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武

    温乔听到柯布用草原女子的名字叫唤马匹,又一次微微皱起眉头,答道:“我是长安人,在岗日西坡失去了那么多同伴,最后却被突厥人所救,又被带到铁勒草原,换做是你会怎么样?”

    “岗日西坡是肖钧夷的援兵没有赶到,不能怪你。至于你的部下,战场上生死由天命,总不能死去一个人,就忧伤半天,这仗还怎么打下去。”

    “突厥人若是在战场上死了同伴,会这么做?”

    “从他身上取下值钱的东西,将他和他的战马就地掩埋,还于天地。”柯布再次扬起嘴角,说道,“那天晚上在千里松林,我们再晚一步找到你和阿吉,就只能救下一个人的性命了。所以想要报仇,得先让自己活下来。”

    “说到投敌叛变,我和拓西才是突厥的叛徒,现在回王庭,必然会被科罗当众砍下头颅,挂在城门上示众。早年父亲和老可汗虽不是血缘上的兄弟,却一同在战场上杀敌,守护对方的性命。如今让我为他送死,也无所畏惧。”柯布望着温乔,神色敏锐,扬起嘴角浅笑道,“你和太子殿下,也是如此。”

    “我的情况与你们不同。”

    “我们比试一下,如何?战场上无缘相见,可不能再错过今日的机会。”柯布扯动缰绳,牵马来到温乔的前方,将马调转方向挡住温乔的去路,眼里带着明亮的目光,漫不经心道,“我知道你身体受了伤,会让你几招。”

    此处是山崖的北面,脚下是曲折的碎石小路,头顶寒风呼啸,越过雪山扬起一阵清寒的迷雾,天地辽阔。不经意间两人竟然走到了如此荒凉的地方。温乔到不是怕柯布会杀了自己,突厥人好斗,两人在铁勒二十多天,今日的对战,他已经耐心等了很久。

    温乔带着一阵怒气,不安和隐约的羞耻,答道:“我不想与你对战。”

    “那我只能去找阿吉,看看他左手使刀是什么样子。”

    “你不用威胁我,我与你不同,赢了又能怎么样?”

    马匹来回踱着步子,内心亦是不安。温乔拽紧缰绳,轻抚鬃毛让其恢复平静,注意到柯布身上带着两个把刀,见其抬起左手,从腰际抽出横刀扔向自己身前,右手抽出弯刀,轻巧地转动刀刃,横扫而来。

    温乔轻踢马镫,调转马头的方向,接过横刀,抽出刀刃,一招挡下柯布的攻击,继而转动手腕,连番砍击对方腹部。柯布劈刀而下,以强劲的力量挡下数次攻击,刺向温乔左肩,温乔侧身避让,肩上的衣袍被刺出一条刀刃,随即找准空隙,推出刀鞘正中柯布胸膛,将其打落马匹。

    温乔翻身下马,走到柯布身前,沉声道:“你很厉害,但是我们不该在这里做无谓的争斗。”

    柯布满脸怒火,嘴角扬起一丝凶残的笑容,瞬然越身而起,旋身挥出弯刀横扫而至。温乔抬起手臂挑刀抵挡,柯布右手绕过刀刃将温乔的刀向外抵挡,同时起脚正中刀刃,将横刀打落而下,俯身刺向温乔腿脚。温乔侧身躲避攻击,压低身形抓住对方手腕,起脚踢中柯布胸膛,抢过弯刀,在地上翻滚两下,半跪在地,用刀刃抵在对方的脖子上,停止了争斗。

    “现在可以放手了吗?”

    柯布挡开刀刃,从温乔手中接过弯刀,收回刀鞘,站起身,神色不悦地拉扯着马匹,向前走去。

    “我还不知道突厥人输了比赛,是会不说话的。”温乔牵着手里的马,缓步跟在柯布身旁。

    “我没输比赛。”突厥人争辩道,“总有一天,会赢你的。”

    “你在千里松林等了我们很久?”

    “从岩陀出兵就等着了,那地方可真冷,等了一天一夜,兄弟都受不了了。但是我答应拓西的事情总要做到,我们担心你死了或是受重伤,晚一步可能就救不回来,所以待在林子边,都没找个山洞取暖。”

    “我刚才说话不该这么冷淡,普兰的酒还能喝吗?”

