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族冲破第一道防线，潮水一般卷向第二道防线。

    望着眼前金字闪烁的光幕，鸣音哼哧：“相同的把戏耍几遍都是一样，不都说人族狡诈，怎这般愚蠢？再如此乏味，小女可就要没兴趣了。”

    在她的指挥下，两名大肚腩妖怪再次巨化，持铁锤砸破光幕，树妖带领万千大小妖族往光幕内侧进发。三只骑着白虎的大妖经过三头蛇时停下：“待会儿咱们带领群妖，破坏祭坛，你负责破坏神器。”

    鸣音以扇掩唇：“听你们的语气，破坏神器是什么很容易的事？要不咱们换一换？也许奉天庙的执剑当真比那群臭道士好对付？”

    三妖冷哼：“知晓奉天庙执剑不好对付，此番大举进兵，以你为主，我等为辅，不就是看重你之能力？妖君对你寄予厚望。”三妖乃是妖族占领派头等大将，一个比一个傲气，但此番指挥权却在鸣音手上，可见妖族对其寄望之厚，也是鸣音有那等实力。妖族奉行实力为评判一切的标准，行的是实打实的丛林法则，那等境地，鸣音能以女子之身位居直隶妖君的三大将之一，其实力可见一斑。三妖纵有傲气，也需听其令。

    鸣音眼神一厉：“那你们废什么话？”

    “只是提醒你，莫贪恋与执剑之战，误了正事。此番是大好机会，我妖族全力一为，必要破坏人间神器。”为探得神器到底是什么东西，有多大威力，妖族没少花心思，也是蛰伏许久不敢轻易动作的原因。但忍耐已到极限，此番人族下战帖，妖族顺势而为，一来化解内部火山欲发之势，二来趁机破坏灵脉上的神器。

    “管好你们自己。”

    三妖随妖潮上前，待大部分妖族进入二道防线，汇聚山脚，山脚骤然出现数道七彩光柱射入高空，将夜空照得透亮。光柱闪现过后，妖群顿时去了泰半。

    敌众我寡，则分而化之。

    踩入阵法的群妖被分化，分别送入不同空间。

    三妖之一的千目，只觉眼前一晃，景色就变了，很快它意识到自己与身边上千只妖被转入阵法空间。此处看起来空无一物，只有漫无边际的黑暗与漂浮空中的雾气。对于突如其来的变故，群妖小小地骚动了一下，但因为有大将坐镇，很快镇定。

    “小心。”千目提醒。寻常来说，这样的阵法必定辅以五行之力的攻击。

    果然，须臾阵中雾气越来越浓，很快，目不及十丈远。群妖失去同伴的踪迹，变得惶惶，加之四方不断传来被袭击的尖叫、惨嚎，更为不安。

    见状，千目张开翅膀，它乍看上去好似一颗没有脑袋的肉球，翅膀打开，便是一双羽翼拽着一颗肉球从白虎背上升起，有些诡异又有些滑稽。

    羽翼煽动，两阵旋风卷出，绕场中一圈，吹散雾气。视线恢复一瞬，头顶闪现耀眼刺目的金光，光芒当头罩下，仿若能灼烧一切的太阳猝不及防出现在身后，蒸腾的热浪扑来，让千目生出下一刻就会烤化的错觉，伴随千斤压顶的力道。

    当然这不是金乌，而是火属性的法阵。

    它大喊：“散开。”

    与此同时头顶旋转的庞大金轮变得通红，如刚从火炉中提出来能将一切靠近之物融化的烙铁。红到极致，无数火球浮现阵中，随即挟势不可挡之威砸向地面，如陨石降落。

    火球砸到地面便是三丈大坑，砸到妖群中，数丈内的妖尽数化为灰烬。

    妖物纷纷运起兵器抵挡，一时间空间到处都是滋滋声，皮肉烧焦的味道和着热气、白烟弥散。

    千目在自己周身张开护盾，顶住能将妖融化的灼热飞上半空，一声“启”，肥猪一样圆滚滚的身躯张开成百上千只眼睛，内中瞳孔滴溜溜乱转，再一声喝，千只眼睛放出千道光束，射向前后左右上下，四面八方、无所不至。

    密集交错的光束将落下的火球击碎，一颗也不漏过，约莫一炷香后，悬在头顶的阵法红光渐退，变回金色。

    得了喘息之机，千目转守为攻，身体上下所有眼睛朝一个方向望去，眼中发出千道光射向同一个所在，即头顶的金阵。底下群妖不言自明，一同发出气机攻击悬在头上、缓慢旋转、正在蓄力的阵法。其时，光耀天地。

    另外几处亦是相似的状况，三妖之一的狂钺领一群妖陷在雷阵中，悬在高空的紫色雷阵对着地面的妖群降下无数紫电，一顿噼里啪啦狂炸。

    而三妖之一的巨角，则与妖兵在风阵中应对无处不在、摧金断玉的风刃。

    鸣音看眼少了一半的妖群，不以为意，身形微动，化出六道分身留下接应困在法阵中的众妖，自行招呼铁锤妖开道：“走，咱们继续上山。”

