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次还好，主家只想着把我俩扔出去。不像还有一次，人家直接把我俩送去见京兆尹了，也还是你爹把我俩给带出来的。”老燕王对着众人侃侃而谈，丝毫不觉得自己说出的话有多么的震撼。

    看着众人目瞪口呆，怀疑人生的模样，老燕王这才难为情地挠了挠头，紧忙找补道：“不过，我俩可没干啥坏事，也没那个胆子干坏事，我们就是单纯想看看小娘子们，顺便再听听她们在聊些啥。”

    “我看，你们是主要是去听八卦，凑热闹，再顺便看小娘子吧！”身为老楚家人，老四对自家人身上的八卦属性是深有体会。比起看美色，他更相信，这俩人就是觉得宫里太枯燥，出门找乐子去了。

    老燕王也不再掩饰了，他坦然地说：“那个时候，除了我和老秦王，其他人都离开文心阁上朝去了，整日就我俩和先生大眼儿瞪小眼儿的，无聊死了，可不得找点儿事吗？”

    好了，谜底揭开。压根儿就没什么□□熏心之徒，反而是两个不开窍的，在满京师找八卦听。

    “我曾祖父和曾祖母难道就是在宋家绣坊里相识的吗？”猪崽对什么八卦，什么美貌小娘子不感兴趣，他还是想再知道多一些，关于宋老尚书的事。

    老燕王神秘一笑，低声说道：“可不是吗？我和老秦王也算是在他们中间助攻了一把。”

    这句话瞬间吊起了众人的好奇心。一个两个的，全都立刻找好姿势，端起果盘儿，点心盘儿，静静地等待着故事的发展。

    话说，当忐忑的祝芸来到绣坊的时候，她第一时间就被眼前的场景给惊到了。

    绣坊里全都是女娘在来来往往。她们中有头发花白，身体佝偻的，有皱纹密布，袖口还打着补丁的，也有脸色白嫩，边干活儿边谈天说地的。虽然这些女娘一直都在忙碌着，有些人甚至都好一阵子没有抬过头，活动过筋骨了，但祝芸心底只觉得，她在这些女娘身上看到了“希望”二字。

    在来绣坊之前，祝芸就托人打听过这里的情况。她知道，宋家绣坊只收女工，不论出身高低，不论成婚与否，不论年纪大小，只看手上的绣花针。

    宋家绣坊的做法令祝芸十分钦佩。

    要知道，在那个时候，虽然大楚已经比以前开放很多了，但还是有好些人把“男尊女卑”四个字刻进了骨子里。那些人不给女娘们自给自足的机会，只想把她们永远困在后院里。

    可宋家绣坊的却是硬生生地打破了壁垒。女娘们若是想靠自己的手艺挣钱，那就来吧！在女娘们兢兢业业的努力之下，宋家绣坊蒸蒸日上，新产品跟雨后春笋一般，令人目不暇接。

    宋家绣坊的成功也令其他商铺大开眼界。一时间，各商铺都在寻找女工。这倒是让男女之间的差距越来越小。

    “这可都是我弟弟的主意。”一个年轻貌美但却眼神凌厉的娘子，走到祝芸跟前，温柔地对她说：“我是宋家绣坊的掌柜，我叫宋语。你就是祝芸吧？”

    两人相互见礼后，宋语笑着介绍道：“这绣坊从我这掌柜的，到厨房里烧火的，全都是女娘，就连四处去送货的，也是女娘。我弟弟还给我们都设计了相同的衣服，说什么穿出去，别人就知道是我们宋家绣坊，也算是打广告了。”

    祝芸实在是想不到，招女工的主意竟然是一个男子想出来的，她没忍住夸赞道：“令弟能摒弃糟粕，将男女工一视同仁，着实是优秀。”

    听见这话，宋语笑得连后槽牙都露出来了。她不得不捂住嘴，低声说道：“他呀，的确是挺优秀的。别看我们是商户出身，可他打小就聪明，七八岁就把学堂里的书全都读完了。不过，他虽然读得书多，人却不迂腐。他思想先进着呢，最近沉迷科学，说是要做个什么东西，看闪电呢。”

