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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14 章

    朝日山,在外边巡视的弟子收到大殿聚集的指令,陆续赶回去,主事者告诉他们:“有件非常重要的事,需要所有人参与。有请临仙者!”他们注意到主事旁边站着的正是临仙山二公子,而他身上沛然仙气说明主事者所言不虚,其已证临仙境界。

    李益之上前。

    少时,朝日山弟子分为两路,一半继续巡视,清除袭扰的妖怪,一半御剑飞出朝日山。

    几乎同时,东海门也是相似光景,何辛与宗竹来不及与李益之叙旧,得了令回到自己属地,吩咐手下弟子行事。

    紫极城亦有不少弟子飞出结界,如星辰散向四面八方。

    很快,不单临仙城与卫城,相隔千里的朝日山、东海门、紫极城及周边,包括其他任何抵住妖魔大军入侵、暂得喘息之机的中小城池,也都在相差无几的时间内开始行动。

    临仙城持阵台,护阵弟子得到消息眉头蹙起:“妖族无法排除?”

    领头的吩咐持阵弟子:“那咱们不能坐以待毙,得加快速度,赶紧修复结界。”又朝护阵弟子,“我的意思,卜七你带人前往中城与外城,与留下来对付妖魔的众位修士知会一声,一旦结界弥合,全力剿杀留在城中的妖魔,能减少一点它们的影响是一点。”开玩笑,凝聚所有生灵念力?妖魔之属能有什么正面念力?

    “是!”卜七应声,带人离去。她虽是天道宫弟子,但神罚发生时,恰逢外派,躲过一劫。临仙城大战发生之际,跟随他城仙音阁驰援而来。

    约莫半个时辰后,外城结界得以修复,连带卫城结界也重新开启。分隔了妖魔大军,几座城池防守压力顿减,得以聚力剿灭城中妖魔,夺回主动权,以及腾出更多人手,散出去向更多生灵打出念力之印。

    也就在这时,念力的效果逐渐显现。

    然而进程有点出乎人们意料,最先浮现的是灰暗能量,对妖魔与魔主有所加持。

    好比与李行一对阵的炎篾,与魔将对阵的问仙上人、真永门代门主,感到了比先前更甚的压力。

    李行一的羽箭当头罩下,如瓢泼大雨,炎篾双刀在身前抡两个圆,两只火圈噗噗射出无数火球,迎向燃着青火的羽箭。

    “看来你们守护的人,并不站在你们一边。”李行一嘲讽。

    感到魔力大增的魔主更是笑得丝毫不给面子:“哈哈哈,这就是你们期盼的助力吗?”他双手向前推送,巨大的黑紫光球送出。外人眼中光球才离手,然而他们的时间里,早不知多少光球打在李拈花身上。

    李拈花的身形更虚化几分。

    见状魔主笑得嚣狂:“你听一听,这才是那些可爱的小东西们真实的想法!”

    伴随他高喝一声,四面八方立时充斥各种声音,人们的、妖魔的、修士的、城外躲藏的小动物们,再真实不过的心声。

    “吱吱吱……”

    “哎?什么什么?”

    “要祈祷吗?现在?”

    ……

    “不要祈祷,”李拈花传音,“向谁祈祷?神佛仙不能救你们,就算他们能,他们也不会,能救你们的只有你们自己。所以不要祈祷,去想象、勾勒你们的未来,去希冀、去祝福你们的与这个世界的未来。请相信我,你们希望是什么样子、选择是什么样子,它就是什么样子。”

    “能让仙魔大战、人妖魔大战尘埃落定的,是你们,是此世间的每一份子。现在,畅想,然后为你们、为此世间,选定一个未来。”

    各种声音不断传来,此次比方才更加明晰。

    “我当然是要杀尽人类,占领他们的地盘哈哈哈!”这显然是一只妖怪的心声。

    “希冀?真的可以吗?那我想要暴富,想要无数、数不尽的财物,金山银山!”

    “要是能活下来,我想要天天吃山珍海味。”

    “妖魔都给我死,我要杀杀杀,杀尽天下所有妖魔!”

    “能不能让我们掌柜的消失,太抠门。”

    “我要各种美人,环肥燕瘦,睡之不尽,我要一夜御十女!”

    “我那个恶婆婆太不是东西,日日欺负我,让她死死死!”

    更甚者,“哪里还有一点快乐事?都是小人,都是混账,毁灭吧,全部去死!”

    “……哈哈哈。”魔主笑得几乎直不起腰,“多美妙的人类,这就是你们不想失去的美好世间?”他手上攻击不停,对手身形越来越虚,力量逐渐减弱。

    持阵台上的感受尤其明显,平衡正在被打破,魔主力量泄出得越来越多,持阵弟子感受到强烈的威压,双腿几乎难以站直。

    领头的色变,冲护法弟子大喊:“去看看各方修士在干什么?让他们快想想办法!”

    城中奔走清除遗留妖怪的青壮年男女,眼见四周升腾的灰雾,神情愈发凝重。得到念力之印的消息,他们信心十足,认为经此大战,人们定然团结一致。尽管不大明白登仙者的用意,但他们相信,用不了多会儿就能凭借念力,帮助登仙者击败魔主,消灭妖魔,护卫住他们的家园,让世间复归和平。

    胜利就在眼前,他们甚至已经看到漆黑通道尽头,光明正在等他们。然而到底,他们低估了人性的复杂:有些人到底在想什么!

