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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76 章

    “花泥,给人客倒杯水。”

    “哎,就来了。”李拈花在蝶翼城外市镇上的菜场找了份活计,每日天不亮就来帮忙卸货,这会儿离天际露白还有些时间,货已经卸得七七八八。过不了多会儿,城里馆子就会来人挑货。应该说,陆陆续续已经有人来了。

    虽说,李拈花干的是卸货的活,但做过的都知道,哪有那么算得清?尤其她是名女子,摊子上的杂活理所当然都落到她身上。别说出言抱怨,便是见着桌上有纸屑没清理、见着地上有杂物,扫得慢了,都少不得被抱怨:没有眼见力,脑子不灵活,为人木讷。

    便是她尽可能眼观六路耳听八方,老板娘还是没少跟人抱怨,说她话太少、端着人无趣,没法带着摊子热闹。李拈花忍不住暗忖:她这是在菜摊子做活,又不是在马戏团帮工,怎么还嫌弃她不会讲笑话?

    “会不会倒水?这么烫是要烫死人?”

    瞧见来客,李拈花奉水的步子就忍不住顿了顿。来者不是别人,好死不死恰是先前赶走她的馆子老板娘。真是冤家路窄,看见那婆娘的背影,李拈花就生出不祥的预感,心下发怵。本想回头换个人来,奈何对方已经瞧见她。果不其然,对方将桌子拍得震天响,一副今日轻巧不能放过的模样。李拈花一言不发,垂首听训,只求她消了气,赶紧滚蛋,别再砸了她好不容易找到的饭碗。

    然而她越不吭声,对方越恼火,这独角戏唱得愈发没面子。临了,怒上眉梢,拿了桌上的杯子就朝李拈花泼过来,李拈花眼明手快,侧过身体,水泼了个空,只洒了些许手背上,这下简直捅了马蜂窝,死婆娘跳嚷起来:“都是开门做生意,你们就是这么待客的?老娘还没见过这样的,不想做生意,咱们多年的交情也不要念了。”

    摊子老板娘赶忙过来赔笑:“好好的,怎的了?一大早的,谁敢惹你不痛快?”

    “还有谁?”婆娘指着李拈花鼻子,“你是越来越不济,都找的什么不三不四的人?我来给你送钱,你就着这个没眼色的东西,用滚烫的茶来赶客是吧?”

    滚烫个屁,李拈花翻白眼,泼到她手上的水根本不烫。

    老板娘瞧她揉手,心里有数,使个眼色:“一点小事都不好,还不赶紧退下,别杵跟前叫人烦,换小赵过来。”

    不等李拈花撤退,死婆娘一拍桌子喝住她:“一声道歉都没有,就想走,把老娘我当什么?”

    老板娘:“还不赶紧道歉?”

    这事本不是李拈花的错,但她本着早点息事宁人的态度,吃点亏也就罢了,躬身道歉。哪知对方得理不饶人,揪着不依不饶。她恼上心头,忍不住回嘴:“真要说来,还不定是谁的错。茶水你也泼到我了,要不叫大家看看,到底烫不烫?”她伸出手,“连点红痕都没有,能有多烫?况且眼下是冬日,不给你热水,难不成给你冷水再加两块冰更好?”

    “你听听,她说什么?这就是招呼人客的态度?今日轻饶了,老娘就跟你姓!”死婆娘捞起袖子扑上来就要甩耳刮子。李拈花受够了她的胡搅蛮缠,一把扣住她的手腕,不及防,却叫自家老板娘从旁边抽了她脑袋一下,把她抽了个昏闷。

    “混账,谁让你跟人客动手动脚?”

    死婆娘冷笑:“你还没见识这小蹄子的厉害。”趁机拽了她的手腕,将她拖扯出去,到菜场中央的空地上,招呼四周摊贩、人客,“大家伙都来瞧瞧这不知羞的小蹄子,免得不省得的人以为我无理取闹。好叫大家伙知道,小蹄子原是在我店里做工,哪个晓得知人知面不知心,人模狗样的暗地里却是个不干净的。毛手毛脚不说,竟起了勾引别人汉子的贼心,大家伙都知道我赛三娘的为人,平日最仗义不过,今儿就揭了小蹄子的真面目,免叫我那蒙在鼓里的姐妹,引狼入室。”

    两次三番,三番两次,大庭广众颠倒黑白、恶人先告状,毁她声誉,辱她为人,再好脾气的人也忍不得。

    李拈花火冒三丈,咬着牙问:“事实如何你再清楚不过,我与你无冤无仇,为何要赶尽杀绝?”

    “怎么无冤无仇?我说过,叫我汉子看上,就是你的错!老娘是不是说过,得罪我,叫你在蝶翼城待不下去?你以为是说笑?哼,这两日叫你的事迹在城内外传开,我倒要看看别人信你这个外来的,还是信我。看你还待不待得下去!”

    摊贩与进货的都围过来,又是熟悉的窃窃私语、形容轻薄、指指点点,历经临仙城千夫所指,李拈花以为自己练就一颗冷硬的心,不会再为他人目光所困,不会再在意他人言语。没想到只是她高估了自己:不要脸、小贱人、不知廉耻、荡*妇、好吃懒做、下三滥的言辞飘入耳中,还是让她的心不可抑制地一次次揪痛。

    言辞如针,原来她还是会被刺伤。

    “不是的,不是这样。”她无力地反驳。她没有不要脸,向来规规矩矩做人,处处小心避嫌;没有好吃懒做,只要能养活自己,正经的活她都做,轻点重点都没关系,她只是想有口饭吃,能够继续修行;没有勾引别人。“明明是她汉子不检点、骚扰我,凭什么怪我?我没错!”

