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在老齐王拿着炸串进府的那一刻，武阳就已经开始计划着要“好好教育”这个弟弟了。至于怎么才能让一个坚持独身的老头儿烦不胜烦，终身难忘呢？武阳表示，再没有比相亲更好的主意了。

    若是相亲成了，那老齐王好歹有个老伴，互相依偎着看看人生的夕阳，武阳也能更放心了。若是不成，那凭借老秦王妃和怀王妃对武阳的崇拜之情，她俩肯定能锲而不舍地给老齐王找老伴儿，到时候，即使老齐王不被累死，也能被烦得够呛。

    武阳对自己的计划信心十足。当她处在弥留之际的时候，恍惚之间，她好像看到了老齐王在老秦王妃，怀王妃和好些个媒人的追击下，抱头鼠窜。老齐王的狼狈模样，让武阳破天荒地笑出声来。

    这也是她留给凡人们的最后一个微笑。

    关于这个突如其来的微笑，在场之人各有各的看法。

    元祐帝以为，是武阳看到自己治下的大楚海晏清河，为他骄傲，这才得意地放声大笑。阿昴以为，是武阳觉得自己马上就能与兴宗、明宗相遇了，所以她的笑是怀恋，是释然。老四倒是觉得，这个笑是武阳对自己人生的总结，哭着来笑着走，潇潇洒洒一辈子，不留遗憾。

    在众人的胡乱猜测中，这个微笑的地位在无形中被拔得很高，留给后人无尽的遐想。甚至在几百年以后，有人成立了专门研究这个笑的机构，还建立了学说呢。

    本来，这个笑容背后的隐情，是不会有人知晓的。

    可惜啊，当时还有一人也在现场——宋老尚书。

    猪崽他曾祖父宋老尚书，那是谁？大楚的“圣人”，人精儿一样的人物，历经三朝而屹立不倒。兴宗时期，人家还没加冠呢，就六元及第入官场了。他不仅是先帝明宗的老师，元祐帝的老师，更是阿昴的老师。他那双眼睛，跟貔貅似的，任何人的任何小心思，基本上都瞒不过他。

    所以，也只有这么一个人看懂了隐藏在武阳那个笑容背后的幸灾乐祸，和大仇得报的快意。再结合之前，老齐王说的，他在武阳府里干过的恶作剧，还有之后，老秦王妃和怀王妃给他找老伴儿的事，宋老尚书很快就推出了正确答案。

    你以为，宋老尚书会把真相公之于众吗？不，他们这些文人身上的恶趣味只会多不会少。

    宋老尚书知晓，以武阳的地位，她最后露出的笑容肯定能被留在史书上，让后人绞尽脑汁地去研究。他何不在后人们争论不休，把话题炒得热火朝天的时候，再给出一个答案呢？

    时间完全就是按照宋老尚书的推测在往前走。

    几百年以后，在一次十分轻微的地震过后，宋老尚书的墓十分完整地重现天日。在经过了保护性挖掘以后，一份份珍贵的资料被递到了各位学者面前。

    他们之中，有研究大楚文学的，有研究皇室的，有研究海外贸易的，几乎涵盖了大楚的方方面面。当这些学者看到被修复以后的，宋老尚书的手札之后，无一不激动到颤抖流泪。

    当然，也是有例外的，那些研究“武阳之笑”的学者们，在看过手札的第一页之后，就一言不发，肉眼可见地萎靡了下去。

    没错，宋老尚书在最开始就说明了那个笑容的真相。对于学者们来说，这简直就是迎头暴击。

    真相与学者们的研究大相径庭。既没有什么阴谋论，也没有什么高大上的精神，那单纯就是一对姐弟之间由于气场不和，在相互报复。

    如果说，第一页上的内容到此就结束了，学者们也算是能接受。虽说这真相有些滑稽，令人匪夷所思，但好歹自己毕生的研究也有了一个结果。可作为文坛领袖的宋老尚书，怎么会轻易放过他们呢？哪怕这些学者来自他的几百年后。

