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上午，还是1810房间，恒星代表团的讨论又换了形式。

    众人以为还会像昨晚那样和梁琢围在一起开会，但梁琢显然不想把自己的时间全花在这样一个子公司收购项目上。于是他让其他人在外间针对昨晚提出的那些问题一项项讨论，自己则在里间处理集团的事务。等到众人商定出可行的解决方案，再由相关负责人进入里间向他汇报。

    这样一来压力剧增，几乎每个人都有进入里间单独跟梁琢进行汇报的时候。大家更为小心翼翼，搜肠刮肚，只望能顺利过关，而梁琢依旧游刃有余。直到中午十二点会议才结束，众人拿着梁琢批示的解决方案走出来，一个个早已饥肠辘辘，但脸上却又踌躇满志，心中对梁琢的又敬又怕也不知不觉变成了由衷的敬意。

    张科正要离开，梁琢开口唤住他，对他跟余曜道，“你们和陈扬陪我去一趟研发中心。”

    “去研发中心？”余曜有些吃惊，“现在吗？下午还有会呢。”他心里浮现出不好的预感。

    梁琢点点头：“我想结合你们汇报给我的材料，实地看一下，现在正好有时间，”说着问起，“开车去一趟研发中心要多久？”

    张科和余曜都是去研发中心实地考察过的，听到这话张科抢先回答：“我们昨天返程差不多也是这时候，单程一小时十分钟足够了。”

    “好，”梁琢点了下头，“下午的会是四点开始，时间充足。我们现在出发，午餐在路上解决。”

    他们四个人乘一辆车，张科是去过的，又隶属于子公司，虽然级别上比陈扬高，但人家是总裁特助，他们这些子公司的负责人平时见到还要供着，更不要说现在梁总也在车上，他自然是自告奋勇当司机。

    于是张科坐在驾驶位上，陈扬坐在副驾，梁琢和余曜一左一右地坐在后排，一行人向研发中心驶去。

    从上路开始，余曜就心神不宁，一会儿怀疑梁琢去研发中心是不是知道了什么，一会儿又在心里偷偷祈祷他们千万别碰上，目光总是不由自主地瞟向身旁的梁琢。

    梁琢一上车就打开电脑开始处理公务，余曜偷瞄了他好一会儿，他连头也没抬，更不用说往窗外看了。余曜轻轻吐了口气，又暗自腹诽，这不理人的样子也像得很。

    车开到半路，余曜渐渐放下心来，梁琢坐在车上，眼里只有忙不完的公务，又怎么会碰上呢？

    谁知等车子快到小镇的时候，开车的张科出声了：“梁总，这就是我跟您提到的M小镇。”他边说边示意他们看向路边竖立的标牌，上面写着：M小镇，人口20,000人。

    余曜心里咯噔一声，果然梁琢从电脑前抬起头，瞟了一眼窗外的路牌。

    张科对着后视镜继续道：“我们穿过M小镇，就到Planet的研发中心了，研发中心就在小镇的西北边。”

    梁琢点点头，看着飞快后退的道路两旁，从茂密的树林变成零星有几间房子。他觉得有些疲乏，便合上笔记本，把头靠在座椅靠背上，闭上双眼轻捏自己的鼻梁。片刻后，梁琢睁开眼睛，就着靠坐的姿势，随意地朝窗外望去。此时车子已经驶入了小镇的主干道，沿着这条街穿过小镇，就能到达研发中心。

    余曜的心忍不住“砰砰”跳了起来，他一会儿看看身边的梁琢，一会儿又用视线不断地搜寻道路两旁的行人，这里没有。。。那里也没有。。。

    梁琢从昨晚就发现余曜神色有异，这会儿更明显了，但他对余曜的情绪变化不感兴趣，只侧过头也看起了这座小镇。

    这里离洛杉矶不到五十英里，委实说不上偏僻，却莫名荒凉，有股时光暂停的陈旧味道。小镇的主干道上有家花店，花束满满当当地塞在脱了漆的铁皮桶里，乱蓬蓬地摆出来；有家理发店，应是开了许久，门口的转灯都有些斑驳了；还有几家餐馆，看着像是家庭式经营的，招待的八成都是熟客。

    梁琢任思绪漫无目的地发散，目光无意间掠过其中一家餐馆的玻璃窗，霎时顿住了。

    他的表情空白了一瞬，随即反应过来，车子却已经将街景远远甩到了身后。

    “调头！”

    驾驶位上的张科突然听到梁琢的指示，还没来及询问，车子已经到了路口。看着十字路口禁止调头的标志，张科犹豫道：“梁总，这里不许调头。。。”

    梁琢定了定神，脸上已经恢复了七八分的平静，只有微蹙的眉头泄漏了他的情绪：“那你过了这个路口，就找个地方调头。”

