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迹

    盆中火炭爆燃。

    元泽看她脸色不对,微微一笑说道:“我睡在外间,你去休息吧。”

    所谓外间,大概就是指那张躺椅,那张躺椅又窄又短,睡在上面肯定极不舒适,云凫正要说话,元泽已经埋头下去继续阅览案卷。

    既然他心意已决,云凫也不再勉强,等过一段时间他自然会知道一辈子是多么漫长,他坚持不了多久。

    又是同样一个梦。

    云凫身处白雾中,对面的“云凫”面容清晰,但是不管云凫问“她”什么,“她”始终不开口。

    外围的火焰逐渐逼近,云凫觉得全身都要被融化了,她竭力想逃离这燃烧的梦境,却又想留在这儿,寻找一个答案。

    “为什么,为什么你要救我?”云凫不停地喊道。

    活着比死了更痛苦。

    亲生父母抛弃了她,她没有来处,她求死不能死,也没了归处。

    对面的“云凫”只是看着她,一直到她坚持不住要倒下之时,“她”才说了一句话。

    “你错了。”

    云凫一愣,我错了吗?

    “我没错,是命运错了。”云凫竭力反驳道。

    为什么,明明命运夺走了她的一切,错的却是她,她不服,不服。

    模模糊糊中,云凫感觉到额头上有一点冰凉的感觉,如同炎炎夏日清凉的水滴落在身上,消解了她身上的暑热。

    “我好热。”云凫嘟哝道,伸出手去,极力想要抓住这点清凉。

    额头上,脸上,都覆盖上一层冰凉,她好似站在一片荒漠之中,头上是毒辣的烈日,周围是热浪蒸腾起来的雾气,极目四眺,看不到任何的尽头,她哪儿都去不了,只能站在这难耐的酷热中,唯一能抚慰的,就只是拂过脸庞的清风。

    “不要走,不要离开我。”云凫用手抓住这些清风,紧紧地贴在自己脸上,不让它消散,明明只是轻淡的风,耳边却能听到风声的起伏,好似人的呼吸一样,起起落落间带着极力抑制的沉重。

    这风一直没有停过,逐渐吹散了周围的热气,让她重新安稳酣睡。

    好温柔的风啊。

    一早醒来,元泽黑着眼圈坐在那儿,眼神复杂地看着她,声音沙哑地说道:“你醒了。”

    “你……难道又熬了一宿?”云凫看他不光有黑眼圈,眼中还有红血丝。

    元泽嘴唇张了又张,待要说什么又说不出来,即便极力掩盖脸上表情,他耳朵尖还是红得要命,沉默了一刻,忍不住开口道:“以后房里的火盆还是不要生那么旺,太热了,受不了。”

    受不了,这也没多热呀。云凫疑惑地看着他,元泽却收回了目光,重新低头研究案卷。

    二人就这样合力研究了一个多月,终于看完了所有的案卷,其实以两人之力半月就能完成,但是元泽白日里要出去忙其它公务,只有晚上才能来绝音崖,除此之外,他还需时常出远门去巡查上元界各地,算下来,大部分时间都只剩云凫一人独自研究。

    黑暗中的崖顶,听着呜咽的风声,云凫有时会停下笔,如今已经是二月底,这样强烈的寒风也即将消失,到时候,夜晚就真的是寂静无声了。

    四季轮换,绝音崖的时间看似停滞不动,其实一直在慢慢流逝。

    白日里,她照例要去崖顶的边缘,站在那儿看远处的风景,下面是她再也无法回去的世界,嘈杂的,凶险的,温情的仙界,她身处其中,却又与世隔绝,孤独地守着她一个人的天地。

    这天夜里,风刮得比平日更狠,云凫也睡得十分不安。

    又是那个梦,梦中的大火一直没有停歇,烧得她浑身难受。

    梦中的“她”,还是同一句话:“你错了。”

    “不,我没有错。”云凫倔强地答道。

    即便每晚都是同一个梦,她也还是同一个答案。

    “我没有错。”

    她惊醒了过来。

    屋外还是浓重的夜色,现下她也睡不着了,索性起身披了衣服,准备给火盆里加两块炭。

    外面的房间一如既往静悄悄,元泽前两日就离开苍梧宫去巡查,现在还没有回来,云凫看着空空的躺椅,那以为不会在意的孤独袭了上来,竟有些想念他躺在那儿的样子。

    原来,她也并非全不在意啊。

    加完炭火,她正要重回卧房,眼光却不经意间瞟到到门上有几个细小的红点,她记得白日里并没有看到这些红点,她疑惑地走过去,沾了一点在手指上,粘稠而带血腥味。

    有人来过,而且受伤了。

    云凫拉开门,劲冽的风吹进来,让她全身打了一个寒颤。

    地上都是断断续续的血迹,她举着夜明珠,黑夜的冷让她禁不住哆嗦,但都没有打败她的好奇心。

    血迹断断续续延伸到崖边。

    崖顶有一棵月桂树,冬日时节,树叶掉得精光,只剩光秃秃的树枝。

    一个白色的身影扶着月桂树,低垂着头,几缕头发被大风吹散,从白玉的头冠里垂落下来,朦胧月色之下,依然能清晰地看到露出来的一段白皙手臂。

    听到后面的动静,白色的身影回头,映着夜明珠的光辉,是元泽几乎失了血色的脸。

    云凫吓了一跳,忙上前扶着他说道:“你受伤了,为什么不进去?”

    他嘴角还带着血,一边衣袖上都是擦拭下来的血迹。

    “我,没事。”元泽艰难地说道。

    他这番样子,哪里是没事的样子,云凫说道:“外面冷,我们进去再说。”

    元泽有些犹豫,但云凫才不管他同不同意,扶着他回了屋子,等他坐下后,便取来了一些治疗内伤的草药,倒了茶水逼着他服下。

    过了半个时辰,元泽的气色方才好了些,云凫问道:“到底是谁伤了你,怎么会这么严重?”

    更不明白的是,为什么他受伤来了绝音崖,到了门口又走了。

    “受了一点小伤,不碍事,就是想来看看你。”元泽极力平缓着胸口的起伏。

    他有事情瞒着自己,但云凫并不指望他会坦白,回想刚才看到的种种,她越来越觉得事情有些不对劲。

    血迹,是从房门处开始的,且只有一条痕迹。

    那是不是说明,他来的时候并没有受伤,而是从这儿出去以后受的伤,他既没有叫醒自己,而且还忍到门口才忍不住吐血,就是分明不想让自己发现。

    为什么?

    云凫心中有一种不好的猜想,她皱眉问道:“元泽,你是不是因为我受的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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