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招软硬兼施，倒是让众人无话可说，只能暂且称是。
只是他们的心里服不服，可就不一定了。大概率的，他们还是不怎么能瞧得起武阳吧。
“这也是人之常情。”武阳倒是对于群臣的轻蔑，毫不在意。
她对宋老尚书解释道：“陛下在外打仗，这个时候，无论男女，只要是被派出来主理朝政的，那都属于一步登天。群臣正在一级一级地往上爬，这个时候，却有人能空降在那个他们可望而不可即的位置上，他们心有不满，也是正常的。”
说话的时候，武阳是笑着的，英武的剑眉下是一双多情的眼睛：“其实我还是挺开心的，毕竟，今日他们挑衅我，只是因为这个位子，而不是因为男女之别。他们也是担心我，一个新手，会不会拖累陛下？”
听听吧，能说出这句话的，智慧能力就先不提了，至少这也是一个大度的人。
在宋老尚书的推波助澜下，武阳的一番话被顺利地传出了宫门，走遍了京师的大街小巷，也成功地进到了群臣的耳朵里。
那个时候，五王叛乱，也顺便带走了他们自己的属官，当武阳临朝的时候，朝中官员要么本就是先帝明宗的属官，要么就是原先中立的。
所以，有些朝臣反对武阳，还真的不是故意给武阳难堪，而是在公心之下隐藏的一丝丝小心机罢了。毕竟，大家都是明宗一帮子的，这个时候，朝政要是再乱起来，那不是给在外打仗的明宗添难度的吗？
只是，就像武阳所说的那样，你勤勤恳恳地干活，却突然有一个毫无经验，只靠裙带关系的人空降在你面前，任谁都害怕新人来瞎指挥不是？
挑衅，是有预谋的，轻蔑，也是计算好的。
武阳的这一番话，令朝臣看清了，他们的算计，武阳知道，也不会追究。朝臣们瞬间放心了些许，至少，这个新来的上司，还是蛮有成算的。
不过，放心可并不代表着放过，该质疑的，该询问的，还是会问。
“启禀大长公主，微臣手里正有一桩事，请大长公主定夺。”
“前些日子，浔安知府上奏，在当地的第一次女官选拔考试中有女娘舞弊，求问大长公主，此事该如何处置？”
女官选拔考试，是明宗即位以后，便着手做的事情。这种考试，并不是臻选官员，而是在各级衙门里安排女雇员，比如账房，比如文书，比如仵作，比如医士等。
此令一出，各地沸腾。
人们倒不是因为反对女子做这些，而是十分欢欣鼓舞，终于有人把这件事情摆到台面上来了。
以前，各级衙门中的女娘其实不少，尤其是在地方县衙里，只是都是各地私底下里来罢了。
大楚富裕，一到农忙时节，不只是农家，就是县衙里都是乱作一团。大批的衙役，师爷要请假回家帮着割麦子，县衙简直就成了空门了，只留下县太爷一家子。
最开始的时候，县太爷忙不过来，只能请自己的夫人儿女帮忙。后来，随着大楚一年年人口越来越多，光靠县太爷一家子，就是把他们累死都干不完。
于是乎，那些虽然干不了太重的体力活儿，这个时候闲在家里，但脑子还挺好使的女娘们便被安排进了县衙，帮忙算账，誊写文件。过得久了，在忙不过来的时候，找些女娘过来帮忙便成了底下人的心照不宣。
朝臣们对此事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大家都是从底下爬上来的，整理账目文书，究竟有多烦琐，大家都经历过。现在底下人找到了能帮忙的，何必再来戳穿呢？
等到了明宗上位，摆在明面上的女官选拔考试简直是令所有人都满意。
对于女娘来说，这是一条登天梯，抓住了，就能离开那后院的四方天。对于各级衙门来说，这是卸下重担的时刻，终于，女娘们的薪水不用再从县太爷的私房钱里扣了，朝廷总算是愿意出了。
