“你是我在华昌市场门口遇见的那个小孩?”

    土豆笑了:“是我。厉害,啸铁!”

    “狸花雪地麻说它喜欢你们这个家,我听了很替它高兴。”啸铁站在房檐上低头对土豆说,“不过我听说狸花雪地麻现在已经改名叫糖瓜了,新名字也挺好,可以闻得见香甜。”

    土豆呵呵笑着,啸铁在房檐上注视了土豆一会儿,然后辗转跳向地面。在地面上,它仰头望着土豆,然后自言自语了一句:“这样才对。”

    土豆见它如此让人喜欢,忍不住蹲下轻轻抚摸啸铁的脑袋:“啸铁,你刚才太帅了!谢谢你一直护着糖瓜。”

    啸铁看着土豆笑了:“糖瓜也在拼命护着我呀。”

    “你们跟我们一起回家吧,一起到咱家。”土豆曾经对糖瓜说过的愿望,此刻终于可以当面说给它们俩听了。

    可啸铁和玳瑁甚至都没有花一丁点时间去思考,便双双郑重地摇头。

    “我的主人不小心把我丢了,我相信他一定在找我,我也在找他。总有一天,我们能遇见。”啸铁仰望天边的月牙儿,用坚定的口气说。

    “玳瑁和我一样,它也曾经有主人,它早晚会回到主人怀抱的。”啸铁说话时,玳瑁一直默默地盯着地面,在听到“怀抱”时,玳瑁抬了头,它也望向天边的月牙儿,脸上浮出了追忆往昔的幸福。

    回家的路上,四个就这样默默的。土豆没办法抱起三只,便让它们三个一起在地上走。土豆想送啸铁和玳瑁回去,却被它们严词拒绝。相反,两只猫一定要把糖瓜和土豆送回家。

    哎呀,这是怎么话说的呀?最终,在家门口的台阶前,是两只猫把他们给送到家了。

    土豆抱着糖瓜,定定地看着啸铁和玳瑁,啸铁和玳瑁又定定地看着糖瓜,糖瓜不舍的眼神溢于言表。沉默半晌之后,在啸铁强烈的要求下,土豆抱着糖瓜进了家门,啸铁和玳瑁直到看到二楼窗上有了土豆、糖瓜向它们挥别的身影,这才双双离去。

    “哎从此又要流浪了。”糖瓜趴在窗户前,心疼地看着它们的背影。

    “浮萍寄清水,随风东西流。”这是土豆心里涌出的诗句。然而他不知道的是——啸铁和玳瑁走在楼下,此时嘴里念的却是:“仰天大笑出门去,我辈岂是蓬蒿人!”

    *

    过年前,剪头可是一件大事。腊月二十六,下班刚到家的李卫国一边照镜子捋索着自己头发,一边喊晓颖和土豆去理发。

    “能给糖瓜理吗?”土豆认真地问。

    “那是给人理发的地方,哪能给猫理?”讲真,李卫国还从未听说有什么地方能给猫理发。“那好吧。”土豆一脸遗憾。

    “你还剪吗?”走在路上,土豆看看晓颖的脑瓜子,这样问晓颖。

    “咦?这话说的,凭什么光你剪我不剪?”

    “不是,我是说……你还是长头发好看。”土豆盯着晓颖那一头刺毛的短发,掏心窝子地说。

    “哈哈哈,”晓颖乐了,“大哥,我从来没留过长头发,你哪只眼睛看出我长头发好看的?”

    “反正我就告诉你,你长头发好看就是了!”

    “好!我让他帮我剪个长发。”晓颖边说边嘎嘎嘎地笑。

    在主干道的公交车站边,红色砖楼的一楼,“国营进步理发馆”的大招牌十分醒目。理发馆的木质门玻璃上全是哈气,里边是一片热气腾腾的忙碌景象。

    李卫国带着俩孩子一进门,里边一位穿着白色帆布工作服的胖师傅立即大嗓门打着招呼:“来啦老李!”

    李卫国点着头:“忙啊?老郭!”

    “今儿还烫烫不?”胖郭问李卫国。

    这一问,李卫国看看俩孩子,赶紧对着口型闪烁着眼神给胖郭。

    “哦哦,”胖郭心领神会,“剪头哈老李,那个前边儿还有一个,完了就是你!”

    “咦?原来我爸那时候的卷毛都是烫的啊!”坐在大屏幕前的李晓颖此时满脸是开心的童年回忆。只是她没想到,老爸烫头这事儿她竟然是30年后才后知后觉。“我小时候我爸总说他头发是自来卷儿,原来是熊我啊!”李晓颖被气笑了。

    “我爸真是浪包儿!浪包儿,浪包儿,一毛钱一包儿。”晓颖想起了童时的歌谣。

    “那啥,大爷,你听得懂吗?”李晓颖笑问苍穹。

    半晌,那声音说话了:“必须能!”

    理发馆里,李卫国把手搭在晓颖和土豆肩膀上:“我这还有两个孩子,给他俩先剪!”

    “好嘞,一个你闺女,一个小男孩哈,一会我徒弟忙完给他们剪。”

    “还是你亲自剪吧,我闺女说了,不想当假小子了,想让郭师傅给剪。”

    “好嘞,那我给咱闺女剪,你放心吧!”胖郭大叔迈着飞快的步子走向理发馆的一角,因为走得太快,他这句话的声音越往后越飘忽。

    理发馆内部的构造接近长方形,左右宽,前后短,顶棚特别高。室内并排安装了四把大块头的理发椅,每把椅子面前摆了一面大镜子。这么大块头的理发椅土豆还是第一次见,那安装了巨厚海绵垫的椅子,让土豆不知怎么就想起了蹦床。

    理发馆的师傅们,此刻全都忙得脚打后脑勺。有3位女顾客满头是发卷,还有一位五十多岁的男士站在一边。

    “老胡啊,你坐!”胖郭叔叔的声音又由远及近。只见他手指尖捧着一条热气滚滚的毛巾,边飞快地走边来回快速倒腾。那毛巾一定是极热的,土豆猜想胖叔这飞一样的步伐一定是被那毛巾烫的。

    被称为老胡的顾客刚坐上理发椅,胖叔的热毛巾已经扑面而来敷在老胡脸上了。估计烫的慌吧?土豆心想着,就看到胖叔摇着摇臂帮老胡半躺下来。

    这是干啥?土豆不明就里,左右看看晓颖和姥爷。晓颖和姥爷一副习以为常的表情坐在等候区的长木椅上,土豆夹在他俩中间,左顾右盼还不忘时刻瞅瞅大镜子里的他们仨,却发现镜子里一脸兴奋的只有他自己。

    胖叔回头在镜子里看了一眼老胡,便转身从抽屉里拿出了一把寒光闪闪的直把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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