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齐王倒也不是在怨恨武阳，都过去那么多年了，实在没必要再计较那么多了，更何况，他每次挨打，也都是不占理的。他只是想不通，为啥小时候打不过，大一点儿了打不过，都白发苍苍了，他还是打不过呢？
有些事情，哪怕斯人已成仙，但至今想起来，老齐王还是觉得心有余悸。
那个时候，他凭借自己并不怎么出色的演技，和两个笨蛋暗探金二和朴二并不愿意的“帮助”，成功地逃过了岛国人的眼线，安全落地了。站在通州码头，老齐王比起庆幸，更多的还是担忧，下一步，他该去哪儿呢？
京师？
即使老齐王已经大半辈子没回去过了，但他心里也清楚，他的府邸肯定老早就不在了。四十多年了，谁愿意守着一个谋逆之人的府邸呢？
更何况，如今皇位上坐着的，可不是他那个心软的大哥明宗，而是他并不怎么熟络的大侄子元祐帝。当初老齐王离开大楚的时候，他大侄子还在襁褓中喝奶呢，他也不知道大侄子究竟长成个什么样子？还愿不愿意接纳他这个曾经谋逆过的人？
再加上，依照老齐王对先帝明宗的了解，这个人嘴严得很，明宗不大可能把他还活着这件事告诉别人。这也就意味着，万一，他在京师被那些老人认出来，那么大多数人都会以为，是他糊弄了明宗，自己逃脱了。即使他说明，是明宗放过他的，又有谁会信呢？
陇西？那里似乎是他母族的老家。
为啥说似乎呢？老齐王的母亲是宫女出身，自幼与弟弟相依为命地长大。她为了养活弟弟，这才来的京师，入了皇宫，想要博一个前程。后来，长袖善舞她被兴宗看上，生下了三个儿子，连带着弟弟也飞黄腾达。可惜天不假年，在兴宗崩逝的前一年，老齐王的母亲就溘然长逝了。
老齐王也只是依稀记得，母亲曾经用十分不屑的语气聊到过那个小村庄，似乎是很不情愿再与那个地方产生联系。那他还去那里干啥？路程远不说，还人生地不熟的
说句题外话，老齐王的舅舅，后来也跟着他上了战场。在明宗率领大军围城的时候，他背着金银财宝想要悄悄从狗洞逃跑，但无奈，他背的东西太多，被卡住了。等到几天后，大军打扫战场的时候才发现了他，那时候，人早就凉了。
京师和陇西，这两个地方都不行，那还有哪里呢？
老齐王一个人站在码头边发呆，一直到日头渐起，新的楚兴号进来码头卸货，他这才想到了淮扬，武阳大长公主。
楚兴号是老燕王妃的商船，也是当年兴宗私下开海禁后，到达欧罗巴的第一艘船。老燕王妃就是靠着这艘船起家，才给燕王府弄来了泼天的富贵。后来楚兴号退役，新的楚兴号接替了老船，继续行驶在大楚和欧罗巴之间运货。
看见楚兴号，老齐王自然是率先想到了他的两个弟弟老秦王和老燕王。
可他才不会去投靠他们呢。这倒与面子，拉不下脸之类的无关。老齐王深知他这两个弟弟的个性，这俩人一心想做闲散王爷，才不参与朝政呢。可不参与朝政，就意味着他们没有足够的权势。这么说，这俩人不仅护不住老齐王，甚至相反的，老齐王可能还会给他们带来麻烦。
那么跟楚兴号有关，能被老齐王瞬间想起来，又比老秦王和老燕王有权有势，不怕皇帝找麻烦的那个人，是谁呢？
只有武阳长公主了。
“你们是不知道啊，我刚进淮安城就被她的人给盯上了。去公主府的路上，我馋得很，就买了三串炸土豆片，多放了些盐和孜然，吃得又快了些。就因为这事儿，她就打我一顿。”老齐王捂着脸，憋屈地说道。
元祐帝拼命忍着笑意，强压下不断上扬的嘴角问道：“为啥呀？吃点儿炸串咋了？”
“她说，外面卖的东西不干净，还说，吃东西要少油少盐少调料。”老齐王双眼无神，似乎是很不想回忆在武阳那里住的那几天。