    “你想来就有。”柯布看着温乔总算是笑了起来,扫去了阴霾,接着道,“毕加那个自以为是的胖子,他想喝我都不会给他呢。”

    两个人回到铁勒牙帐,看到毕加身边的武士走了过来。“我和温将军去山脚走了走,顺便让康纳散散心。你们总是把马放到草原上就完事了吗?得牵着她到到处走走,在战场上才能救你的命。”

    武将有着宽阔的面颊,此时低头看着两人,一双眼睛细长而冷漠,腰际插着一柄厚重的长刀,对柯布的闲聊,毫无反应。

    “可汗让你们去王帐,现在就去,我们抓到一个萧关的奸细,还没想好怎么处置他。”

    毕加的王帐准确来说是宫殿,墙壁由灰黄色的泥土堆砌而成,开裂褪色,古朴而坚固。殿内十二根立柱支撑着岩石屋顶,两侧带着裙房,宽阔空旷,一眼便可以望见正中的可汗王座,白色兽牙制成的椅背上,铺着一张棕色的熊皮绒毛坐垫。

    毕加穿着一件灰色狐皮衣袍,头上带着翻毛圆帽,右手搁在椅背上,银色的可汗戒指,折射着清冷的晨曦,忽明忽暗。

    殿里的摆设和长安的宫殿差得太远,但就是让自己想起东宫,温乔转换着思绪,现在再去想东宫还有什么意义,十几年来,两次调换主人,留下的都是一场血雨腥风,身为武将本该挡在他们身前,护其周全,如今却在草原上苟且偷生,来来回回说不尽的烦心事,不提也罢。

    殿中跪着一位中年的男子,发髻凌乱,面容削瘦,穿着将士的粗布衣服,皂色布鞋,浑身颤抖不止,听到身后的动静才微微侧仰起头,是韩阳。

    韩阳见到温乔连忙避开眼神,低下头去。温乔这才想到是谁让他来的。

    毕加扯着粗粗的嗓子,缓声道:“温乔,这家伙在我们牙帐外鬼鬼祟祟,身上还带着高陵将士的名牌,看来是个奸细。”

    “可汗饶命,我不是奸细。我从高陵过来,原来是赵廷军手下的将士,偷了兵营的银两去外面赌博,赔了钱,才逃到关外来的。”

    “高陵现在是什么情况?”

    “楚王手里有四万兵力驻扎在高陵,这些天传着流言,太子殿下和温将军叛变,说是要攻下铁勒,将温将军押回长安处置。”

    “李屹是什么来头!”毕加取出腰际短刀,站了起来,呵斥道,“温乔是我们铁勒的贵客,岂能说走就走。再说区区四万人就想攻打草原,是来送死的吧。”

    “李屹与我有旧仇。”温乔打破殿内的寂静,对毕加说道,“现在我和李景宣身上有了罪名,他有皇上作为依靠,当然有恃无恐,举着杀死叛国贼的名号,想要除掉我们。”

    “温乔,听我一句,长安不回去也罢。我看李珣是人老糊涂着呢,等到突厥人攻破了长安,皇位不保,他再想着后悔吧。”毕加冷冷哼了一声,接着道,“这个奸细怎么办?动手杀了他是最干净的。”

    韩阳一听毕加的话,神色惊恐,连忙回头望着温乔,见温乔亦是神色冰冷,便哭天喊地,嘴里碎碎着胡话,哀叫不止。

    “毕加,我看还是饶他一条性命吧。”

    “温将军,到底不想伤害自己人。”毕加与温乔目光交汇,冷笑道,“留着他摸清草原的底细,好让李屹攻下铁勒牙帐?”

    温乔迎视着毕加,神色坦然道:“他是不是奸细,我们还没弄明白,若是在铁勒境内杀害一名大唐将士,反而给李珣有了一个起兵的理由。三国交战,铁勒拿不到任何好处。”

    “我们该拿他怎么办?”

    温乔冷眼望了望韩阳,答道:“不用去想怎么办,随便扔个角落做苦力,只要不逃出铁勒牙帐,还用去怕一个逃跑的将士吗?”

    韩阳听到温乔的话瘫倒在地上,嘴里还想着求饶,这次不是对着毕加,而是温乔。这家伙将想好的台词都忘了,温乔暗暗叹了口气,这是在铁勒王宫,可不能让毕加看出破绽。

    毕加并没有注意韩阳,而是豪气地放声大笑起来,似乎对温乔的说辞非常满意。“你刚才和柯布去干什么了?”

    柯布插话道:“我们去查玛尔山下走走。”

    “看来温将军已经习惯铁勒的生活。”毕加转身坐回王位,说道,“柯布,这小子交给你了,若是想逃,直接砍了他的脚,看他怎么爬回高陵。”

    “我哪里有那么多活儿给他。”柯布摇了摇头,无奈道,“还得出人手看着他,你这不是在给我找麻烦吗?”

    “你留着吧,若是放到我的手下,保不准被哪个武将给活吞了。我们这里最讨厌奸细。长安人见多识广,心思多着呢。”毕加望着韩阳,加了一句,“别对我耍花招,我这里有的是方法让你把肚子里的秘密倒出来。”

    韩阳听着毕加的话,脸色苍白地倒在地上,丢了魂似的,任由两名铁勒武将将其拖出殿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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