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王爷，我这是顾念着咱们之间的情分，才特地为你来的京师。咱们先说好，我不管你想干什么，万万不可牵扯吴家。这上上下下几百口人可都是跟你有着血缘关系的人，你可不能铤而走险啊！现在咱们终于有了个安稳的日子，就别再给自己找事了！”吴家主苦口婆心地说着话。

    吴家主的脸上满是慌张，这情景倒是让老大一时之间有些感慨。

    要知道从前老大还得势的时候，吴家主就跟那拿着马鞭的车夫一样，一个劲儿地督促着他往前跑，整日里想着法子让他跟弟弟们比，现如今，吴家主倒真是从龙之功这种泼天的富贵避之不及了。

    老大正打算出言安慰，却不成想，眼前的老者突然拍了一下自己的脑门子，站起身来，焦急地说：“不对。我已然来了京师，还进了你的府邸，那陛下肯定会认为我们是跟你一伙儿的了！”

    “我跟你说清楚啊！你要干什么，我们吴家不知道，你要是上赶着找死，你就自己去，别带着我们。”吴家主上气不接下气地说，显然他是害怕极了。他使劲儿攥着老大的衣袖，眼中满是防备：“你让我把你娘接走，她是被我送进宫的，现在就由我来带她回家。这次你要如何，我不管，但你娘是无辜的，我不能让她白白丢了性命。”

    听到这话，老大顿时有些感动，看来吴家是真变了。

    以前，像吴家这种百年世家，他们争抢着也要把自己的好姑娘送进宫闱，为的就是“遣妾一身安社稷”。像吴贵妃那样的女娘，从进了宫开始，就不只是她们自己了，她们是世家的棋子，而棋子吗？有用就用，无用便弃之。

    如今，吴家主倒是能想起来把吴贵妃这颗已经废了的棋子。看来他之前说，只希望吴家上下平安度日，倒也不是虚言。

    “行了，我压根儿就不想当什么——”老大看着一脸紧张的吴家主，突然起了逗弄的心思，他趴到吴家主耳边，小声地说：“富贵闲人。你不是想知道，我要干啥吗？来，我现在告诉你。听了我的话，咱们就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了。”

    吴家主猛地一个激灵。老大的声音就跟那魔鬼的召唤似的，他顿时头皮发麻，浑身上下都起鸡皮疙瘩。吴家主紧紧地捂住自己的耳朵，大声地吼着：“我听不见！我听不见！我——”

    “我要当……”老大仗着身高优势，将吴家主摁在椅子上，跟个毒蛇似的，在他耳边说着话。

    眼见着吴家主越来越惊恐，老大也不再卖关子了。他翻了个白眼儿，笑盈盈地将未尽之语给说完：“我要当，京师大学堂，最优秀的先生。终有一天，我要桃李满天下”

    吴家主怔愣在原地，就跟石化了一样。要不是他的胸口还在起伏，老大还以为人已经被他给刺激疯了呢。

    就在老大打算走上前去安抚的时候，吴家主跟个泥鳅似的，从椅子上滑了下来。他坐在地上，双目无神，喃喃自语：“吓死我了，吓死我了。”

    过了很久，终于平复了心情的吴家主，颤颤巍巍地又坐回到了椅子上，他跟牛饮似地吞下一口茶后，才有气无力地开口：“那咱们现在怎么办？你若是没有这想法，那流言是怎么回事？怎么还偏偏在外邦人之间流传？难道是有人陷害不成？”

    老大挠了挠头，一脸平淡地说：“管他呢。我找我爹去，让我爹解决。”

    搁在以前，老大是决计不会说出这种话的。想他也四十多的人了，过不了几年他都要做人家祖父了，要是遇到个啥事都哭着喊着找爹，丢不丢份儿啊？

    可自从被放出来以后，老大是深切地感受到了有个皇帝爹的好处。只要踏踏实实地生活，元祐帝是绝对不会让自己的孩子受委屈的。至于面子什么的，哪有到手的富贵安稳生活来得紧要？为了能有钱有闲，找自己亲爹撒撒娇，闹一闹又怎么了？

