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

    星期五的早上，晴空万里，阳光正好。我闷在粉白相间的花棉被里，正有一搭没一搭地摁着手机屏幕的解锁键。床头柜上还放着一杯温热凉白开，和一盒已经拆开的康泰克。

    老爸端着一碗刚出锅的小米粥，一路端到了我的水杯旁。

    “吃点饭，再吃药。手机别玩儿了，闷汗睡一觉才好。”

    对于大部分应试教育的学生来说，有正当理由请假不去学校，那就是VIP中P的尊享待遇。想象着同一时间，昔日战友还在教室里浴血奋战时，VIP的某人则横躺竖卧的玩着手机贪吃蛇游戏。

    我本该成为这场尊享VIP的主人公，奈何，今天教室不营业，走的是运动会的场子。

    我就觉得自己的点儿特正，发烧37度6，不算太高，也不算低。躺在床上无所事事；要是爬起来，除了看书也不会放我出门去浪。

    百无聊赖间，攥在手心的手机嗡嗡震了两下，我翻开看，是简直的一条爆炸短信：你们篮球预选赛出大问题了。

    42.

    星期一的早上，风轻云淡，阳光和煦。我在四中心医院先空腹抽了血，才赶在第三节课前回到学校。

    刚踏进校门，就听到了操场上奏响国歌的音乐；等进到教室里，飘扬的五星红旗已经在空中迎风招展。

    上节课的板书还没有被擦掉，一颗地球横在黑板的中央，上面或实或虚的画了数条线，还被各种夹角、经纬度填充着。

    我溜达上讲台，站在教室的中轴线上，放眼望去，一干人的桌面都尽收眼底：有中性笔裹在课本中间，笔尖漏在外面不盖笔帽的；有铅笔盒里架着小镜子，镜子后身贴满了明星大头照的；有桌面摞高一摞教材，但中间夹杂着几本形状大小颜色都十分突兀的。

    我就在苏苏的桌面上发现一本绿色的小册子，叫《运势簿》。拿来随手翻了两下，里面有星座运势，有属相运势，有五行运势还是笔画运势。我顺着目录指引，翻到了感兴趣的那一页，姓名匹配测算，就是计算男、女双方的姓名笔画各自多少画，用两数相减，依照结果查表，可证明匹配程度。

    0——天生一对，佳偶天成；

    1——一见钟情，两情相悦；

    2——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3——各奔东西，久久难忘；

    4——日久生情，顺理成章；

    5——风雨之后，亮丽彩虹；

    6——有缘无份，两两相忘；

    7——知心朋友，心灵相通；

    8——青梅竹马，两小无猜；

    9——你喜欢ta，ta爱别人；

    10——浓情蜜意，情手难牵。

    我用手指在桌面上一笔一画的写着，我的名字是20画，寻常则是16画，差的是4，对照来看——嗯！运势解说竟然是：日久生情，顺理成章。顿时焦躁的心情大为转好。

    是出于好奇心作祟，也许是力求严谨，复核验算，我心血来潮的竟写下了陈星和戴岳两人的名字，笔画相差9画。

    9画对应的是——你喜欢ta，ta爱别人...

    “哟！小双你来了？”视线内飘进来一人，陈浩敷衍式地打了声招呼，快速从书包里掏出一个布袋子，人又在瞬间跑出了教室。陈浩的出现，就像是监控里的跳帧镜头，上一秒和下一秒大体没什么区别，如果有，也可能是当事人自己的幻觉。

    升旗仪式结束了，楼道里开始嘈杂起来，有交谈声，有脚步声，越来越密集，越来越靠近。

    “嗨！向晚荇！”还是陈浩的招呼声，大概是从楼梯口传来的，声音宏亮气力十足，没有被大部队的杂音干扰到分毫，比对我的那声招呼要亢奋、激动得多。

    班级里马上就要涌进大批人潮，我应该在这时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去。

    但，耳朵比手脚更加近水楼台好办事，在听到陈浩呼喊这个名字的时候，我的大脑已经开始回放起新华书店里那安静的一隅。

    脚步缓缓走下讲台，眼睛扫向了教室的门口，绿色的册子已经放回原位，手指却再次书写出一个新的名字，她的笔画有26画，与寻常的缘分...这该如何理解成白话文？曾经拥有过？EX？永恒的初恋吗？

    43.

    篮球预选赛的事故，寻常拖了好几节课，都不打算跟我讲。班里没有其他人去到篮球馆观赛。毕竟只是个预选赛，而且占用着午休时间，若非简直挂名在体育社，恐怕她也是不会去的。但可惜的是，简直去的有些迟，等她到场时，比赛已经被迫中断了。

    “等我到了之后，就看见街舞社那几人面色不善地坐在台下，现场音乐也停了，分组比赛的两队，干巴巴地在定点投篮，一人5球，算命中率。”

    “现场都没观众的吗？你可以打听打听啊？”我问。

    “我就是因为看见有好多人从体育馆方向出来，我才过去的。”简直躲开了我不满的目光，继续说，“现场就剩跳舞的，和体育社负责的。我跟这两边都不熟，寻思着回来问寻常得了，哪承想这小子嘴这么硬，啥也不说。”