    “啧,这么不要脸的话也说得出口。”有女人嘲讽,“也不拿镜子照照自己,真以为自己是天仙,是个男人都垂涎三尺?”

    “我是个女人,都替她害臊。”冲在最前头的依旧是女人们。

    李拈花心沉入冰窖,血冲上脑门,一把薅住仍揪着自己大放厥词的死婆娘头发,照着她的脖子就咬下去。两人摔到地上、滚做一处,李拈花发了疯般骑在赛三娘身上,拳打脚踢、又掐又咬,围观的一哄上来拉扯、阻止,也不肯松口、停手,抓咬得身下的婆娘嗷嗷直叫。

    随后,倏然跃起,不等众人反应,拔腿就跑。

    她一阵风卷回自己住处,简单收拾了包裹,捆上腰包,当即离开。赛三娘说得没错,她到底是外来的,是外人,去了署衙,官老爷都不会帮她。若被拘了,赛三娘有的是法子弄她,所以,自己决不能被抓住。

    她一口气跑出十几里,躲入一座林子,躲了两日确认没人追来才从树林里钻出来。这日白昼,她混在人群里入城,夤夜出现在赛三娘馆子门前。没有立即离开,是因为还憋着口气,不甘心。

    馆子已经关门,屋里漆黑一片,但她知晓后院值夜屋里,会留一盏灯。

    街上一个行人也没有,因为宵禁,巡夜的才走过,接下来一段时间,都不会有人来打扰。李拈花从腰包里摸出两张火符,念动咒语,明亮的火焰出现在掌中。要报复不难,只要将两团火焰丢过去就成,赛三娘跟她那个不检点的死男人半辈子心血,就会毁于一旦。

    很简单,丢过去,心里的气就顺了。

    没什么好犹豫,是他们欺人太甚。

    来之前,她都想好,烧了死婆娘的家当,她离开蝶翼城,美美隐身,外头乱,没人会因此离城大海捞针地追拿她。退一万步讲,他们真有这个闲情,大不了自己换副脸孔就好。她用的本来也不是自己的脸,没人会知道做坏事的是她李拈花。

    多完美,她以为自己根本不会犹豫,这都是恶人应得的!

    可托着火焰的手,抬到半空却停住:

    ——动手,把火球扔出去,你的仇就报了,告诉所有人,欺负你的人没有好下场!

    ——后,后院还有值夜的人,万一烧到她怎么办?还有邻里,屋宇靠得太近,万一连片都烧起来怎样办?

    ——不怎样办。后院跟邻近的都烧了,也是他们活该。你被欺负时,那些平日好姐姐好妹妹的,有哪一个出来为你说话?邻里都在看戏,有哪一个主持公道了?别说不是故意,就该连他们一并烧了。

    ——就算看戏,那些人也罪不至死。

    ——你为别人考虑,别人哪一个为你考虑了?事到临头,推三阻四,你不是好心,你是懦弱。

    ——我不是懦弱!我是还有良心。

    ——良心?能当饭吃吗?你想做好人,好人受到奖励了?你不想做坏人,坏人又受到什么惩罚了?清醒一点吧,世人不会同情好人,只会畏惧坏人。柿子拣软的捏,这点道理都不懂?你越善良,别人就会得寸进尺、蹬鼻子上脸,越欺负你。欺负你的时候,没人会在意你是好人。看看那些坏人,赛三娘跟她的烂臭汉子,他们美美睡着,而你却像个过街老鼠,无处安身。

    ——可是,做好人不容易,做坏人也不容易。都以为做坏人容易,那为什么我心里好像有一条线拦着,怎么样都跨不过去?

    ——那是你自己在拦着自己,你以为的“良心”作祟。跨过去就好了,别人从不对坏人提要求,却总是用条条框框、各种规矩、这样那样的界限,限制好人,太荒谬、太不公平了。跨出这一步,抛开你心里的所有负担,别管好人坏人了,随心所欲不好吗?没有人配评判你!

    冲破你心里的底线,丢掉所有的道德包袱,做一个纵情恣意的人,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杀人,也可以?

    ——为什么不可以?杀就杀了,这世上没有一个无辜的人。那些所谓好人,明面上装模作样,背地里就从来不犯一点错、不做一点坏事吗?都不过是没触及自己的利益罢了。指点起别人来就颐指气使、容不得半点瑕疵,轮到自己就什么都可以宽恕。太虚伪、太无耻了,烧尽他们!烧尽所有人!

    ——烧,烧了他们,他们都是罪有应得。可,为什么,我动不了?手上的火,扔不出去?我要做一个坏人?我做不来啊。我讨厌他们,我恨他们,但,其实也没有那么恨,我只是想出口气,不想杀死他们。他们没有出声帮我,可他们也仅仅是看戏了而已。后厨的几个都是有家人的,今天值夜的不管是哪个,她的家人都在等她回去。

    ——懦弱!无能!你活该被人欺负!

    脑袋里乱糟糟一团,破空一声喵叫,令李拈花的脑袋一下子清明。

    侧首,光亮的石板地上,一只黑猫跑过。

    ……

    晨曦透过云层,洒落人间,天际露出鱼肚白的时候,李拈花离开蝶翼城很长一段路。寒冷的风撩起她的头发,用冰渣子似的“手”揉搓她的脸颊,刺得她生疼,她却觉一身轻快,脑中混沌退散得一干二净。

    火球最终没有丢出去,她确信自己是个懦弱的人,当不好好人,也做不成坏人。她选择接纳这个庸常的、心软的自己,而这个选择至少让她觉得还不坏、让她松了口气。

    赛三娘能不能睡得香,她不清楚。但她能保证,自己可以睡得香甜,不会午夜惊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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