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晚，余曜在洛杉矶的酒店房间与恒星汽车的两位同事开会。

    “张总、许工，昨天我们到手的资料中写明，为了控制劳动力成本，Planet家用汽车研发中心招聘的非技术工种，九成都是在附近小镇居住的人。”余曜坐在单人沙发上，朝斜对面长沙发上坐着的两人道，“今天上午我们考察研发中心的时候也能看到，虽然那里高薪聘请的科研技术人员来自世界各地，但普通工人和后勤人员基本都是本地人。”

    “那这就会涉及研发中心周边人力资源的问题。”余曜看向两位同事，进一步言说，“所以上午考察结束后，我在附近转了转，研发中心周边有两个小镇，加起来只有不到五万人口，尤其是最近的M小镇，人口只有两万人。以现在的研发规模勉强能够满足，但如果接下来我们有扩大研发中心的计划，那人员雇佣就成了问题。我们不可能雇佣洛杉矶市区的工人去研发中心工作，那样劳动力成本会大幅上涨。”

    余曜斜对面的，是上午和他一起去研发中心实地考察的四人中的两位。一位挨着余曜左手边坐，身材微胖，脸上笑呵呵的，四十来岁模样，是恒星汽车的负责人张科。另一位看着更为年长，坐在张科的左边，面容严肃，显出深重的法令纹，是恒星的高级工程师，姓许。

    听了余曜的话，二人思索片刻，张科先开口：“余总说得有道理，那奥克斯纳德呢？奥克斯纳德在研发中心的西北边，距离研发中心不到十英里。它有将近二十万人口，如果我们将来扩大研发中心的规模，是不是可以考虑雇佣奥克斯纳德的工人？”

    余曜显然也想到了这一点：“那我们就得评估奥克斯纳德的薪资水平，它是加州文图拉县最大的城市，生活成本虽然比不了洛杉矶，但恐怕也不低。”看到对面两位同事都点头，余曜又起了另一个话题：“我还有件事想请教许工。。。”

    “叮...”“嘀...”“嗡...”

    话还没说完，三个人的手机就几乎同时响起了信息提示音。房间内的三人不由面面相觑，拿出手机查看，果不其然，是群发的信息。可看完之后，三人却更迷茫了。

    “让我们十分钟之后上去1801房间开会？”

    “谁住在1801呀？”

    “是陈特助发的消息，陈特助过来了？”

    面对突如其来的会议信息，张科和许工脸上堆满了惊讶，不约而同地望向余曜。毕竟这次来的人里面只有余曜是集□□来的，如果集团来人或有什么指示，就算其他人不清楚，余曜总会收到消息吧？

    恒星一行人包括余曜都住在这个酒店的15-16层，没人住在18层，不过这不是关键，关键是。。。张科小心地向余曜求证：“余总，难道梁总亲自过来了？”

    这也正是余曜所担心的。陈扬是梁琢的第三号特助，前两年才被提拔上来，一直跟在梁琢身边。如果要代表梁琢过来处理事务，严昭或者葛青应该更合适，可现在发消息的是陈扬，这是不是说明。。。

    今天第二次，余曜心里涌起“她/他怎么在这？！”的想法，但他表面还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只淡淡笑道：“梁总的行程安排，我们怎么能过问呢？”说着又拍了拍张科的肩膀，“不过不管梁总过不过来，这都已经说明他很关心这次的收购计划。张总，您可一定要加把劲儿呀！”语毕还给了张科一个暗示的眼神。

    “那是那是，一定一定！”张科连连点头，脸都笑成了一朵花。

    余曜的房间在16层，他们整理了一下资料就准备上楼开会，结果刚出门就在走廊里碰到了同样要去开会的其他人。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面上都是疑惑。等电梯门打开，又见住在15层的同事已经站在电梯里了，看来虽然大家不清楚这个临时会议究竟怎么回事，但谁都不想晚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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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按响1801房间的门铃，开门的是一个二十七八岁年纪、身材瘦高、戴着细边眼镜的斯文男子，正是陈扬。

    陈扬带着无可挑剔的职业微笑，将众人迎进房间。1801是一间类似总统套房的大套间，外间非常宽敞，有两组沙发，加上座椅，足够所有人坐下，茶几上已经放好了瓶装水。

    “大家请随便坐”，陈扬低头看看手表说，“距离会议开始还有六分钟。”要不是在众人面前，余曜真想冲他翻个白眼。陈扬比他还要小四岁，却已经这么老成，无论什么时候都既客套有礼又公事公办，简直就是年轻版的严昭。

    大家陆续坐下，不约而同把中间的主位给空了出来。陈扬看到众人坐下，就走进套房的里间，不一会儿又走了出来，站在一旁。

    这下大家更是屏气凝神了，余曜心里清楚，大家肯定怀疑梁琢就在里间，陈扬刚才进去说不定就是向他汇报的。

    其实余曜也是这样想，但他希望自己的直觉是错的，有了中午那一遭，他真不愿现在就见到梁琢。马上就要开会了，余曜的脑子却还乱糟糟的，他强迫自己收敛心神，如果真是梁琢来了，别说其他事，光是会议这一关就不好过。

