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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80 章

    目光透过杯中腾起的氤氲雾气,落在桌面上一点,李拈花神思游于方外。少时,邻座的交谈声入耳,本离得不远,对方也似乎也无意压低声音。

    “我倒是没有见过如此厚颜无耻的人,住人家府上一年有余了吧,白吃白喝不说,从来不想要帮个忙、搭把手。两手一拢,真把自己当大爷。我听说人成日躲屋里,这冬天没事更是不出门,吃个饭还得送她屋里,暖阁子里更是一整个冬日炭火不熄。”

    “生来好命,羡慕不来。”

    “什么好命?还不是何夫人顾念旧情,供着她?要我说,天大的恩情,就是救命的恩情,也不当如此抬举。吃最好的、用最好的,把人当家夫人往哪里搁?再说,也不是救命的恩情,就是个年少时的玩伴罢了。”

    “都是何夫人人好,换了我,才不养这吃白食的闲人。”

    “可不是?这还不是最打紧的。我听府上的小丫头说,此女有的是心思。平日也不怎的出府,更不似何夫人要去村子里巡视,偏成日里穿得倒好,妆扮得倒细致。你道她打的什么主意?”那人拔高声音,“怕不是仗着何夫人宅心仁厚,琢磨鸠占鹊巢呢吧?否则不过是旧时友人,如何能死皮赖脸,赖在人家府上这般久?看人家和和美美,自己一个外人非要杵着,就不难受、不害臊吗?”

    “那可不行!何夫人是个良善的,不与她计较,咱们可得看好了,不能叫那吃白食的女人,做出对不起何夫人的事来。”

    “放心,咱们这么多双眼睛盯着呢!那女人胆敢,叫她吃不了兜着走。”那人甚至侧过头来,朝李拈花的方向,“听到了!何夫人远嫁而来,虽没娘家人护着,只得个吸血的姐妹,但咱们这些人都是她的后盾!哪个敢给脸不要脸,就别怪咱们不客气,咱不是好惹的。记住了?骚狐狸最好夹紧自己的尾巴。”

    李拈花起身,邻座嬉笑:“啧啧,心虚要跑了。你说她怎就不直接滚出宗府,滚出东海呢?”

    李拈花端起水杯,走去邻桌,对着那人当头泼下:“多谢指教,记着了。”

    对方忿而站起,待要发难,外头等候的车夫瞧见了,赶忙入内,一面向那人赔礼道歉,付了那桌的茶钱,一面将李拈花劝了出去。

    回府途中,李拈花闷闷坐着,半晌开口:“茶钱回去我会给你。”

    车夫笑答:“哪里用得着?姑娘不必见外。”

    “我会给你。”她坚持。

    车夫随口一句:“给不给的,都是府里的钱。”

    李拈花哂然:车夫未必有恶意,但她知晓如今府内外都是这么想的。越是下意识的话语越能体现真实想法,本来他们想的也没错,自己不就是个白占别人好处,什么回报也没有的人吗?

    晚上,何辛回来,特地来安慰她:“白日的事,我听说了,别放在心上,他们哪里知晓我们之间的情分?别说一点吃穿,就是我那份家当全给你又怎地了?你心中也不要有负担,别人知道什么?我却比谁都清楚,你是落难的凤凰,有志向有天赋有毅力,便是一时身陷逆境,总有一日要翔于九天的。你别当我是白白付出,就当我是商贾,在做前期投入,日后是要收回巨大回报的,说不定这回报能福荫许许多多的人。古时不是有门客的说法?能说供养门客的人都是傻子吗?不能。门客中多的是隐藏高人,在要紧之期能出谋划策、力挽狂澜的不在少数。”

    “你真这么想?相信我能咸鱼翻身?”

    何辛点头。

    “可我不能给你们出谋划策。”

    “只是个例子。”何辛给她鼓励,“你本不是咸鱼,也不会让自己永远做一条咸鱼。只要你辨清方向,坚定自己脚下的路,我始终相信,就算天边的月亮现在离你还很远,你也一定能够着。”

    “阿辛。”李拈花被她的话救赎,一把抱住她,“你真好,你不知……”不知她有多迷茫,不知一番话给了她多少勇气。

    之后的日子,她告诉自己,不要去理会别人的话语,不要在意他人的脸色。嘴长在他们身上,他们爱怎么说怎么说,脸是他们自己的,他们爱摆什么脸色就摆什么脸色,只要别闹到她跟前来。话再难听,也不过遇风而散,脸色再不好看,只当是面具,那些都无法给自己什么实质上的伤害,只要自己不在乎,只要自己刀枪不入。

    能左右自己心绪,能叫自己受伤的只有自己的软弱,只有自己的不够强大。

    为着能够心无挂碍地修行,她需要留在宗府,她需要何辛替她解决衣食住行的问题。她不能任由自己脆弱然后跑开。

    逆境里,太高的自尊无济于事,她需要吃饭!

