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醉鬼颇有骨气，谁也没用人帮，互相搀扶着走下楼，一前一后爬上顾渺车子的后排座。
林皎皎嫌闷，把窗户开了一条小缝，簌簌的夜风一刮，把两个人全吹醒了。
这下比在楼上昏着时可难弄得多。
高昂变调的歌声在后排座扬扬地唱起来，顾渺借着后视镜窥过去，就看见两个醉鬼互相揽着腰，歪歪扭扭地拧着，四只手一挥一摆，晃晃荡荡地看得人心惊。
他头疼地用骨节按了下眉心，尽量心平气和地提醒道：“坐好。”
话音才落，车就猛地晃了两下。
两个人动静闹得大，动作却也迅速。几乎是一瞬间就归于原位，各靠一侧车门，双手扶膝，坐的端端正正。
顾渺见两人都坐好，才将注意力重新放到道路中央，没再说话，过了好半天，才悠悠地叹出一口气。
……
他把车先开到林皎皎家。
老实了一路的小醉鬼从一进小区大门就开始坐立不安，顾渺从后视镜看了几次，见她一会儿扒扒玻璃，一会儿抓抓池念，就猜到来对了地方，在路口处握着方向盘一转，平稳地把车停在耸立的住宅楼下。
林皎皎垮着一张脸，目色祈求的望着他，不动声色地抓住座椅边缘，迟钝的大脑争分夺秒地超负荷运转起来。
她试图寻找到一丝转寰的余地。
林皎皎嗅着自己身上浓重的酒气，若有似无地卷携着金属和烟味，实在算不上多正经体面的表现。
这与罗棠时常耳提面命提点她的作为品质截然相反。
因此纵使林皎皎此刻醉的像条狗，她的大脑里依然架了台警钟，孜孜不倦地鸣奏着——别让罗棠看见。
林皎皎一拍大腿，下定决心：今天我就是睡桥洞！枕秋风！也绝不能被送进罗棠手里！
她心里想得痛快，可真实践起来还不是这么好做的。
就比如现实与想象的偏差，在丰满与骨感间来回博弈，全凭谋划者的心思设计。
林皎皎灵光一闪，当即就盯上了顾渺。
她寻着老办法，试图用装可怜来引得一丝同情：“哥哥。”
汽车发动机的声音刚巧在这一刻停止住，密闭的空间里，清晰回荡等全是她的音色。
她声音一出口把自己都怔住了，这一声叫的婉转悠扬，绕回自己耳膜里，当场激起一身鸡皮疙瘩。
开弓没有回头箭，林皎皎忍着恶寒趁热打铁。
她看到顾渺身体向后偏了一下，右臂顺势搭在驾驶座的椅背上，半侧过来，将视线落到她身上。
林皎皎抓住时机，睁圆眼期待地朝着顾渺看，清凌凌的眸子里像是要闪出几颗星星：“我也想和你们回家。”
顾渺一双眸子稍眯了下。
林皎皎醉醺醺地根本分不清好恶，在她眼里看来像是在笑。
她假装吃味，向左一靠，紧紧扑到睡倒在另一侧的池念身上：“都是你拆散了我和池念！”
顾渺意味深长地看着她，闻言还微微颔首，让林皎皎劲头更足。
这是有戏？！
她激动地简直要跳起来，又努力克制着情绪，添油加醋地又补了一句：“我们都好久没见了。”
她这话不说还好。
顾渺像是不经意，随手把垂落的手掌搭在林皎皎正前方的座椅上，空开的手指在背侧的皮质面上轻轻点了两下，眸色幽深，若有所思地看向睡得正熟的池念，道：“不是才见了一整晚。”
他那双眼弯得更明显了，连唇角都像是极为愉悦地随之向上扬起来，却是看得人心惊。
车载音响嘟嘟响了几声，紧接着就传来罗棠睡意昏沉地话声：“喂，怎么了渺渺？”
林皎皎一愣，不可置信地看着中控屏幕上的号码。
她猛地偏了头，又确认一般地朝顾渺看过去，紧抿着嘴不敢出声，一双手立在胸前慌乱地摆出虚影，疯狂朝他对口型。
别吧哥！别！！！
顾渺恍若未觉。
他开口是极为礼貌客气的，先为自己深夜的叨扰表达过歉意，才徐徐切入主题：“小姨，皎皎今天生日聚会,玩得高兴，喝得有些多了，我把她送回来，您一会在楼上接她一下。”
林皎皎惊地脸色都变了，一张脸红白相映，精彩纷呈。
电话那头不知道又说了些什么。
她只见顾渺一双薄唇一张一合，偶尔停顿片刻，再沁着笑温和回应。
林皎皎却一个字都听不见耳朵里。
她此刻觉得自己像是淹进深海里的人，耳畔尽是涌动地水声，完全隔绝了她与外界的联系。
她甚至想不起顾渺是什么时候走下的车，紧接着又是从哪个方向绕过来，坚定不移拉开地她这侧的车门。
林皎皎没做好准备，身体一晃，险些就着那空档跌出去。
萧瑟的秋风忽地灌进来，林皎皎忙稳住身体，这才回过神。
她下意识地拒绝即将发生的竟况，往回缩了一下，被顾渺拉着胳膊牵出来，冷淡道：“走吧，送你上去。”
林皎皎挣不过，浑浑噩噩地被他拉着走。
她心里记仇，算计一路，终于趁着顾渺扶她的时候，一脚跺在他脚上，狠狠骂道：“顾渺，你无情无义！”
......
顾渺把林皎皎送进院里，扶到防盗大门口，看着罗棠亲手把她接进门才算了事。
罗棠这下也醒了，一边埋怨地在林皎皎屁股上拍了好几下，另一边招呼着顾渺进屋坐坐。
念着车里还锁着另一个大活人，顾渺婉言谢绝，客气几句就匆匆走了。
他一路小跑回来。
更深雾重，今晚乌云厚得惊人，夜色昏昏沉沉地笼着，顾渺走到近前，把车门解锁从驾驶位上了车。
池念已然醒了。
她囫囵睡了一觉，好不容易被周身聒噪不停的声响刺激着醒过来，就发现自己被锁在一个全然陌生的环境当中。
密闭的车子，空荡的街区，池念环视一圈，疯了一般地扑到车门的锁把上。
车子被从外面上了锁，她怎么都打不开，慌乱中碰到口袋里一个坚硬的长方形物体，才后知后觉地想起了她的手机。
池念抖着手，着急地往出拨报警电话，数字还没输完，车门就被人拉开了。
看到顾渺的瞬间，池念愣了下，迟疑道：“老...老师？”
看着池念惊恐未散又满是诧异的表情，顾渺心下了然：断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