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记得，有几次元泽来看她，夜晚和凌晨穿的都不是同一件衣服，她当时觉得是小事儿就没有问，现在想来，才觉得不正常，无缘无故，他为什么大半夜要特地回苍梧宫换衣服，还有，每次换过衣服的那天，他脸色都不怎么好，她以为是因为熬夜阅览公文，但现在看来全不是那回事儿。
云凫有些生气：“若是你不说，以后便不要再来绝音崖了。”
她说到做到。
元泽还在犹豫，但是他也知道今日无论如何是糊弄不过去了，便从怀里取出一颗黑色的珠子，放在桌子上。
“玄武珠。”云凫脱口而出，当日浮玉河畔时，元泽曾以五件神器摆出上古诛仙阵，这颗珠子她自然忘不了。
但是他用玄武珠做什么？
玄武珠，玄武珠，电光火石间，云凫突然醒悟了过来，洛伽山时，姜木曾经说过，要治疗反噬，必须向死而生，仙灵先自毁灵脉，彻底根除反噬的根源，再以玄武珠为媒介，由他人为自己重塑灵脉，方能重新恢复灵力，但是所谓的重塑，其实是重塑者取出自己的灵脉给对方，一脉换一脉。
姜木告诉她，曾经有人打听过治疗反噬的事情，她当时便猜到是伪装成修尘的元泽，却没想到，元泽竟然真的要用玄武珠为她重塑灵脉。
到底有几个夜晚，元泽趁她熟睡时，试图用玄武珠为她重塑灵脉。
这过程一定很耗费灵力，要不然他不会受内伤。
即便已经失败过了，他竟然还是不放弃。
云凫终于忍不住发火，冲着他吼道：“元泽，你疯了吗？为什么要这么做，难道你以为牺牲自己为我重塑了灵脉，我就会好起来吗，我告诉你，不会，永远都不会，你这样只会让我永远都不原谅你，也不原谅我自己。”
“你……都知道。”元泽愕然道。
“对，我知道，姜木对我说过了。”云凫这下是真的动气了。
元泽黯然收回玄武珠，说道：“云凫，我希望你好起来，可是无论我试了多少次都不行。”
的确，她失去了灵脉很痛苦，可是，这只是她痛苦的一小部分，元泽想减轻她这部分痛苦，却要用如此大的代价来交换。
幸好他永远都不会成功。
云凫平复了一下心绪，说道：“元泽，不要再这样尝试了，因为你做不到。”
“做不到！”元泽疑惑地看着她，而后明白过来，“姜木没有对我说实话。”
因为姜木的几句话，他不惜让自己受伤，努力尝试了一次又一次，可是却始终瞒着云凫，就是怕失败了会让她更加失望，他难道没有怀疑过姜木是骗他的么，自然是怀疑的，但那又如何，这毕竟是他唯一能找到的办法了。
云凫叹了口气，说道：“玄武珠的确能重塑灵脉不假，可是只能在血亲之间用，否则根本就无效。”
玄武珠无效，是因为他们毫无血亲关系。
一时间，元泽不知道该难过还是庆幸。
屋子里安静下来，外面的风铃被吹得乱响，让二人本就沉闷的心情更加杂乱。
云凫不想再提起这个话题，看着桌子上堆着的案卷，突然想起了该说什么了。
“对了，我最近研究你带上来的案卷，发现了一些问题。”云凫试图转移话题，不过，这也的确是她早就想和元泽讨论的。
“是什么？”元泽虽然心情不佳，但还是严肃了起来。
噬魂术，不，这类似噬魂术的禁术，云凫取了一个名字：夺灵术。
夺灵术最早出现的案例在两千五百年前，正好是朱菀琥光与朗尘之间的妖仙大战结束后不久，苍梧宫的一位仙官失了踪，不久后就被人发现奄奄一息地出现在苍梧宫门口，灵脉受损，神智丧失，当时苍梧宫将他关了起来，对外的说法是中了噬魂术，但是却一直找不到施行噬魂术的仙灵，此事就成了一桩悬案。
等云凫说完，元泽也想起了一些事情。
“这位仙官，我长大后曾听说过。”元泽说道。
依元泽所见，这位仙官也许是从什么地方拼了命逃出来，凭着最后一点神智到了苍梧宫，但也仅止于此，他受的刺激不小，再加上逃跑路上一直处于恐慌之中，到了苍梧宫后就彻底疯了，什么都问不出来。
随后，上元界就不断出现类似的事件，一些仙法高强的仙灵都是在失踪一段时间后，大部分生死不明，连尸首都见不到，只有小部分也如同那位仙官一般，在上元界各地被发现，无一例外都是灵脉受损神识混乱，虽然不知道他们失踪期间不知道经历了什么，但一定是极为可怕的东西，因为这些仙灵疯了以后，即便什么都不记得了，余生却还是处于极度的恐惧中，任何一点风吹草动都足以让他们惊叫哭喊。
这种无尽的身心折磨，远比死亡更加可怕。
所有中了夺灵术的仙灵都被关到了暗无天日的下元界里，他们留在上元界只会引起更多的恐慌，苍梧宫极力要隐瞒这件事情，稳定人心很重要，事情就只能在暗地地偷偷查，一旦有人质疑，都只能对外说是中了噬魂术。
噬魂术虽然可怕，但比起未知的事物会更让人心安。
云凫蹙眉看着案卷，最近三百年，失踪的仙灵急剧增加，如果背后之人真的要做什么，那这样急迫的举动只能说明一件事，他们的谋划正处于关键时刻。
“我去一趟下元界。”元泽说道。
下元界属浩乌宫管辖，里面鬼怪混杂，又多是阴暗地域，容易滋生邪恶之物，仙界很少有仙灵愿意去，浩乌宫的职责主要是防止里面的邪物逃到其它二界，同时维持人间与鬼界的有序轮回。
其实云凫也是这样想，他们现在没有其它线索，便只能寄希望于这些中了噬魂术——不，夺灵术的仙灵，或许可以从他们身上查到点什么。
“我们一起去。”元泽看着她。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