    可惜命运之神没有听到余曜的祈求。开会的时间到了，里间的门打开，梁琢从里面走出来。

    张科是第一个发现的，他可能时时刻刻都盯着里间的门，门一打开，他立马站了起来：“梁总。”几乎马上，所有人都站了起来。

    “晚上好，”梁琢面带温和的笑意对众人点点头，他穿了件灰色polo衫和卡其色长裤，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刚从高尔夫球场回来。

    但余曜知道，半个小时前梁琢可能还没落地；十分钟前群发消息的时候，估计他才刚刚入住酒店。而作为梁氏集团的总裁，梁琢就算在飞机和车上，也有忙不完的公务。

    梁琢今年三十六岁，正是一个男人最具成熟魅力的时候。而他本身就很有魅力，无论是他这个人，还是他的身家，于是他的魅力又进行了充分的加成。即便余曜同为男人也不得不承认梁琢魅力惊人，何况作为梁琢的表弟，余曜从小到大跟他经常见面，对于梁琢的“光环”，他比别人感受得更加深刻。

    余曜从没有见过梁琢生气，相反梁琢脸上时常带笑，但眼睛深处却又总是一片平静，熟悉的平静。就像余曜一直以来的看法，岁月对于这样淡漠寡情的人总是格外偏爱，只是梁琢爱笑，所以才稍稍留下了一点痕迹，而这痕迹又使得他更富魅力了。

    梁琢走到大家面前，随意地摆摆手：“请坐。”说着自己先在中间的空位坐下，其余人也顺势跟着坐下。

    “这么晚临时召开会议，各位辛苦了。”梁琢寒暄一声，随即切入正题，“多余的话我就不说了，大家时间宝贵，我先听听目前的进展。”随着话音落下，他的目光也落在了张科的身上，张科连忙直起身子，清了清嗓，开始了自己的汇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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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了，”梁琢合上手里的文件夹，淡淡道，“各位回去早点休息，明天上午我们继续讨论。针对目前项目存在的问题，以及我刚才提到的几点，明天要讨论出方案。”说罢便示意大家可以离去了。

    一时间，众人不知道是该如蒙大赦，还是提前为明天判了死刑。其实今晚的会议只是简单向梁琢报告一下他们来到这里之后的进展，明天才是重头戏。梁琢也没有批评，没有苛责，只是轻描淡写地指出了当前考察行动中存在的漏洞。

    可即便如此，今晚大家还是冷汗直流、浸湿衣襟，也许是因为在座的大多数之前根本没机会见这位传说中的梁氏掌舵者，毕竟就连恒星的最高负责人张科，也只有在每季度回总部述职时才可能见到对方。也许是发现梁琢对他们这个项目的所有资料和细节实在了如指掌，不管他们说起哪个环节，梁琢都能迅速跟进，张口就说到了点子上，因此愈发小心翼翼、战战兢兢。但不管如何，今晚恐怕都要点灯熬油，是决计没法早点休息了，众人暗暗揣度着起身告辞，心里对梁琢都是又敬又怕。

    房间里只留下余曜、陈扬和梁琢三人，余曜这才凑到梁琢身边的沙发上坐下，半是好奇半是打趣道：“我都不知道你对恒星这个项目这么关心啊？”

    梁琢把头靠在沙发背上，闭目养神，没有理他。

    余曜也不急，继续道：“Planet产品线的那个数据我也是昨天落地了才拿到，你连这都看过了？”

    “飞机上陈扬整理的，”梁琢见他不依不饶，睁开眼睛淡淡道。

    在来这儿的飞机上把这些资料全都过了一遍？余曜心里腹诽着，简直不是人呀。。。

    想到这里，余曜又打探起来：“你不是在纽约吗？怎么跑到这来了？”

    “纽约那边的谈判暂时没什么进展，”梁琢捏了捏自己高挺的鼻梁，似是想缓解一下奔波的疲累，“而且有葛青在那边盯着，我就过来看看。”

    “表哥，那你在这待多久呀？”余曜眼睛一转，暗戳戳问。

    “明天下午不是要和Planet开会吗？我过去看看，开完会就走。”

    “噢，”余曜听到这个答案，心里刚松口气，结果就听梁琢奇怪道：“你今天怎么了？开会的时候魂不守舍的。”立马又把心给提了起来。

    “没有啊，”余曜连忙掩饰，笑笑说，“可能是时差没倒过来，有点累，我先回房间了。”

    梁琢看着他因为掩饰而愈发不自然的神色，不禁皱起眉头，但终究懒得追问，于是点点头随他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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