    “是！”

    张科驶过路口，就近找了条岔路拐进去，调转车头开了出来。张科一边往回开，一边试探地问梁琢：“梁总，我们去哪啊？”

    车内沉默弥漫，一时间呼吸可闻，另外两人也在等待梁琢的答案。

    梁琢侧过身，透过余曜那边的车窗看向外面的街道。

    “到了，”他示意张科停车，“我们就去这家披萨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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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余曜站在披萨店门口，抬头望向上面大大的招牌“Uncle Big’s Pizza”，心中说不出是什么滋味，他没有看到刚才究竟发生了什么，但他已经猜到了。梁琢和陈扬已经进去了，张科停好车走到他身边，试探地问道：“梁总这是？”余曜冲他摇摇头，张科立即会意地不再说话，两人各怀心思，跟着走进去。

    车开回来的时候，窗边刚才有人就餐的那个位子已经空了，街上也看不到熟悉的身影。梁琢走进披萨店，瞟了一眼窗边那张桌子，果然已经被清理干净了。他环顾周围，这是一家面积不大的家庭式披萨店，旧式的装修，一面墙上还喷着夸张的涂鸦。一个穿着短袖T恤、外面系了件围裙的中年白人大叔，正站在吧台里面和熟客谈天，围裙上还印了披萨店的招牌logo。

    梁琢径直走到吧台前，白人大叔见来了陌生的客人，止住话头看向他。

    “嗨，伙计，能帮我一个忙吗？”梁琢用地道的美式口音，友好地说，“刚才坐在那个位置上带着孩子的那个女孩，你认识她吗？我是她朋友，我想知道在哪能找到她。”边说边用手指了指窗边已经空了的那个位子。

    白人大叔挺着圆滚滚的肚子瞧了瞧他指的方向，又打量了一眼梁琢还有他身后的人，他们几个西装革履，全是一副都市精英的模样，一看就不是本地人。白人大叔的目光中含了几分警惕，摇摇头没有说话。

    梁琢见状也没有追问，想了想对余曜几人道：“我们中午就在这儿吃吧，抓紧时间。”其他三人自然没有异议。

    梁琢便冲白人大叔笑笑：“那我们在这吃饭，就坐窗边的那张桌子。”说着他随手从吧台拿起几张披萨店的菜单纸，递给陈扬：“你们点。”白人大叔一边拿抹布擦着吧台桌面，一边观察他们的动作，没有做声。

    陈扬把菜单分给余曜和张科，又递回一张给梁琢：“梁总，您也看看想吃什么？”

    梁琢没有胃口，但还是接过菜单，瞟了一眼说：“我要土豆培根的。”

    等他们点好后，其他三人先坐到窗边的座位上等餐，梁琢又拿出手机，调到照片界面给那个白人大叔看，语气非常诚挚：“我和她真的是朋友，我们很久没见了，我只想知道她在哪。”

    白人大叔看了几眼照片，这是张两人的合照。背景像是在海边，两个人笑得灿烂，女生看着镜头，男生在看着她，两个人看起来的确很亲密。男生就是眼前这个人，只是年轻了一些，女生也是他认识的那个。

    白人大叔思索片刻，还是道：“她只是有时带着孩子来吃披萨，我不知道她在哪。”说着无能为力地耸耸肩。

    梁琢笑了，他带上真切的笑容向白人大叔道谢，然后回到座位上，一边编辑信息，一边朝坐在他对面的陈扬道：“我发给你一个人的资料，她应该就住在这个小镇，你帮我查下她的住址。”

    “好的，”陈扬立马反应过来。

    说话间，梁琢已经把资料发给他了，陈扬不敢耽搁，拿出手机低头查看。

    姓名：林之舟

    英文名：Cynthia Lin

    出生日期：1991年3月16日

    毕业学校：S市舞蹈学院芭蕾舞系

    。

    。

    。

    陈扬越看越觉得惊讶，这下面竟然还有这个人五年前的护照号码，梁琢标注了她可能带着一个三四岁的孩子，最后还附上了她的照片。陈扬看着照片，再回想林之舟这个名字，总觉得有几分熟悉。

    不过陈扬没有表现出来，他收拢心神，问梁琢：“您什么时候要？”

    “最迟今天傍晚。”梁琢又恢复了平日里运筹帷幄的样子，“帮我把今晚回纽约的机票取消；通知葛青，让他先负责谈判事宜，有什么事第一时间通知我。”

    梁琢说完意识到什么，视线落到身旁的余曜身上，余曜被他的目光一盯，立刻不自在起来。

    “你好像不惊讶我遇到谁了。”梁琢似有所悟，冷眼瞧着余曜的脸色一会儿青一会儿白。

    “你们昨天已经来过这里了是吧，”梁琢凉凉道，“原来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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