    她不会离开,但别人有些话说对了,她也不能吃白食。所以,被推开,她还是会去帮忙扫洒;被拒绝,她还是会去浣衣房里蹲着;后厨里,干不了精细的活,就洗菜、烧火……尽管别人未必需要,但她还是可以干些力所能及的活,为着自己心下能够好受些。

    欠债容易还,欠人情难还。

    转眼再一年过,她熟练地溜进浣衣房,洗过两盆衣衫,待拉过第三盆,婆子拦住她:“行啦,瞧你这活也干过一年,手脚倒是越发利索,但咱们哪里真缺人手,真要你来干?”一年时间,婆子们已经换了脸色,从最初的瞧不上到此刻语重心长。“咱也不拿好话蒙你,先前把活计丢给你做,一来的确是看你不顺眼,二来笃定你只是耍耍表面功夫,干不了多会子。你倒是一干就一年,一日也没落下,听说你也不光在咱们这儿帮忙。先前瞧着是个肩不能担的,没成想却是个犟种。咱们知晓你的心意了,回去吧,你的心思不该花在这儿。要叫夫人知晓,该怪咱们。”

    “我不说,你们不说……”

    “那也不成。”另一名婆子夺过她手里的盆,“你别在这儿浪费精力,你得把精力放该放的地方去?”

    “该放的地方?”

    “咱们可听说了,你是个修行人,是像家主与夫人那般有本事的人,窝在咱们这儿,那不是什么材什么用了?造孽!你呀,赶紧回去好好修行,日后有事,用得着你,才是正经。”她从怀里掏出本册子,“你帮了一年的忙,咱也不占你便宜。这小册子是我孩儿拿回来的,说是有助修行的秘籍,你拿着,算酬劳。”她给塞到李拈花怀里,“我都没给别人呢!你用功点,日后也叫咱瞅瞅你的厉害。”

    “你,你们瞧着我成吗?”她们热络的、推崇的目光,让李拈花忍不住问。

    “这说的,你不成,难不成,我们这些老婆子成啊?”婆子摆手,“行了走吧,别在这里寻求心上的慰藉,做你该做的才是要紧。”

    李拈花高兴收起册子:“不妨事,干活与修行不冲突。”

    蓦地,福至心灵,她忽然明白什么:一年来,她所做都是为了证明自己,先前说不在意别人如何看,到底仍是在意的。她来帮忙,恰如婆子所说,是为了寻求安心。

    若真是不在意、无挂碍,就不会想要证明自己。

    修行上,亦是同理。

    “等等。”她好像要抓住什么,“浣衣房我会继续来,修行有午间、夜里几个时辰就足够。”

    “你这孩子怎么说了不听?”

    “没关系,应该要来的。”她自言自语,“哪个说修行就该在屋里打坐?哪个说成日躲在屋里打坐才是修行?修行本就该融在每日的起居坐卧、每次的起心动念。”在婆子们莫名的目光中,她比手划足。“什么是修行?不行哪来修?于一言一行、一举一动中养性才是修行。什么是炼心?发觉念头、琢磨念头、化解念头是炼心。什么是红尘炼心?自然是要入红尘。红尘纷扰,最易起心动念,瞬息万千念头。我正在其中,该当把握,如何还要逃跑?”

    她霍地起身,丢下一句:“我明日再来。”跑开。她来定了,不但浣衣房,还有后厨、花园、杂物屋,她都要去。

    原先来帮忙是为着堵上别人的嘴,为着告诉他们自己不是吃白食的,也为着让自己心安。这样的心念,一时间,她无法抚平、无法消除,那就继续顺心而为。

    炼心,不就是要一遍遍洗炼,直到自己再不为其所动?

    既然无法不在意,那就如刀口撞上磨刀石一般,一遍遍撞上去。

    总会在某一刻释怀,真正无所挂碍。

    婆子们嘀咕:“不是傻了吧?”

    年关,这是在宗府度过的第三个新年。与上回一样,除夕夜,便有人来请她去主屋,与宗竹一家吃团圆宴。披上斗篷,仍是何辛送她那件,上回披着尚觉羞惭,觉得自己无功受禄,心下过意不去,此番却坦然得多。戴好兜帽,套上袖筒,她仍如去年跟在来请的大婢女身边。

    她们踩着昨夜的落雪,穿过月洞门,两名庭中扫雪的婢女,聚在雪枝下窃窃私语,竟是上年光景再现。

    李拈花下意识停住脚步,发觉心底生出的怯意后,微微一笑,启了脚步走过去。

    没什么可羞惭、没什么可顾忌,这一年她岂是白过?她的心不会再为这点小事而痛了。果然,走过的步履轻快许多。

    小婢女的私语传过来:“姐姐,你这支珠钗很好看,哪里买的?”

    念起念尽,皆是心。

    风动雪落,心不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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