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有些细节不太清楚，但大体上来说应该没错。”凌风枝走到茶几前，拿起那叠烂纸展开，摊在桌面上。
她转头对上陆明枫的眼神，无奈地冲他摆摆手：“行啦，以前答应过你的我不会赖账，我们先把这些东西看完。”
陆明枫按捺下作乱的心，勉强点点头，看到其中一张纸上的几行字有些愣神。
凌风枝在旁边轻声嘀咕：“这是什么时期的字，我怎么没印象。”
“这不是人们以前通用的文字，这是祭祀、祷告或者占卜时使用的语言。”陆明枫在旁边为她解释，他翻看着这些纸，脸色越来越冷。
“风枝，先等一等，让我看看。”他把那些纸全部拿在手里，又抽出几张调换顺序，陆明枫几乎是一个字一个字地看，看了几行，似乎无法理解，又好像不愿相信，又重新返回去再看一遍。
他的脸像石灰一样苍白，手在微微发颤，好像魔怔了一样，翻来覆去看了十几遍，看到最后却突然发狠，将那沓纸撕了个粉碎。
凌风枝被吓了一跳，来不及阻止，她拾起一块稍微大些的碎片，想弄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却被一只冰凉的手截住。
“不要看。”陆明枫看着她，声音中带着痛苦的哀求。
“你怎么了？”风枝凝眉，有些担心，她伸手略微拂过陆明枫的眉目，却被他紧紧抱在怀里。
令人窒息的绝望通过体温传进另一个人心里，凌风枝感到全身发凉：“那些纸上面说了什么？”
没有人回答。
“别装哑巴，你到底看见了什么？如果是假的说出来也没事，如果是真的，你不说一样会发生。”
依旧是一片寂静。
凌风枝挣脱出来，恨铁不成钢的盯着他：“你几岁了，还跟我玩你瞒我我瞒你的游戏？自己骗自己你害怕的事情就不会发生吗，在所有困境面前，选择逃避的人一定失败，这个道理你还要我告诉你几遍？”
“好了，风枝……我说。”他的嗓子听起来很干涩，凌风枝有点于心不忍，给他倒了杯温水。
陆明枫端起水杯一饮而尽，顿了半晌，才慢慢开口说：“那些纸上是这么写的，世上的人分为三种，痴、妄、悲。痴是世上大部分的凡人，他们的灵魂容纳于躯体，死后在云中互相融合，组成全新的灵魂，投入新的躯体。
妄是世上的很小一部分人，他们死后灵魂仍然独立于他人，就是人们所说的投胎转世。
悲是被天道眷顾的妖物，或者天赋异禀的凡人，他们的寿命无穷无尽，只是如果一旦意外身死，灵魂就会成为天道的一部分，不再拥有肉躯。”
凌风枝问：“就是这样？那有什么好害怕的？”
陆明枫凄怆一笑：“不，这只是开头。天已经开始破损了，这几千年来云层间的灵魂不断消散，这个世界的边线也因此越来越弱，已经有些东西打算强行闯入了。”
“什么东西？”
“不知道，但上面写着，它们曾经来过，毁灭了这个世界几乎所有的生灵。如果想要这个世界继续存在，我们需要做两件事：修补天际，填补消散的灵魂。”
凌风枝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可灵魂该消散的已经消散，我们要去哪里寻找新的来填补？”
“只需要一场祭祀，十二名悲，再加一位祭司，用他们全部的法力重新封印世界的边界，最后跳下祭坛，让他们的灵魂成为更强大的天道。”陆明枫扯扯嘴角：“多简单的事，只需要牺牲十三个人。”
他抓住凌风枝的手，和她十指相扣，好像能够以此汲取更多勇气，支撑着他继续说下去：“里面有一个名单，记录了这个世界上所有的悲，但祭司只有一个……”
“就是我”凌风枝平淡地回答，她微微一笑，对上陆明枫的眼睛：“我是母亲感天而孕诞下的，是祭司和神的混合，神不会平白无故赐予我特别的生命，他一定会在某些必要的时候要求我做出牺牲。”
“不，不是的。”陆明枫略有些慌张地抓住她的小臂：“别信那些，没有人生来是为了牺牲。”
“别担心，那只是周王室对神女的教导。”
“所有你不信对不对？”
“无所谓信与不信，只是如果真有神要我牺牲，我还能躲过去不成？”凌风枝耸耸肩：“多大点事，周王朝都覆灭那么久了，他们的神女还悠哉悠哉地活着呢。”
她好像才想起来什么似的，轻轻一笑：“只不过可能活不了多久了。”
可她的眼中没有悲伤忧惧，只余坦荡和释然。
陆明枫还想说些什么，比如这些纸上说的不一定是真的，也许那只是姜尚骗人的把戏，也许世上不止她一个祭司，只要我们多找找，就一定能……
可他的言语是如此无力而卑劣，在她明亮的眼睛面前，一个字也无法开口。
“你也老大不小了，还皱着眉头冒充忧郁青少年呢。樱宁呢，她不是在家吗？”凌风枝半是玩笑半是宽慰地点点他的眉心。
话一出口，两人皆是一怔，凌风枝匆忙推开卧室门，只见樱宁横卧在床上，怀里抱着不知什么时候买的半身高的仓鼠抱枕，口水把一片浅灰色的绒毛浸成了深灰色。
“心真大，你大半夜出门，她转眼就睡着了。”凌风枝好笑地摇摇头。
她轻轻推了推陆明枫的背：“今天的事就这样吧，很晚了，帮你妹把被子盖好，你自己也早点睡。”
卧室的房门被轻掩上，凌风枝从茶几的储物格里找出备用的笔记本电脑，有篇论文马上要到死线了，她习惯性地输入密码，登录知网。
看着眼前的屏幕，她愣了片刻，低头笑笑。隐约的蓝光照亮她的镜片，遮盖住瞳孔。
“啪”的一声，电脑被合上，她拿出手机，在聊天框里编辑出今晚事件的始末，一键发送给苏清灵。
她靠在沙发上，忍不住去想，会有别人看见这些消息吗，看见了也不会相信吧。
……那也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