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叶

    孙传尧站在门边,看着庭院里的矮树丛出了神,李景宣能够稳稳看透别人的心思,待人温和,又善于隐藏想法,为什么在自己的住地上却如此坚持,变得言语急切,好像事事都要关心俱全,才算安心。

    如果他想惩罚杀人的过错,将自己关进大理寺牢房就可以了,一个平民的生死与他有什么关系,或者他是想要龙炎血脉,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不好开口,这一点到是可以顺着他的心意。

    孙传尧猛然转过身,坐到椅子上,低声道:“我不回凉州了。李季彦病情加重,时日不会很多,你们用我的龙炎血脉去救他,也算让我做一件好事。”

    李景宣道:“李季彦的事情,不用你来担心,我们会想办法治好他的病。”

    孙传尧缓了口气,手掌握拳狠狠砸着矮桌,厉声道“茅叶热症无药可解!你们都知道这件事,只有龙炎血脉的心血可以完全治愈它。这件事我考虑了很久,我杀了那么多人,又让了那么多人为我而死,与其浪费一条性命,不如去换李季彦的生活。他比我更值得活下去。”

    “不可以,医书上确实写着龙炎血脉可以医治茅叶热症,却没有治愈的先例,若是医治过程中出了差错,你和李季彦的性命都会有危险。”

    “那是我的生命有危险,和他没有关系。”孙传尧站起身,争辩道,“我是死是活,由自己来选择,你为什么要管这么多事情?”

    蒋以泉走过来,挡在两人中间,和解道:“殿下也是为你考虑才作下这样的决定,长安比西北边境要安全很多,你以后在长安住下留在我的身边,总比你流放崇州要好过一些。若是你看不懂医书也无妨,我们不急着学那么多书上的东西,你还可以替我做些重活,阿吉右手使不上力,我年纪也大了,药铺里确实需要人帮忙。至于李季彦,还没到用龙炎血脉去救他的地步,我们现在有了龙血草,长期服药,可以缓解他的症状,以后的事情再作打算。”

    李景宣缓了口气,从孙传尧身边踱开几步,眼神落寞无奈,像是对付一只在树杈上到处乱蹦的野梨雀,不知道该从何处下手。

    李景宣道:“蒋医官,孙传尧就交给你了。以后你们就在王府住下,住多久都没关系。反正燕亭和季彦也会经常来小住,静养身体。他的病只能靠你和阿吉再想想办法,先让病情稳定下来,以后的事情我们再商议。”

    蒋以泉道:“我知道了,你先回去吧。”

    孙传尧撑着身子,想要走回床榻。阿吉走过去将其手臂绕在颈后,扶着他站起来。

    孙传尧努力扯开嗓子,低声道:“阿吉,对不起,我总是做错事。”

    阿吉摇了摇头,浅笑道:“刚才那一下,不是很疼。”

    孙传尧靠着阿吉的身子,顺手拔出腰际短刀,拉起衣袖,往自己的手臂上,连划几刀,鲜血接连从手臂上滴落下来。

    阿吉侧身想要抢回短刀,孙传尧甩开他的左手,靠到墙边,持刀挡在身前,叫喊道:“你们都别过来!我已经说过了!用我的命去换李季彦,为什么不答应我!我的人生不需要你们来做决定,我知道自己该做什么。我已经没办法过好普通人的生活,让我去赎罪……,赎罪知道吗?去做我该做的事情!死了之后才有脸见我的哥哥和阿娘!”

    孙传尧将短刀扔在地上,靠墙坐倒在地,低头掩面哭泣起来。

    阿吉抓起桌案上的细布,走到孙传尧身前,见其没有反抗,才俯身抓起手臂,扯开布条,为他包扎伤口。

    孙传尧垂下头,用完好的右手遮挡脸颊,难过又恼怒。“你和燕亭都被我伤害过,是我对不起你们。我不需要你们可怜我,让我去做该做的事情。”

    李景宣走了过来,沉默良久,开口道:“孙传尧,这会要你的命,你知道吗?”

    孙传尧眼眸闪着泪光,决意道:“别告诉李季彦和李燕亭,我知道后果,你们动手吧。”

    李景宣望着蒋以泉,蒋以泉微微点了点头,走过来说道:“孙传尧,我和阿吉可以为你试一试,前提是你要听我们的话,若是在医治过程中出现任何状况,我都会停止治疗,你不能随意反抗,否则救不了李季彦,你自己也会没命。”

    孙传尧抬起头,睫毛上还淌着眼泪,应声道:“我知道了”

    长安,明德门外。邱泽牵着乌骓走到城门外,李屹左手持着横刀,倚靠在城墙边,开口道:“邱泽,我已经和赵倬良写过书信,你到了益州将张彻送往高台镇,等突厥之战结束,让他跟着温乔再回长安。”

    邱泽应声道;“我知道了。”

    李屹多走了几步,在赵廷军身边停了下来。“你就真得准备放了张彻,他会说各地方言,学得也快,替我们打听吐蕃的消息不是很合适。人都已经到了益州,何必还要再放他。”

    李屹望着城门外,李景宣,温乔和李燕亭的身影,答道:“李景宣为了这件事已经找过我很多次,再不还给他怕是要去益州抢人了。”

    赵廷军道:“你还是认了他的身份?”

