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套路，绝对的套路。我用我言情小说15年的阅龄来判断，寻常一定是想套路我！

    原因有三，论据为大。

    其一，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时间追溯，可以从我相亲那日与他偶遇的开场说起，后续缘分很是奇妙，有巧合碰面，意外搭救，搬入对门，怒刷存在。这些一而再再而三的重复，打破常规，定是人为所致。

    其二，礼下于人，必有所求。这点验证要感谢老妈的零片酬出演。若非寻常尊她为准丈母娘，如何能忍常人所不能忍之事？要知道我妈的八卦之火不亚于太上老君的炼丹炉，寻常可不是孙猴子，几番讨教下定会烤得外焦里嫩，滋滋冒油。但是，他却依旧笑脸相迎，礼貌有加。嗯，事出反常必有妖。

    其三，来者不善，善者不来。这应该是套路中的套路，锦囊盒中的杀手锏。跟异性讨论自己的暧昧对象，要么就是海王白莲花，要么就是鸡贼挖坑王，而且还搭配上了团购组合体验套餐，比如山西老陈醋一坛，比如745°高粱酒一壶，比如热辣喷火朝天椒一袋。

    我唇角勾笑，一切尽在掌握之中。

    和寻常订在第二天的晚5点，太阳落山时分。临出门前他还叮嘱我要盛装出席，我对此嗤之以鼻，回复他说：“你相亲，要我打扮好看，算怎么回事呢？”

    寻常笑而不语，他只说一会儿在小区门口见面，就帮我带关上了大门。

    我家的衣柜不算大，四开门的量，春夏秋冬都能整齐码下。我从左到右依次翻了个遍，要论盛装，我有一条白色连衣裙，最是合适。裙子胸口镂花，裙尾不规则剪裁，再搭配暗金色浮云图，彰显低调奢华。

    裙子好看，但很难上身。打开手机的气温查询，看着上面突兀的3°，我只在心里一遍又一遍地反问自己：寻常他配吗？

    5点准时集合。我远远就见到了一身白色西服，身材笔挺的寻常，他肩上搭着敞怀的风衣，要风度不要温度，里面的衬衣甚至还微开两颗纽扣，露出修长的脖颈。寻常还是如习惯般的揣着兜，有路过的小姑娘会斜眼偷瞄他，胆子大的那一位已经开始动手拍照了。

    真是...满地桃花开。我踩着小高跟快跑了两步。

    许是听见鞋子的声音，寻常看了过来，又见八颗牙齿的标准笑容。我顿时失去了奔跑的动力。

    “你穿这件冷不冷？”寻常款款向我走来。

    我停在原地，试图用满不在乎的口吻回答：“那我回去换条运动裤？”

    “别别。”他拽上了我的胳膊，绕着我转了两圈后评论道，“挺漂亮的，白色裙子，好看！跟我正配！”

    我翻了他一个白眼，“巧合，少臭美了。走吧，你约在哪儿吃饭啊？还要穿得这么隆重！你这相亲够下血本的！”

    寻常手动拉紧了我的羽绒服外套，带着向马路对面走去，“等等，咱先买束花。”

    小区对面有一间花店底商，落地的玻璃橱窗内，铺满了姹紫嫣红的花束，有绣球，有百合，有玫瑰，一团团，一束束，很是好看。

    “你喜欢什么花呀？”寻常微弯身体，将他的脑袋凑到我的眼前，很认真的问。

    “我喜欢？你不得琢磨她喜欢什么吗？”

    “参详参详。”寻常笑得没心没肺，还主动来查看我的表情，事后补救道，“我正好也没送过你花，要不顺手给你也买束？”

    “不——需——要！”我说得掷地有声。

    “那你喜欢什么花呀？”他又问。

    其实我养的都是些不开花的大叶子，用来吸收电脑辐射的。长这么大，没买过鲜花，更没收过鲜花，对于花还真没有喜欢不喜欢的。我扫了一圈花店门口摆放的花簇，一眼就瞅中了窗台上，用ins风小铜罐盛的小红花手捧，娇艳欲滴的花朵盛开，间隙间参差几片绿叶。

    花店老板娘见我盯着那盆花看了许久，笑着说：“看来你女朋友喜欢石榴花呀。”

    嗯？这个用词，不太对劲！

    “啊，我不是…”

    “你喜欢石榴花？”

    我的否定和寻常的疑问混在一起，丝毫不显杂乱。

    “不是…也没有喜欢，我印象里上学时，你是喜欢石榴的，所以我就多看了两眼。”寻常一提问，我的大脑就开始短路，乱七八糟把实话都说出来了，“我更喜欢茉莉多一些，小小的，香香的。”