当举着炸串来到公主府的时候，老齐王就知道他这一顿打是免不了的。所以，当府门打开，武阳扛着大刀出现的时候，老齐王并不怎么害怕，因为他有心理准备了。
只是，在武阳挥舞着大刀冲他跑来的时候，他还是怂了。生命的本能反应让他不自觉地就转身跑开了。最终他还是挨了好几下子刀背的拍打，被武阳给扛回去了。
你以为，这事儿就到此结束了吗？一半一半吧。
因为当初谋逆而要挨的打，的确是已经结束了。可还有炸串呢？
“来，把你大半辈子发生的事儿，桩桩件件都给我说说，快点儿的。”武阳把老齐王给放在地上，她大马金刀地坐在主位上，雷厉风行地说。
老齐王对武阳这种潇洒的大姐模样，是无比的熟悉，他知道，他要是再慢慢吞吞的，武阳肯定还要上手。于是乎，老齐王三两口就把土豆片给咬下来，匆匆忙忙地给咽了下去。
“你吃的啥？”武阳瞪着大眼睛盯着老齐王手里的竹签，不善地问道。
虽说几十年未见，可老齐王还是瞬间就适应了武阳那不好惹的语气。他只能老老实实地回答，甚至语气中还有一丝谄媚：“炸串。我在城门口买的。我怕没味儿，还叫他裹了双倍的盐和孜然，可好吃了。大姐，你要是想吃，我现在就去给你买——”
老齐王的话还没说完，武阳就站了起来，冲着前者的屁股就是一脚踢。她把老齐王踹倒在地，压住他的膝盖窝，拿着不知道她又从哪里找来的柳条，朝着人家的屁股就抽了下去。
一边抽，武阳还一边教训着：“多大的年纪了，还敢吃路边的东西？你不知道不干净啊？还多放调料，那玩意儿伤身体知道不？还有，你那么快干啥？都成了老头了，吃饭不知道要细嚼慢咽啊？”
都成了老头子了，老齐王还要被武阳打屁股，他不甘地喊道：“人家拿来卖，不就是让人吃的吗？我都这年纪了，吃点儿想吃的咋了？我吃得快，那不是因为你着急听我说话吗？你凭啥还打我啊？”
“还敢顶嘴？我告诉你，只要我还在一天，你就得听我的。”武阳才不怕老齐王呢，她听见老齐王犟嘴，手上的力气不自觉地使得越来越大。
就这样，一直等到老齐王求饶，武阳这才把人放开。
这对四十几年没见过的姐弟，这才有时间，相互看看对方脸上密布的皱纹和头上花白的头发。
只是，温馨的时刻只维持了一小会儿，下一秒，武阳就因为老齐王好几天没洗澡的事儿，又上手了。
“老齐王爷爷，武阳姑奶奶打你，你就没想些别的法子报复回去吗？”老四好奇地问道。
作为老楚家的一份子，老四一直都知道，在他们家里，每个人或许多多少少都有些爱坑别人，爱听八卦，又小心眼儿的属性。只是有些人这个方面被放得极大，就比如他和现在老大，有些人就把这方面隐藏了起来，就比如阿昴和猪崽。所以，老四直觉，老齐王不会默默忍受武阳的捶打而不反抗。
老齐王挠了挠头，又搓了搓手，小声地说：“我也就是在她早睡的时候，请了戏班子进府唱戏。”
“就这？”阿昴追问道。
老齐王微微一笑，尴尬地说：“我还把她平时打我的那个擀面杖给锯断了又粘好。有一次她抡擀面杖的时候，半截被甩了出去，飞到了人家院子里，惊得那家的驴一直嗷嗷叫唤。”
“还有呢？”阿昴嗑起了瓜子问道。
“我不小心把她的假牙给粘上了，打不开了。”老齐王腼腆地说道。
……
阿昴和老齐王一问一答地，说了不少。众人听了，不约而同地在心底感叹起了武阳的好脾气。老齐王这种纯属恶心人的手段层出不穷，武阳能放他活着出去“游历”，她的素质可真是好。
也难怪武阳要让老秦王妃和怀王妃给老齐王找老伴了。
作为最典型的楚家人之一，武阳怎么可能不报复回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