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联

    腊月二十九,正赶上周日。傅美华一早就带着晓颖和土豆往外走,“快,给你们买过年新衣服去”!

    李卫国骑着自行车奔农贸市场去了。

    孙佩香在家和了两大盆面放在炕上,面盆上盖着篦帘,篦帘上盖了层褥子。她把糖瓜从炕上抱下来,和它一起望着窗外——满大街上人来人往,每个人脸上都是喜气洋洋。

    农贸市场里人声鼎沸。卖活鸡活鸭的,卖海鲜水产的,卖冻鸡冻鸭冻猪蹄儿的,卖青菜萝卜的……那些冻品就露天摆放着,整个大自然就像个天然大冰箱,卖货的戴着厚帽子,穿着厚棉袄,把手交叉着插在袖口里,来回倒着脚吆喝着。

    李卫国两手拎着十来个网兜,冻鸡、猪蹄、猪头肉、干蘑菇、鲅鱼、刀鱼、黄花鱼……都买齐了。放在最后,最不能忘的事是,买点韭菜包饺子用。李卫国买完韭菜,想起晓颖舅舅爱吃虾仁水饺,于是又走回卖海鲜的地方。

    “买虾?”海鲜摊老板百忙中招呼他一声。

    “买虾,包饺子。”李卫国说。

    “买虾包饺子?”老板有点吃惊,“我这有冻虾仁。包饺子用虾仁就行了。价格差好几倍呢!”

    李卫国想了几秒钟,拉开拉锁,从大衣左边里侧的口袋掏出10块钱,“买新鲜的,来3斤。”

    老板接过钱,揣在腹前的腰包里,脸上挂着笑,“鲜虾包饺子肯定比虾仁好吃”。

    晓颖和土豆在拥挤的商场里试着衣服。售货员站在柜台后面,她身后的墙上高高地展示着两排服装,顾客要哪件,售货员就去拿哪件。

    “那件,那件,”晓颖用手指着,“上边那排从右边数第三件。不是那件,右边数第三件,对,对,这件。”

    售货员在柜面里,被好几个顾客支使得团团转。她用个撑衣杆把晓颖说的那件衣服拿下来,看看码数,又看看晓颖的个头,然后把衣服又挂回去了。

    “这件号大,我给你找你的码。”售货员埋头到柜台底下挨排翻找,终于找到一件,她从柜台下方站起身来,隔着玻璃柜台把衣服递给晓颖。晓颖刚接过衣服便听旁边的顾客说:“这件还是小,还得拿再大一码试试。”旁边那顾客也带着个女孩买衣服,来回试了三个款式六个码,还是不合适。售货员也顾不上说话了,收过那位顾客的衣服,又蹲下去挨排翻,翻到了又站起来从柜台上方递给顾客。

    土豆站在柜台前,看着这效率,深深地同情那位售货员。

    “土豆啊,这块基本都是女孩衣服,一会儿咱们到男孩衣服那边再给你买哈。”姥姥明显误读了土豆的眼神,土豆只点点头没说话。

    晓颖穿上这件红色的夹克衫,正自己低头欣赏着。镜子前有五个顾客排队照镜子,她还没排上。“晓颖,我看这件挺好看的。”傅美华远远看着说。

    土豆看了看,这衣服跟蝙蝠似的,也不能说不好看,就是太有年代感了。

    “今年就流行蝙蝠衫,你看舞台上那些明星,今年全是这个造型。”售货员给一个顾客开着票,给两个顾客找着衣服,还要用眼睛盯着3个试衣服的顾客,然而,她还能百忙之中给内心犹豫的晓颖递上话儿,土豆也是真心佩服这战斗力了。

    “小姑娘,你再搭配上这个裤子,上身红,下身黑,蝙蝠衫配健美裤,今年最流行的一套,这一身绝门儿了!”售货员一边把开好的票撕下来递给一个顾客,一边把眼睛朝向晓颖说。

    听了这话,晓颖立马动心了。“健美裤什么样啊阿姨?拿我看看啊。”

    很快,售货员像抽皮筋一样抽出一条健美裤,很明显,这健美裤的弹性还不小呢。“小姑娘,你得把外裤脱了试。”售货员告诉晓颖。

    “没有试衣间吗?”傅美华问。

    “试衣间得往那边走,拐个弯,而且你肯定排不上队。”售货员想了想,“这样吧,你进来,我给你围个布。”这售货员说着话,就把一个柜台的一侧向前方斜推了出来。这可吓了土豆一跳,原来这柜台底下是带轱辘的啊!土豆往后退了两步,忽然发现,被售货员这么一推,两个柜台之间当即裂开了个通道。

    晓颖手里拿着健美裤蹦蹦跳跳就进柜台去了,傅美华也跟着进去了。土豆看见那个女售货员在展示服装样品的一角拉开一块水蓝色的大棉布,她和傅美华从不同角度撑起那布,晓颖就钻到里边换衣服去了。当这块大布被放下时,晓颖这上身蝙蝠衫、下身健美裤的造型就出笼了。

    大屏幕前,晓颖仿佛飞回了童年。她笑着看向大屏幕上的自己,充满了无限的回味:“已经好久好久没逛街试衣服了,一是没时间,二是都在网上买了。”

    天空中那个声音思忖了一会儿说:“我正在计算你这种打扮下次流行的时间……你这套衣服要是留着,还能再时髦一次。”