    宋老尚书不仅写下了武阳最后笑容的真相，他还把自己要捉弄几百年后学者的心思也和盘托出。

    明知真相为何还非要等到后人找到他的墓的时候才公布？故意的。他想在天上看看后世学者们大跌眼镜的表情。学者们究其所一生研究的，竟然是一场被他刻意隐瞒的恶作剧，宋老尚书想想，还怪有趣的呢。

    他怎么就能保证在这几百年之中，不会有人提前发现他的墓？计算好的。他的墓可是他和肃王一起设计的，只有一场强度，深度和位置与他的设计严丝合缝的地震，才能让真相现世。

    你说，学者们心情能好得了吗？

    不过很快，那些研究“武阳之笑”的学者们就又振奋了起来。因为一行字出现在手札第一个篇章的最后：“找到本篇的秘密吧，有巨大的奖赏哦。”

    就这样，学者们竭力破译起这第一个篇章的密码。在大家的通力合作之下，经过几天几夜不眠不休的奋战，完整的信息就出现在了大家的眼前：“逗你玩儿！不会真有人信了我吧？不会吧？不会吧？”

    即使这些学者们没有亲眼见过宋老尚书，可后者写下这些东西时，那种贱嗖嗖的表情，还是能出现在他们的脑海之中。一时间，哪怕是最心胸开阔，积极向上的学者，也不免有一口郁气堵在心口，甚至还有些学者当场宣布，要改变研究方向。既然“武阳之笑”的秘密已经被揭开，那么他就专心寻找宋老尚书的黑料，他就不信了，这世上还真有完美无缺的人。

    对此，若是宋老尚书能回答，他必定会十分骄傲地说：“人无完人。我只是被称作‘圣人’，又不是真的成仙了，自然也会有缺点。只是，我老早就把有关我缺点的记载，都给抹除了。你们能找到的，也都是对我歌功颂德的。我听了那些，心情倒也好了不少呢。”

    自从宋老尚书的第一个墓被发现以后，那些关于大楚的研究，就逐渐变成了后世人与宋老尚书的斗智斗勇。谁让这个人精，把自己的东西埋得到处都是呢？就连仪阳宫后院的柿子树下都有。每过一段时间，就会有一部分现世，然后就会有一些学者要改方向。

    这也就是为啥，在后世研究大楚的学者中，很少有人会真心喜爱宋老尚书，反而是对他避之不及的人更多。谁让他是让大家加班的罪魁祸首呢？

    当然，关于后世之人对宋老尚书的看法，那都是在很遥远的以后了，他本人目前还是不知道的。人家现在还活得好好的，耄耋之年的人了，精神矍铄，健步如飞，正忙着拉架呢。

    拉谁的架？

    老齐王和媒婆。

    话说，老齐王在紫宸殿里窝了好几天，在听到老秦王妃和怀王妃终于出宫了以后，他是一秒钟都不想在紫宸殿里多待。天知道，他每天听阿昴和老四读奏折，听得都累了。

    要不是时间不能回转，他真想回到过去给要谋逆的自己几个背摔。看看吧，当皇帝有啥好的？天天忙死了，啥屁大点儿事都要去处理，简直就跟那拉磨的驴似的，没个停歇的时候。不对，驴还能被主人奖励吃点儿好料子呢。皇帝？呵。

    老齐王是跑着出宫的，然后他就跟媒婆打起来了。

    从老齐王的视角来看，他好好地走着路，刚出宫门，迎面就有一群穿红戴绿的人走上来，还十分不怀好意地说着，谁家女娘守寡多年？谁家彩礼便宜？嫁过去衣食无忧。这不妥妥的人贩子吗？于是，他就上手了。

    从媒婆的视角来看，她们等着老齐王出来，便殷勤地过去介绍。谁知道，老齐王不讲理，先把她们的人给推倒了。她们做媒婆的，大多都认识，这不得一拥而上啊？

    从围观的宋老尚书的视角来看，一个老头儿跟一群中年妇女，先是推搡，后来掐胳膊掐大腿，再后来互相薅起了头发。好在，虽然老齐王上过战场，是有些个功夫在身上的，但他始终都没有出拳，这才没让场面更混乱些。

    在宫门口打群架，还是满地头发丝儿的那种，怎么看怎么不合适。眼看着侍卫们也不敢轻易上去阻拦，宋老尚书也只能自己出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