    “那咱俩现在干嘛来了？”我和简直来到音乐教室门前驻足停步，里面断断续续还能传出来有人在讨论说话。

    “你不是想弄清事情的真相吗？篮球预选赛易乐橙学姐也在现场。”简直口中的易乐橙学姐，正是那位宣讲会上一眼就相中寻常，拉其上台，掌握纳新主动权的鹰眼学姐。

    简直凑耳趴门等着动静，不察门把手已经微微转动。外院附中教室的门都是内拉外推的构造。简直双腿还没做好承接直立的准备，唯一的支撑点就开始渐行渐远，她人重心随门向前，饿狼扑食一般，推上了从屋内走出来的第一人。

    戴岳人趔趄两步，很快站定，双手有力拖住简直的手肘，阻止了她进一步下滑的路径。我站在门口处，是个绝佳的观测点，看着简直与戴岳的身体构图，凭空在大脑里完成了一幅名为直角三角形的板书，以简直的运动鞋与地板的夹角为首，逆时针计算，三个角分别是30°，60°和90°。

    身后跟着探头来看的陈星，打趣道：“可以啊，姑娘！核心挺强的，看出来是我们体育社的骨干成员哈！”

    简直面色一红，借力迈前一步，同时与戴岳恢复到平行线不相交的状态。

    “没站稳，不好意思。”简直憨笑。

    戴岳倒是没说什么，看看简直，又转头看向我。他转头时，镜片上微折射些许阳光，夺目又刺眼，我虚眯了下眼睛，马上开口说：“我们是来找易乐橙学姐的。”

    “哦~乐橙，找你的！”陈星大手一勾，搭在了戴岳的肩头，“你们慢慢聊~”说话间，俩人转下楼梯远去。

    “哇！刚刚那角度绝了！”简直的星星眼跟随着飘到远处。门口的学姐一脸坏笑地望过来。

    “咳。”易乐橙轻声提醒，“你们找我什么事？”

    “学姐，我叫程双双，是和寻常一起负责篮球预选赛的。运动会当天，我生病缺席了，后来听说预选赛出了问题，想来了解一下情况。学姐你当时是在现场的吗？”

    易乐橙点点头：“对，我在现场。其实预选赛根本不能算是出了问题，根本就是搞砸了。”上一秒学姐还面带微笑，下一秒人就严肃起来。

    44.

    营造“□□炫舞”模式的篮球预选赛，在场馆时间分配上被安排在午休时间段举行。

    街舞社的参与成员为了充分迎合断断续续的舞蹈模式，选择了一首音乐舞点清晰明了，风格积极向上的啦啦队歌。

    报名参加篮球赛的共计有44人，随机分两队，左右篮球架定点投篮，中间大片空地就拿来给街舞社跳舞。

    音乐初响，舞动全场。

    刚开始的比赛局面，总体来说还是热闹好看的。左右两侧接龙，连着过了四五人都能做到稳投稳中，应着啦啦队手中的手摇助威花，竟让观众一时目不暇接。

    但随着第一小节的结束，陆续开始有人投不准篮筐，舞蹈时常被迫中断。再到歌曲高潮，音乐节奏密集而紧迫，重启舞蹈的人难抓拍子，而投篮的人也因为大声的音乐而难以专心，乱了节奏，失了准头。

    第一个爆发的参赛选手已经连投三球，球球擦边，不巧的是音乐正播放着“快走开，快走开，不行你就退下来”的歌词。是以，选手心态瞬间破防，争吵中，暂停了比赛。

    音乐下架了，舞蹈取消了，不爽的参赛者直接离席了。一同离开的还有大批的观众，毕竟牺牲了午休时间并不是来体验火药味冲撞的。

    最终留下，还能继续定点投篮的，只剩下22个人了。

    寻常化繁为简，定了一人5球，取准确率高的录取。结果，这22人中，只有一人中了5球，两人中了4球，两人中了3球，四人中了2球。

    就为筛选最后一个名额，这定点投篮，又加赛一轮。

    整体来说，篮球打得好的，脾气都挺大，留下来还能规规矩矩继续玩儿的，划水的比较多。

    预选赛算是彻底搞砸了，连带的正式篮球赛也没什么观众来看，体育社已是心知肚明，走个过场罢了。

    45.

    简直的目光从楼梯口转来，顺带拽了拽我的袖口。我和学姐的回忆，被这个小动作给打断。

    原来是有人扶着扶手，停在楼梯的最后一阶。那人睁着小鹿一般的眼睛，正前后左右地打量着我们三人。

    我回望过去，心底泛上一阵愧疚，酸涩感上涌，竟红起眼眶。

    我说：“你还是给我改名吧，真的，道道全更适合我。”

    寻常无奈叹气，踏上最后一阶台阶走来，语气无限温柔道：“你看，这就是我不想告诉你的原因。”

    扭头略带抱怨得对上易乐橙探究的眼神，不满道：“都说这是我自己的问题了。”

    易乐橙又换上了轻松的表情，双手插兜，掏出一小包果干，拉着简直靠边儿站，主动把舞台让出，变身吃瓜群众。

    我瘪瘪嘴，试图用呼吸法来稳定自己的激动。我承认，我的情绪起伏确实有些大了，那是因为我知道篮球对寻常来说意义非凡。而我却把他的篮球赛给搞砸了。

    寻常上前熟练地拍拍我头，轻声说：“荣誉共享，压力共担。我不想你把问题都归在自己身上，这样你会很累，我也会很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