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选择如此难做，男子只是看着女子，并没有逼她。

    许久，女子方才叹了口气，摇头道：“毁了此花容易，可是这样做，就等于要杀掉洛伽山的万千妖灵，他们，并无过错。”

    男子大概也料到女子会反对他的提议，其实他自己看来也不愿如此，所以没再坚持下去。

    “或者还有一法。”男子犹豫着说道，却迟迟没有说出下一句。

    他没有说出是什么办法，但女子显然已经明白，二人神色都很是难看，只有云凫不明所以，办法，到底是什么办法？

    “以我们的修为，最多只能封印它三千年。”女子声音发颤，双手紧紧握成拳头。

    男子并不忍心看到女子如此，便握住她的手说道：“或者，我们离开这儿，找一处隐秘之地，安稳过完以后的日子。”

    女子鼻尖一动，秀美的脸庞上有泪水划过：“覆巢之下，安有完卵，若是妖花出世，无人可敌，那这三界迟早都会尸横遍野，我们保全了自己，又能如何保全亲人。“

    水潭中间的红雾浓重得化不开，慢慢聚合成一个人的轮廓。

    男子说道：“既然下了决心，我们便开始吧，我只担心，若是这两把仙剑再找到主人，我们的封印会被他们解掉。”

    “除非，我们封印时注入其它东西，缺了这样东西，便是赤月剑和夏禹剑的新主人也解不开封印。”女子说道。

    男子点了点头，显然已经明白女子所指何物。

    云凫却听不明白，到底是什么东西。

    那边二人同时看向对方，目光中既有深情，也有不舍，男子揽过女子的头，在她额头上轻吻了一下，久久舍不得放开，女子闭上眼，睫毛被泪水沾湿一片。

    分开后，两人神情无比肃然，各自凝聚灵力，唤出自己的仙器。

    赤月剑，夏禹剑。

    云凫惊讶得差点喊出来，他们，是朱菀和琥光，那现在的自己，看到的莫非就是过去的事情，她到底时如何进入这场残影中的？

    赤月剑和夏禹剑在主人灵力的驱使下，绕着九叶红莲不停转动，划出一条条的剑痕，在剑痕的逼迫下，红雾渐渐散开，连那几乎要成形的轮廓，也消散得不成形状，却在最后消失之前，不甘心发出一声嘶吼，震得两把仙剑颤动不已。

    莲花背面，一片花瓣悄悄脱落，飘落在水潭之外，朱菀和琥光二人全部身心都在封印之上，并未察觉。

    过了一个时辰左右，两把仙剑将水潭周围每处都划过，剑痕形成封闭的圆圈，封印方才完成，但这封印与云凫第一次来洛伽山见到的不同，只有几丝少得可怜的银色流光，而中间的九叶红莲，虽然红雾散尽，却依然摇摆得厉害，并不受封印的压制。

    “还差最后一步了。”朱菀惨然一笑，她早已损耗完灵力，脸上血色尽失。

    琥光再次拉住妻子的手，温柔说道：“不管去哪里，我们都会永远在一起。”

    “嗯，”朱菀无比平静，回握住丈夫的手道：“我最放心不下的，就是我们的孩子。”

    琥光用另一只手抚摸她的脸庞，安慰道：“放心吧，我已将孩子托付给无渊，让他交给岳父母。”

    提到爹娘，朱菀有些不忍：“他们一定会很伤心，但愿孩子能给他们留些念想。”

    “我们的孩子，定会替我们尽孝。”琥光说道。

    二人互看着对方，分别用自己的一只手捂在心口处，而后往外一拉，一团五彩光芒的气体出现在他们手中，绚烂璀璨，令人眩目。

    灵脉，云凫惊叹道，这便是每个仙灵都视之如命的灵脉。

    他们将两团灵脉合在一起，光芒更盛，如日光一般，照得原本黑暗阴冷的洞窟明亮而温暖，而后二人一放手，这团光亮便缓缓飞入封印中，与封印融为一体，银光流转，灵力大盛。

    仙灵失去灵脉，并不会陨灭，但结界和封印除外，无论其中哪一种，布阵者都需以命祭阵，与灵脉合一，方能使阵法的效力长久。

    既已知结局，云凫不忍再看下去，但她是这对夫妻殉道的唯一旁观者，又怎能不见证到最后，以后才能在仙界为二人的大义之举正名。

    此时，朱菀和琥光的身体正一点点消散，两人相视一笑，紧紧拥抱在一起，平静地享受着最后的时光。

    虽然知道眼前并非现实，云凫依旧郑重向夫妇二人行了一礼，轻声说道：“多谢。”

    为这洛伽山，为这三界，为这千千万万毫不知情而能过着平淡生活的生灵。

    还有，你们的孩子，他很好。

    眼前的景象逐渐模糊，云凫知道自己要醒了，这样也好，最后留给自己的，是夫妻二人的笑容，而非灰飞烟灭后的凄凉。

    ……

    刚睁开双眼，云凫就听到一个声音说道：“你醒了。”

    是方乐，她正站在床边看着自己，云凫环视了一圈，这是朱光书院里她的房间，什么时候被带回来的。

    想起之前发生的事情，云凫抬起自己的手臂查看，手腕处缠着白布，有浓浓的药草气味。

    “我怎么在这儿？”云凫问道，其实她大概也猜到应该是重华和无渊带她回来的，她这么问不过想试探一下方乐知道多少。

    方乐是一贯淡然的神情，说道：“前几日洛伽山大乱，你和容沐被灵力误伤，重华师父正好遇到你们，就带你二人回来了。”

    这番说辞实在牵强，一人被误伤便罢了，怎么可二人都被误伤，且自己的伤口一看就是被利器划破，说给任何人都不信，不过，方乐从来对任何事情都不关心，自然也不关心真相如何。

    前几日？也就是说，自己已经躺了几天。

    虽然四肢发软无力，云凫还是挣扎着坐了起来。

    “元……容沐怎么样了，重华师父就只带回来我们二人？”云凫问道。

    “嗯，”方乐应道，“就只带回你二人，容沐并未受外伤，只是昏睡了一天就醒了。”

    方乐说话一向就事论事尽量简短，完全没有任何多余的话。

    那么，元泽去了何处？

    还有，封印是不是已经破了？

    云凫稍稍调息了身体内的灵力，站起来说道：“我想见重华师父。”

    方乐看着她，说道：“好，我带你去。”

    不过是从书院的东北走到东南角落，不足一里地路，雪地难行，云凫身体并未恢复，走得十分吃力，方乐跟在一旁，无奈地摇了摇头，不明白她为何如此固执，但也没有多问，将她扶到书房门口便离开了。

    书房内，重华坐得端正，依旧是慈眉善目的模样，但眼中不再是死气沉沉的漠然，反而多了几分生趣。

    “你来了。”重华说道。

    云凫行了一礼，说道：“听说是重华仙师你救我回来，特来感谢。”

    重华点了点头，示意她坐下，说道：“你想知道些什么？”

    “元泽在哪里？”云凫问道。

    重华微微有些惊讶，盯着她看了一会儿，说道：“还以为你跑来是责问我要杀你们的事情，没想到你倒是如此关心他，他被安置在一处安静的地方养伤，伤势比你严重些，大概还要养几日。”

    他一边说，一边观察她的神色，假装不经意地问道：“你，都知道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