    途中，各路修士从林间涌出，冲进妖群厮杀，走在最前头的大肚腩妖不停以南瓜锤挥开人群，扫清道路。其后紧跟着的是树妖，根须当脚，枝桠做手，伸长的枝条柔软灵活，扫帚般荡开前赴后继扑上来的修士。鸣音则趁机打开储灵袋，死亡修士的灵能被一口气纳入袋中。

    修士们各种法诀打出，黑暗的山中，一面灵光频闪，一面阴云滚滚。从远处看，灵光不断后撤，妖雾裹挟鬼哭狼嚎之声弥漫而上，所过之处，光明尽灭。初时干瘪的储灵袋，快速鼓胀起来。

    过了山腰，奉天庙的“濯世之剑”带领仙音阁的高阶修士降落在林中，挡住妖群的前路。为首乃是执剑的捧剑，莫为。

    “你们的路到此为止。”莫为拔出背上的剑。

    “你们执剑呢？”鸣音兴趣缺缺，“一路尽是些小喽喽货色，看不起谁？”

    “对付你们足够。”

    “哦？是吗？”鸣音哼笑，执扇一挥：“叫他们让开！”

    环绕在她身边的两颗蛇头张嘴，一颗喷出炽烈能焚烧一切的大火，一颗喷出浩浩汤汤能淹没一切的大水。

    “起剑！”捧剑令下，身边修士齐齐插剑入地，指尖法诀注入剑中。

    双方相接，水与火皆被强大气劲分向两侧，绕一圈回喷向妖群。顿时，一边妖怪被烧得屁股冒烟，哇哇乱叫，一边被水冲得七零八落，不知去向，恰是水火两重天。

    ……

    山下乱斗，山顶却是截然不同的情境：夤夜寂静，山中的夜犹为静谧，不闻鸡鸣犬吠，鸟兽虫豸之声，山下的喧嚣混乱、厮杀嚎叫半点没有传上来。山上山下咫尺之距却好似两个世界。唯有祭台内侧，神器四周几根石柱上的火把，偶尔发出噼啪声响。

    此祭台分为内外两重，内四根雕着云纹、灵兽的石柱，在火光映照下莹润如玉，外六根石柱隐在暗处，柱首的辟邪兽静静蹲踞，凝视场中，仿佛随时准备一跃而起，吞噬胆敢入侵之辈。

    一道纤细人影踏夜而来，身着绛紫纱裙，裙上与眼尾的火星花似火燃烧。手执黑纱扇，步履一改妖娆，变得轻快敏捷。

    来人先是以神识谨慎打探四周，确认无人驻守，才从树林中显出身影，踏上台阶。心中嘀咕，难道是自己伪装得太好，将敌人都吸引到山下？亦或是对方心大，对自己过于信心，确信能将他们拦在山下，所以中心的祭台反而没有驻守？

    两条理由都太过牵强，纤细身影在踏入祭台地界时顿住，面色复杂显示出其内心的纠结与怀疑。空旷的祭台中央，神器孤零零躺着，无声勾引着她：来呀，我就在这里。怎么看都是请君入瓮的陷阱。

    “不会真以为我这般愚蠢，还是笃定我不敢踏入？”

    身后一道声音回应她：“便是请君入瓮，问敢不敢入？”

    鸣音心中一惊回头，空空如也，但分明是奉天庙执剑李益之的声音：“给你三招的机会。”

    甫说完，鸣音身影瞬动，留下一道虚影，眨眼出现在神器台旁边，二话不说抬起左手，手中燃一团黑紫色火焰，送出去，火焰撞击在神器护罩上，砰一声火星四溅。她没有疑问、没有惊讶，毫不迟疑，化去折扇，一把与其身形不相匹配的斩马鱼骨刀出现在右手，灵巧的身形跃上半空，大喝一声劈下，气劲将祭台卷得纤尘不染，神器护罩却纹丝不动。

    一刀下去，她断不留恋，再次瞬动，已在三丈开外，而李益之出现在神器台前，她原先站立的位置。其人一手负在身后，一手端着香炉，内中插一支香。

    化出一张香案，悠然将香炉置在案上，李益之回身，神色淡然：“三招机会已尽，你出不去了。”

    鸣音收起斩马鱼骨刀，重新化出折扇，恢复妖娆妩媚之姿：“若方才我一击不中便放弃，不斩那一刀，脱出祭台，你是否当真不追？”

    “自然，李某说话算话。”李益之手缓缓抬起，祭台上的阵法随之显现。

    眼前景色变幻，两人进入阵法空间。

    “小女子尚有一个问题，请执剑大人不吝回答。”李益之颔首，她问，“执剑何时发现小女子？”

    “从你出现，该说，从你出现在山脚树林，也出现在这里？”

    “人家哪里不够周全？”她轻咬嘴唇，一脸委屈。

    李益之道：“鸣音，实为九婴，传说中的上古之兽，九头各自为政，能喷火吐水，声如婴儿啼哭。你在山脚化出分身，在山腰驱使三头蛇水火攻击，皆佐证了你的身份。只是，”他略作迟疑，“堂堂上古老怪，为何会屈尊妖君座下？”

    “你耐心回答了我的问题，按理说，我也该回答你的问题，可惜，人家没有执剑大人的好心。”鸣音骤然发难，展扇劈下，数道火球夹杂浓浓烟尾扑向对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