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孟雨怎么敲，也不见童玥来开门。挫败感和愧疚感像一对双胞胎包围着他。他猜测童玥还在为他向郑绍闻告密而怨恨他，故意找他麻烦。他并不清楚那天他脱口而出的话到底给童玥带去了多少麻烦，但他心里一直有个解不开的疙瘩，甚至为自己的口快而自责起来。他不想让童玥惹上更多麻烦，没有打电话告诉郑绍闻，而是靠着门坐下来。

    “还有时间，再等等吧，等她心情好了，就会出来了。”他对自己说。

    童玥不是从门里出来，而是从外边回来的。她恹恹地走上楼梯，脸色十分苍白，好像生了重病。直到走到近前，她才发现孟雨，皱眉觑了他一眼，仿佛没看到他似的越过他，从口袋里掏钥匙。钥匙铛的一声掉落在孟雨的脚边，孟雨捡起来递过去。她看起来像个脆弱的瓷娃娃，触碰到的手指皮肤也像瓷器一样冰冷。

    “你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孟雨站起来，小心翼翼地问道，语气里带着真诚的关心。

    童玥没回答，直接开门进屋，留下敞开的门，像是无声的邀请。

    孟雨拘谨地站在原地，眼光斜睨过去，瞧向屋内。虽然孟雨从来没进过女生的房间，他想象出来的女生房间大致就是这个样子，只不过比眼前所看到的要新一些、整洁一些。窗上挂着略微发黄的白色蕾丝纱帘，装饰着荷叶边的、鹅黄色小碎花样式的枕头和被罩，几只玩偶从被子底下冒出来，陈旧褪色的圆形地毯铺在床边，靠墙的沙发上躺着两个粉色心形抱枕，还有一个充当化妆台的桌子上摆着一面镜子和各种瓶瓶罐罐。

    童玥从卫生间里出来，已经换上一件宽大的长T恤。她坐在镜子前，像是观察显微镜下的细菌一般仔细地检查自己的脸和脖子。结果似乎不太令她满意，她把镜子翻转过去。

    “现在几点了？” 她对着空气发问。

    “4点。” 孟雨回答，仍站在门外。

    “你一直站在那里干嘛？是不是脚底踩着钱呐？”

    孟雨忽略了她揶揄的口气，轻快地走进门内，顺带把门关上。

    “我不太舒服，我们晚点走好不好？”

    突如其来的商量口吻让孟雨有些受宠若惊。他不假思索地同意了，同时感受到在童玥身上肯定发生了一些事，让她变得软弱起来。

    孟雨像一根木桩似的杵在门边，看着童玥在房间里来来去去。化妆画到一半，肚子饿了，起身从冰箱里拿出一个便利店买的午餐肉三明治，撕开包装放进微波炉，30秒过去，捏着三明治的一角回到桌前。她身上的长T恤只勉强盖住她的臀部，两条□□的腿仿佛两片游走着的、柔软的云朵，让孟雨感到脸红心跳。童玥意识到这点，一副沾沾自喜的模样。不过那只是一瞬间的事情。她感到胃里一阵翻腾，刚吃下去的三明治混合着胃液和胆汁，仿佛一股涌动的泉水冲向喉咙口。她捂着嘴飞奔进卫生间，吐得昏天暗地。

    孟雨急忙走上前，卫生间的门紧闭，哗哗的水声之下仍能听到微弱的呕吐声。童玥出来后，脸色比之前更加苍白憔悴，身上残留着一股呕吐物的酸臭味。她走到沙发前躺下来，感到浑身发冷，身体缩成一团。

    “你要不要紧？今天还是不去了吧，郑哥肯定能理解的。”孟雨看到她如此虚弱的样子，心里更加内疚自责，恨不得回到过去，拿胶带封住自己胡乱说话的嘴巴。

    童玥轻微地摇了摇头，有气无力地说：“我睡二十分钟，时间到了叫醒我，不管怎么样，今天必须得去，不能让他小瞧我。”

    孟雨就这么守着睡着的童玥，一步也不离开，像一只悲伤的狗守护着危在旦夕的主人。他担心童玥就这么一睡不醒，时不时地伸出食指试探她的鼻息。二十分钟一到，迫不及待地叫醒她。好在童玥真的只是睡了一觉。她醒过来，诧异地凝视着双眼泛红、悲喜交加的孟雨。她恢复了些许精神，虽然手脚仍然软弱无力。她在心里恨恨地想，自己绝对要揪出那个给自己下药的金毛怪，狠狠教训他。然而，眼前的孟雨让她心软下来。

    “你哭什么？我只是吐了，又不是死了！你等等，我身上好臭，让我先洗个澡。你去厨房洗把脸吧。”说完动作敏捷地站起来，故意展现自己已经恢复活力。

    孟雨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脸，搞不清楚自己是不是哭了。

    出门时，洗了澡、化好妆的童玥已经不见之前的憔悴，傲慢轻蔑的神气也回到了她脸上。因为孟雨打的车迟到了几分钟，她不耐烦地跺脚埋怨起孟雨来。孟雨怀着惋惜的心情怀念起那个和颜悦色的童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