    灰雾是经过光印放大的念力,这些恶念,无止尽、不知收敛的欲*望浓烈到幻化出实体,浮到城池上空,再次遮蔽因为结界重启、剿灭城中妖怪后,难得出现的一缕阳光。

    而这一次,浑浊灰暗,可不仅仅是妖魔带来。

    他们正在亲眼见证,未来被万灵一点点断送。

    与他们一样望着巨型怪物的触手一般、逐步蔓延开、将整座城池笼罩住的灰雾,伯齐忧心忡忡。李拈花没有任何补救的意思,他不禁怀疑,她是否预料到这般局面?是否当真打算任由人世就此毁灭?

    登仙后是什么样子?他无法想象,但看起来,并不符合人们的期望,也非是过往典籍中所记载的样子。

    “拈花,快说点什么。”伯齐着急,“哪怕几句话,只要能引导人类。你知道他们不是只有怨恨与欲*望,给他们一点机会!”

    李拈花没有如他所想,多说哪怕一句引导的话,只是回应了他最后一句:“他们的机会由他们自己给予。”

    “……”

    “不能干等,得做点什么!”与其他人一样望着越来越浓郁灰雾的卜七,心急如焚。自救,人们必须自救,再不动作,人世真的要完蛋!可是,凭自己,凭她一个金丹都没能凝结的普通修士,能做什么?

    深深的无力感袭来,但转眼振作精神,还没结束不是吗?不到最后一刻,谁能说就一定无法挽回?既然已是破釜沉舟,那有什么不能尝试?

    她将眼前所剩无几,仍在游荡的妖怪砍成灰,朝同伴呼喊:“你们继续,我去掩体!”说罢狂奔如飞,往附近掩体去。

    二话不说越过守卫的修士,冲进第一掩体,召集起众人:“大家听我说!都什么时候了,还弄不清最重要的是什么?请大家好好想一想,如果此劫过不去,今日就是所有人的最后一日,诸位还有什么心愿?遗憾?还有什么放不下的人事物?若是不能幸存,难道你们真的要带着那些不着边际的欲*望、那些贪嗔痴恨死去吗?你们的一生难道就没有一星半点美好的记忆?而如果能活下去,什么样的未来对你们来说,才是能够得着的?美好的、你们最想要的?”

    “求求大家,认真的想一想,细细地想一想,这是最后的机会了!”她满眼恳求,朝众人深深鞠一躬。而后,拔腿往地下第二掩体跑去。

    跑过两三个掩体,不少人被她不肯放弃的执着打动,加入卜七,奔走于更多掩体间,向所有人呼吁。

    御剑飞到外城时,卜七终于发现了些许变化。

    厚重的灰雾下,白色的光芒正在汇聚。

    “有用!”她在心里大喊,加快脚步。

    传入李拈花耳中的声音没有停过,但与之前似乎有所不同。

    “要说最重要当然还是我的家人,如果能活下来,我想与家人好好过日子。”

    “之前说金山银山是开玩笑啦,也不是非要金山银山,能赚点钱,足够我跟亲人过得轻松惬意就行。”

    “我想养一只可爱的小狗,我可喜欢狗狗。”

    “我还是想吃好吃的,也不是非要日日山珍海味,就我喜欢的便好。”

    “之前我从未出过门,要是能活下来,我想去外地做点小本生意,也看看别处的景。”

    “我婆婆讨厌死了,不过,也没到该死的程度啦,我希望她能有所改变,再不改,我可不奉陪了。”

    “我想当官,算了大官我当不了,要是能当个小县官也行,我想给乡亲们做点事。”

    “能活下来的话,我就逃婚,不要嫁给面都没见过几回的人。我要好好爱一回,活一回。”

    “我不想那么累了,我想花点时间好好休息一下。”

    ……

    “我没什么愿望,就希望能晒晒太阳不被打扰,作为一只螃蟹能修成妖,我已经很厉害啦。”

    “那群无礼的家伙成日要占领人世,好无聊,大家不能和平共处吗?非要打来打去。”

    “我要去游玩世界,去极西之地找我的土拨鼠好友。”

    ……

    “我当然还是继续修行,奇怪,能不能成仙忽然不那么重要了,有多大本事,就帮助多少人吧。”

    “过了这茬,就去做个散修,逍遥自在,游历大川。”

    “去行侠仗义、锄强扶弱,我希望世间不再有那么多不公平、不再有那么多可怜人,多一点正义,少一点无能为力,变得更好一点。”

    不但卜七等人,其他人也发现城池上空的变化,有人惊喜地跑入掩体大喊:“你们快出来看!”

    越来越多人走出掩体,他们望着凝聚的、散发纯洁气息的光芒,不由欣喜,愈发认真地祝福,畅想自己真正想要的未来。

    不仅临仙城,其他城池包括野外,也出现仿佛是希望的白光,空中恶浊逐渐退散,人们甚至闻到了沁人心脾的幽香。

    世间各个角落的人们陆续加入,除了人类,还有已开启灵智的散妖、小动物们亦四散奔走呼告。

    不同的愿望与祝福在天南地北、五湖四海响起,最后汇成终极一句:

    “我想要活下去,我希望所有好人、大家都能好好活着。”

    在李拈花耳中,比九霄神雷还要响亮,震彻寰宇。

    当白光变为美丽的七彩霞光,穿透灰雾、驱散灰雾,通达天地时,魔主不由呢喃:“怎么可能!”

    “怎么会”的疑问同样萦绕众人心头,可他们就是正在见证一场奇迹的诞生。

    而这场奇迹非是由神佛、非是由登仙者,却是由他们自己创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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