    宋语说这话的时候，一顿一顿的，恨不得把嘴放到祝芸的耳朵边上，俨然就是一副既想要显摆弟弟，却又担心会因此太高调，给弟弟带去麻烦的模样。

    祝芸只觉得宋语这个样子好笑极了，她玩笑式地说道：“你弟弟这么优秀肯定很受欢迎，估计有很多小娘子一心追捧他吧。”

    一听这话，宋语的脸色瞬间就阴沉了下拉，她拉着祝芸的手吐槽道：“我那弟弟，就是个愣头青。人家小娘子想跟他风花雪月地谈论诗词歌赋。他倒好，拉着人家说什么月亮上没有神仙，还坑坑洼洼的。还数落人家小娘子不懂韵律，就不要强行卖弄学识。真是，我都快被气死了！”

    “为什么要生气，他说的难道不都是实话吗？”祝芸有些摸不着头脑。月亮上本来就没有仙人，对于不懂的东西，就更加不要班门弄斧了。

    眼前之人这糊涂的模样，倒是让宋语把未尽之语全都给吞回到了肚子里。她想想自家弟弟那傻乎乎又十分倔强的模样，又看了看眼前一直在打抱不平的小娘子，突然间，一股暧昧的笑容浮现在她的脸上。

    就这样，在宋语的刻意安排下，两人见面了。

    其实祝芸和宋谊之前是见过面的。那时，祝芸还是小齐的跟屁虫，宋谊则是文心阁里教经义的先生，两人不可避免地打过照面，只是从未说过话。

    这一次，倒是不一样了。宋语提前就跟两人说好了，这是场相亲，成就成，不成就当交个朋友，大大方方的，不必扭捏。抱着这样的想法，两个人也就不必再藏着掖着的，坦坦荡荡地说起话来。

    几次相处下来，两个人都觉得跟彼此相处还挺舒服的。

    虽然祝芸和宋谊面上都是那种循规蹈矩的人，实则他俩的骨子里都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叛逆。

    比如说，书本上说，京师的冬天常刮西北风。搁别人身上，这就是一个新鲜的知识，记不记都没关系，可是当他俩遇到的时候，那就是非要搞清楚为啥？咋形成的？跟什么有关？为此，两个人还上山下海的，忙活了好久。

    这样的事情在他俩之间发生的很多。常常都是一个人提问，两个人思索，再去共同验证答案。用宋语的话来说就是：“这俩人脑子里的那根弦连上了。”

    不过直到这个时候，即使两个人已经十分默契了，可那粉红色的泡泡还没有来到他俩身边。实在是因为，他俩不明白的问题太多了，整日里光是做实验，安排观测都够忙活的了，哪里还有空想这些有的没的？

    对此，他们自己倒是没有察觉，倒是急坏了旁观者。

    是谁呢？自然是先帝明宗，和他的两个跟屁虫，老秦王和老燕王。对了，彼时这对异母兄弟还是小秦和小燕呢！

    当时，夺嫡之战已经进入了白热化的阶段，兴宗的身体愈发孱弱，先帝明宗已经开始监国了。

    作为明宗的半个先生和最忠实的朋友，宋谊在明宗心里的地位实在是不一般。明宗发现，自打宋谊遇到祝芸以后，他脸上的表情就越来越丰富，有时候是坏笑，有时候是被气到之后的宠溺，更多时候是快乐，那种踏实的快乐。看着生机满满的宋谊，明宗也十分开心。但奈何，这两个人都不去捅破那层窗户纸，始终不咸不淡的。

    明宗担心，万一兴宗撒手人寰，整个大楚都要服丧，会耽误祝芸和宋谊的相处，于是乎，他就派小秦和小燕去帮上一把。

    这两兄弟也是第一次办这种事，紧张地不得了，甚至于进门的时候都是同手同脚的。小秦和小燕想不出来法子，只能拿着自己的课业，去找宋谊，想着走一步看一步，但谁知道，都从第一页翻到最后一页了，两人也没个头绪。

    没办法了，只能先撤了，下回再说。

    两人恭敬地行礼，异口同声地说：“多谢师父，师母。”

    说完话的小秦和小燕这才发觉，好像有一个不得了的称呼混了进来。两人对视一眼，再齐齐抬头看去，宋谊和祝芸竟然一起红了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