    说话间，老大就吩咐人套车，在吴家主那震惊的瞳孔中，干嚎着就进宫了。

    仪阳宫里，元祐帝刚沐浴完，正打算给还在紫宸殿里批奏折的阿昴和老四送宵夜呢，老大一个猛子就冲了进来，抱着他的大腿就不撒手。

    老大跟头感冒了的狼似的，那干嚎的声音，别提有多刺耳了：“我的爹啊！有人欺负你儿子，你管不管啊！我都快被气死了啊！爹啊，你要是再不出手，过不了多久，你就见不着你大儿子了！”

    许是老大哭嚎的声音太难听打扰到了老四和阿昴办公，又许是老四和阿昴“着急兄长的安危”，总之很快，从隔壁紫宸殿里就冲过来四个人，明晃晃地是想要在第一排看好戏。他们眼中的八卦之火正在熊熊燃烧，那炙热的目光令正在嚎叫的老大都不禁翻了个白眼儿。

    “行了行了，不着急。你赶紧起来，地上凉，瞅瞅你这一脑门子的汗，去洗洗，别再生病喽。等你弄好再说说，咋了这是？”元祐帝慈爱地摸了摸老大的脑袋，温和地说。

    元祐帝还是很了解自己这个大儿子的。虽然老大天分不高，书又读得太死，有些时候比较迂腐，但他是从来都不是老四那种闲得没事儿就要坑爹的类型，反而从年轻时就老成持重。能让他天黑了还要趁着宫门没下钥跑着来，老大这明显是真的遇到什么事情了。

    “就是就是，哥你赶紧去洗洗，洗好了再过来给我们讲讲。”老四已经率先拎过小板凳打头坐好，他手里捧着瓜子盘，俨然就是一副等着好戏开场的模样。

    再看老四旁边，阿昴和猪崽，还有容执，每个人手里不是端着果盘，就是拿着花生坚果，真是人以类聚，物以群分。

    老大对于弟弟们那迫不及待吃瓜的行为倒是不甚在意，谁让他们老楚家的八卦是一脉相承的呢？今日若是换换位置，恐怕他自己早就已经把瓜子给磕起来了。

    “爹，吴家主上京了，他是来给我送信儿的。”老大一脸的严肃。

    元祐帝听见“吴家家主”这四个字，还以为是世家贼心不死又要出来搞事。他正想要发火，却不想被老大握住了双手。

    迎着弟弟们那关切的目光，老大安慰说：“放心吧，我好好的，他没把我怎么样。”

    “他说，最近学堂里的外邦人之间都在疯传说，我是长子，理应我来继承皇位。还说，给我封王，是对太子不满，在为我铺路。”老大将事情娓娓道来。

    老大一脸平静，眼前几人的脸色倒是越来越黑。

    “京畿营的探子一直在街面上的晃荡，他昨日才给我汇报过，平安无事，难不成这事还没传到京师来？”容执倒是不怀疑老大说话的真实性。老大如今是京师大学堂的先生，有着文人的清高在身上，他是不屑于说谎的。

    “我问了。他说建宁街面上也没有这些说法，好像这话只在外邦人之间流传。”老大一五一十地把他从吴家主口中打听到的信息全都说了出来。

    阿昴和猪崽对视了一眼。他俩最近一直泡在奏折里，在南求问的指导下，倒是看到了好多猫腻，老大的话，不免让他俩阴谋论起来。难不成真是外邦人的阴谋，想要以此来挑拨诸皇子之间的关系？

    两个小孩子能想到这些，老四自然也能。还不等元祐帝说话，老四就自顾自地叫来暗卫，吩咐道：“去查查各国驿馆。”

    元祐帝看着正在商讨各种可能性的阿昴和猪崽，一问一答间挖掘着各种细节的容执和老大，还有给暗卫们安排任务的老四，他捋了捋自己的胡子，得意地笑了。

    果然，这江山后继有人，他退休是指日可待了。

    暗卫去得快，回来得也快。第二日一大早，没有大朝会的众人正在仪阳宫里吃早饭呢，暗卫就把各国驿馆的消息给带回来了。

    “大王爷课上的一个法兰西学生，似乎与法兰西武官交往过密。咱们的人打听到，那学生与武官长谈过几次，明面上是为了奖学金，但每次他俩谈话时，总要屏退众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