各地的考试在如火如荼地准备着，就连五王叛乱都没有令考试中止，由此可以想见，此事在大楚官员和百姓心中是多么的重要。
可如今呢？竟然有女娘公然舞弊。这到底该怎么办？处罚得狠呢，会不会伤了赴考的女娘们的心？不处罚呢，这到底不是什么好事，轻拿轻放，会不会有人也学着舞弊呢？
武阳从御史的口中了解了前因后果，她看着底下人愁眉不展的模样，笑着说：“这有什么不好处理的？按照律法，舞弊该怎样罚便怎样罚？管他是郎君还是女娘，大楚律法面前，大家都一样。”
是啊，事情再大，再受关注，也越不过大楚律法去。有任何事，用上大楚律法，有理有据的。
一时间，众臣想通了关窍，倒是对武阳有些刮目相看。想来，这个新上司并不是一个只会舞枪弄棒的莽夫草包啊，她还是有点子本事在身上的。
其实这也是朝臣们身在局中，有些着相了。就是朝臣们随便从大街上拉来一个百姓，人家大概率也会如此作答。朝臣们习惯了用上位者的姿态去制定规则，却忘记了，规则才是他们手中独有的利器。
之后的种种，诸如此类的事件，都能被武阳以独特的视角化解。
比如说，先帝明宗带领大军在外征战，打得敌军节节败退，溃不成军，正要追上去一击毙命的时候，户部却突然叫了穷，粮草差点儿供应不上，怎么办？
武阳说：“简单。”
不是说没有银子吗？那就开库房。把那些未带标记的，过时的东西，往外一卖，尤其是往那些想要找些门路的富商那里拉，钱不就立马到手了？
顺便把早已倒戈，中饱私囊的户部尚书给拉下去，听候发落吧。
至于国库里原先的银子，在二到五的府里顺便找一找，尤其翻一翻密室啥的，这不就找到了吗？这银子油光锃亮，大小一模一样，不是国库出品又是哪里？
这下好了，不止国库的亏空被找回来了，户部甚至还大赚了一笔。至于那些又脏又旧的布匹，花瓶之类的，与其被扔在库房的角落里，暗无天日，还不如将它们送去富商家里，被供起来呢。
比如说，民间谣传，先帝在征伐途中，摔下马去，生命垂危。
那段时间，京师街头风声鹤唳草木皆兵，朝臣们却为了自己的利益争论不休，甚至还有人上奏，先立还在嘬奶嘴的大皇子，也就是如今的元祐帝为皇，武阳为摄政王，等朝局稳定了，再去把先帝接回来。
做摄政王还是好姐姐，该怎么选？前者，属于步子拉得太大容易扯到裆，今日朝臣们能拥你上去，来日他们便能将你拉下马。后者，即将到手的权力就这么飞了，谁能甘心呢？
武阳说：“简单。”
两个她都不选。踏踏实实地做好眼前事才是关紧的。码头修得怎么样了？那可是对外贸易的门面，马虎不得。女官们上任后成绩怎样？不知道的话，还不快去调查统计。如今有钱了，前线的补给可要跟上，不得弄虚作假，以次充好。
至于先帝受伤的坊间传闻，都说了是谣言，那就找一些更有趣的谣言来掩盖吧。什么先帝的确受伤了，不过伤的是腰，恐怕……什么二到五王虽然集体反叛却各自为战，是因为互相给对方戴了有颜色的帽子。
这些话一出，倒是无人再关注先帝的生死了。有些人在庆幸，反正先帝已经有了嫡长子，腰被伤到了就被伤到吧。更多的人则是在好奇，那顶有颜色的帽子，到底该由谁来戴？
顺便一说，关于帽子的流言在武阳的刻意纵容下被传去了二到五王那里，几个王爷彻底决裂，这也无形中加快了先帝的收割步伐。
“爹，武阳大姑奶奶可真有魄力。说抄家就抄家，传流言还毫不留情地往皇爷爷身上扯，一般人还真的做不成这样。”阿昴说着话，语气中满是推崇和遗憾。
要是自己能跟武阳相处得再久一些就好了。他们这一群人，都是性情中人，喜欢自在地做事，一定能跟武阳意趣相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