    花店老板娘听后，就献宝拿出一大捧茉莉花束。鲜绿的嫩叶里，点缀着无数朵白色花骨朵，三三两两凑在一起，有的已经打开数瓣花瓣，袭来阵阵香气。

    “这是今天刚到的茉莉花，云南直邮过来的，小姑娘，你可以闻闻，很香的。而且你看这花骨朵，多茂盛，都是要开的架势。我们家的鲜花，可不是开一晚就败的那种…”老板娘还在振振有词地推销着，寻常大手一挥，就说了句，要这个了。

    然后，188元就被刷走了。

    茉莉花是很大一束，我捧在手里，确实很有分量，但是188啊，套路的代价是不是有点贵？这还是看在寻常帅气的外表下，老板娘阵前失守，打折以后的价位。哼，让你装，让你演，我就选择视而不见，看你最终如何收场。

    不过，茉莉花真的很香。等红灯的时候，我悄悄闭上眼睛，鼻子深深吸了口，淡雅又浓郁的气味，从鼻腔流进口腔，就连舌尖都充盈着香甜。

    “看来这束花买得很成功啊。”寻常的声音在头顶响起。

    我突然，经历了传说中的醍醐灌顶。不能让小人得志，我唇齿反击：“你买给你对象的花，为什么要我帮忙拿着？你有点诚意好不好！”

    寻常笑笑，没有说话。因为绿灯亮了。

    约会地点很是高级，是按标准的烛光晚餐选址的。我才明白，寻常让我盛装出席的意义，不过——

    “我是不是应该坐你后面那桌？还是坐旁边那桌呢？”我四处打量着适合我坐的位置，”你定的是一桌还是两桌啊？定哪儿了？”

    “她得7点以后才能来。你先坐这儿待会儿吧。”寻常掏出手机，摆弄两下。

    装，让你再装。我皱眉不解反问：“7点见面，那你跟我约5点干嘛？早说我就先吃点东西了。”

    “饿了？那咱先点着，先吃。”寻常伸手喊来一位waiter。

    我假意客气地说：“你先吃算怎么回事啊！”

    “没事。”寻常居然冲我做了一个wink，我只得扶额看向窗外的风景，以手遮脸，试图掩盖我长盛不衰的姨母笑。

    21.

    一顿饭下来，我吃得很快，绝对是浪漫环境的破坏者。

    微醺的烛光，给寻常的侧脸打上一层朦胧的阴影。高脚的红酒杯里，有绛紫色的葡萄酒液体，在寻常的手边，轻微摇晃。他一手执叉，一手握刀，认真切着牛排的样子，不经意间，令我吃饭的速度也跟着放慢下来。只可惜，我的餐盘里，此刻只剩下零星的西兰花和圣女果还没被吃掉。

    “还用再来一份吗？”可能是被我豪放的吃饭速度给吓到了，寻常颤巍巍的叉起一块牛肉，放在嘴边，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

    “啊，不用不用。让服务员来收拾一下桌子吧，快到点儿了。”我拿起红酒杯，仰头，一饮而尽，犹豫地看了两眼西兰花和圣女果，总觉得浪费是不对的。

    “你不用这么着急。还有甜品没上呢。”寻常最后选择把叉子先放下。

    “哈？大哥！一会儿你相亲对象进来，看见你正在和别人吃饭，这种行为是要红牌罚下的。你还点甜品？吃完一顿，你哪还有胃口吃第二顿？”

    “可她已经来了。”寻常楚楚可怜地看向我。

    我藏起眼底的小惊喜，装作惊恐的回过头往饭店门口瞅，除了一位年近40的女士带着孩子进门以外，门口处再没有妙龄少女的身影，难道已经负气而去？

    “什么时候的事？你怎么不告诉我呀？”

    寻常深情一笑，恰巧服务员端上一小份蛋糕。

    四四方方的提拉米苏，有着浅色和深色的交替变换。甜品碟上筛过的可可粉，被人为画出一个镂空的心形，并在旁边用巧克力酱写了个看不懂的东西：Je t\'aime。

    “这写的是什么？不是西班牙语吧？”这块蛋糕于我，有着莫名的吸引力。

    寻常执起酒瓶，又往我的杯子里续上红酒，刚想开口却被另一个清脆的声音给打断了。

    “是法语，Je t\'aime。”

    细高跟踩在光滑的大理石地板上，发出富有节奏的哒哒声，像秒针在逆时针拨动，更像是医院里抢救仪上重症指标的监测提醒。

    “见到你很高兴，这证件终于可以物归原主了。”来人站定在我们桌旁，从手包里翻出一个秀丽的钱夹，食指捻出一张卡片，正面朝上推到了烛光灯下。微弱的光芒足以照亮卡片上的任何一个字：那是一张首都大学的学生证，持证人的名字一栏写着寻常。

    我顺着证件、美甲、手链一路僵硬地向上望去，来人甜美一笑，主动开口问候：“好久不见，老同学。”

    是啊，好久不见，向晚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