    “噗!”刚喝了一口水的李晓颖又喷了一地。

    “哎呀,”大屏幕里的土豆此刻真想找个地缝儿钻进去,这纯纯的90年代挂历风,哎嘛,土豆都拎不出形容词儿了。

    “妈,你看这个裤子,这儿搁脚底下还踩一道。”晓颖提起裤脚演示给傅美华看。傅美华仔细研究了一会儿点点头。

    “怎么样?土豆?”晓颖一副自我感觉极好的姿态向土豆走过来。

    “老赶。”土豆小声说。

    “是吧!我也觉得好看!”晓颖乐呵呵地回答。

    土豆无语地别过头去了。

    大屏幕前的晓颖哈哈笑着捂上了脸。

    腊月二十九是孙佩香定好全家贴对联的日子。孙佩香在锅台前忙活着,糖瓜钻进这有温度的厨房里,跟着太姥一起忙前忙后地捣乱。

    “不是好吃的,是浆糊!”孙佩香拍拍糖瓜。她在炉子上放上个小稀饭锅,在锅里倒上水,又慢慢撒进水里一瓢面粉,边撒边用一副大筷子顺时针轻轻搅拌。

    此时的炉膛里,一整块蜂窝煤已被烧得全身通红,旺火已经过去了,剩下的是融融暖意。孙佩香的大筷子就这样顺时针一直轻轻地搅拌,直到那面粉汤汁越来越浓,越来越浓。

    糖瓜蹲在地上聚精会神地看,看了一会儿便忍不住大胆一跃上了锅台,它把小脑袋凑上来闻了又闻,正失望的功夫却被太姥一个手势“打”过来,吓得赶紧跳下锅台。

    炉火微微温着,渐渐地,面粉汤上起了一些小泡泡,当小泡泡越来越多时,孙佩香用筷子挑起来一点,看到这浓汁浓到能拉起丝来了,她又继续熬了一会儿,此时面糊变得更加粘稠,搅动变得费力。孙佩香于是把小锅端离炉灶,晾在了一边。

    此时此刻,傅美华带着晓颖、土豆,看着时间往家赶。

    李卫国的自行车把上全是网兜,后座上也挂满了。他看着手腕上的表,也急急地往家骑行。

    李卫国一到家,把手洗得干干净净之后喊话俩孩子:“走啊!贴对联儿去!”“好嘞!”土豆搬着木凳子,晓颖端着那小锅晾凉了的浆糊,这就出门了。

    在人来人往的马路边,这天寒地冻又张灯结彩的城市里,一户张贴对联的人家只是这城市里千千万万户人家的缩影。每一个路过的人,都向李卫国和两个孩子投来善意的微笑。李卫国把木凳放稳,站上去,比量着上联从上到下的位置,然后回头看晓颖和土豆。

    “再往上点,姥爷,再往上点。”土豆远远地目测着。“还得再离门框近点儿,好了爸,别动了,现在正好!”晓颖在一旁喊着。

    “好嘞!”李卫国把耳朵上别着的铅笔拿下来,在墙立面上画下了标记,然后小心翼翼地从木凳上下来,把木凳擦干净,用一根筷子蘸着浆糊涂在上联的背面。浆糊涂满,李卫国重新站上木凳,按照画好的痕迹粘上了上联,然后是下联和横批。当这幅对联粘贴好,李卫国走下台阶,站在人行道上看着自家的大门“儿女双全心花开,龙凤呈祥人相善。  好人平安。”这是全家心底对新年景最朴素的祈愿。

    “好了,关上门,把最大的福字贴在大门上。”李卫国说。

    晓颖指挥着李卫国,“左边”“左边”“右边”“右边”……一个饱含墨香的大红福字稳稳地被贴在了门上。

    “走,布置灯去。”李卫国率领着晓颖、土豆在客厅里和炕头窗边分别挂上两盏红灯笼,又把霓虹灯一串串地嵌在客厅的窗边。一切布置得当之后,晓颖、土豆、糖瓜三个乐呵呵地在灯笼下玩耍起来。

    “谁跟我去买鞭炮?”李卫国振臂一呼,应者云集。晓颖和土豆争先恐后把“我”喊得震天响。买鞭炮、放鞭炮,这是一个孩子对过年最热切的渴望。李卫国顾不上喝口水,又风风火火地带着俩孩子出门了。

    卖鞭炮的地方离土杂商店不远,店家在人行道上摆了十来个大箱子盛放各种烟花爆竹。土豆和晓颖、姥爷一起挤进去,他惊讶地发现,这烟花鞭炮的世界里竟别有洞天。

    在一个大箱子里,土豆看到里边全是一根根散装的10厘米长短的红管子,这红管子比铅笔粗不了多少,下方有一截很短的捻芯,这捻芯目测也就不到1厘米。

    “这个是什么?”土豆问晓颖。

    “二踢脚。”

    “哇噻,传说中的二踢脚。”

    “就一个二踢脚,传什么说啊?”晓颖都被逗笑了。

    “这个是什么?”土豆看到一箱花炮每个都带一根竹签。

    “钻天猴。”

    “这个呢?”土豆又看到一些散装炮,比二踢脚要粗大一些,表皮是牛皮纸颜色。

    “这个我也不知道叫啥,比二踢脚厉害,四个响,响声是这样:‘爸——爸——腚——大’,这个声我爸不喜欢,所以不让我放。”

    土豆听了哈哈哈哈大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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