    “以后他是君我是臣,他让我们守着剑南道,只能听命待在益州,还能怎么办?”李屹侧身望着王简,说道,“你怎么看?”

    王简道:“李绪已经被皇上判下谋逆之罪,被我们处理干净了。接下来,可以见机行事。”

    李屹望着李景宣,眼眸如刀锋般锐利,转身避开目光,没有答话。

    “你不准备放弃吗?”

    “不会。”

    拓西和蒋陵带着贴身侍从来到城门边,拓西喊道:“温乔,我们快些走吧!你们中原人告个别还这么多废话,我们可是要日夜兼程赶回高台镇,等科罗得到长安的消息在王庭筑起防线,再进攻就晚了。”

    温乔道:“知道了,我们现在就走。”

    拓西拽着缰绳与李屹擦肩而过,两人对望了一眼,李屹开口道:“拓西,别忘了我们之间的承诺。”

    拓西道:“放心吧,殿下,突厥将士任你调遣。”

    李屹缓步走到拓西身边,挡住对方的去路,耳语道:“若是你敢背着我暗中帮助李景宣,我便借着吐蕃的势力攻入突厥境内,到时候你连可汗的位子都做不了,还会死得很惨。吐蕃国王可是早就把你们看作敌人了,别给我们找一个发兵的理由。”

    拓西扬起嘴角,眼眸之中带着一丝嘲讽的情绪,回应道:“楚王殿下,我们不会与你为敌。

    蒋陵走到李景宣身前停下脚步,说道:“殿下,我们可是好久不见。”

    李景宣淡淡笑着,迎视蒋陵,答道:“铁勒公主沙耶,你们刚见面的时候,你可没有对我说实话。”

    蒋陵辩解道:“我的身份特殊,在长安多有不便,不是刻意对你们隐瞒。”

    李景宣道:“以后大唐与突厥和平相处,不再有战乱,你可以随时到长安来,我想蒋三父女也希望你能回来看望他们。”

    李景宣安静地站在蒋陵身前,穿着简朴的暗红色外衣,腰际配着短刀,这把短刀连突厥将士手里的都要比他精巧很多呢。蒋陵想着,他的面容比别人要苍白一些,眼眸深沉,似有心事,他是大唐的皇子,还有什么事能让他难以忘怀,黯然伤神?

    蒋陵许诺道:“我会回来的。”

    蒋陵话刚说完,便想着突厥可汗想与大唐和亲的事,李屹既然已经知晓这件事,那么李景宣也会知道。自己刚才答得快,可不能让他误会了意思。

    蒋陵寻思片刻,没有答话。

    李景宣望着蒋陵的面容,已然明白她的心思,目光柔和了一些,缓声道:“此去凉州,到底是战场,要保护好自己。”

    蒋陵漆黑的睫毛下闪烁着明亮的目光,或许还是打动了李景宣的心意,这份情谊却过分黯淡,不比一个哥哥对妹妹的嘱咐更多一些。

    蒋陵没有注意这么多情感的变化,按理来说她应该能够了解,却选择了视而不见。

    蒋陵扬起嘴角浅笑着,应了一些,转身牵着马匹跟着拓西离开了。

    赵廷军和李屹站在城墙边,一个望着蒋陵,又看了看李屹,一个沉着脸没有说话。“你不去和她道别吗?下次见面可能就来不及了。”

    “她已经和李景宣定下亲事,我又何必去纠缠。”李屹缓缓避开眼神,难以抑制心中的失落,冷言道,“这件事到此结束。”

    半个月之后,拓西和柯布带着唐军将士闯入突厥王庭,科罗身边还剩下几名亲卫,看到拓西带着这么多将士走进大殿,大概也猜到了结局。

    “拓西,你竟然将唐军将士带到王庭,为了得到可汗之位宁愿与他们结盟议和,与你的父亲有什么区别,都是贪生怕死之徒。”

    拓西望着科罗冷冷笑了起来,大殿之外石洛部的武将已经将王庭围得水泄不通,当年科罗为了得到可汗之位杀害自己的父兄,事到如今要把事情说清楚了,再送他上路。“二十年前岗日西坡之战死了多少突厥将士,父亲是不想再苦战下去,才选择与大唐和谈,说到与唐军勾结,肖钧夷是怎么回事?或者我们在把时间再往前推一推,我的父亲是怎么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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