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太阳将西面的天空染成绯红，他们才走出新馆。林之舟仰头望向漫天云霞，唇角不由地勾起。

    “这么喜欢那幅画啊？”一旁的梁琢打趣道。

    林眠去世后，林之舟一直郁郁寡欢，梁琢才想方设法带她出来散心。刚才林之舟盯着那幅《睡莲》目不转睛地看了好久，出来后竟难得展颜，仿佛终于解开了萦绕心头的郁结，整个人都轻松了许多。

    “是啊，”林之舟痛快地点头，“阿琢，我觉得你说得对。”她抬眼望进梁琢的双眸，口中重复起梁琢方才回答她的那句话，“该怎么办，就怎么办。”

    林之舟和闪耀娱乐续签的一年合约上周就到期了。闪耀娱乐拼命劝林之舟续约，连艾米也被许了各种升职加薪的好处。闪耀娱乐甚至表态只要艾米能劝林之舟留下，就破格提拔她做公司的艺人总监。

    从闪耀娱乐的角度看，不管如何，林之舟的母亲已经去世，林之舟也就没有了暂离娱乐圈的理由。她现在又处于事业的上升期，正是拼搏的时候。亲人离世固然悲痛，但活着的人日子总还是要过的。

    这一点，艾米作为林之舟的经纪人，又岂会不清楚呢？她平时常劝林之舟，有时苦口婆心，有时气急败坏。可这次事关林之舟的坦荡星途、事关她自己的光明未来，艾米却实在劝不出口。

    艾米心里明白，林之舟始终不属于这个圈子。当初她为了林眠的病才一脚踏入。如今林眠已经离开，林之舟退出娱乐圈也不会有任何留恋。那些众人所向往的光鲜亮丽，那些无数人汲汲营营想要得到的名气地位，林之舟根本不在乎。她食之无味，弃之更不可惜。最终艾米还是什么也没说，默默接受了林之舟的所有决定。

    所以，林之舟现在是没背合约一身轻了。当然闪耀娱乐还没有放弃，他们没收到林之舟跟其他经纪公司接洽的消息，这说明他们还有机会。于是闪耀娱乐“慷慨”地表示，愿意给林之舟多一些时间考虑，解约的消息也因此顺理成章地暂缓公布。

    闪耀娱乐打什么算盘，林之舟并不在意，她心里正在琢磨的是另一件事：既然合约已经到期，她在外面是不是也就不用再墨镜口罩地全副武装了？

    她今天已经戴了渔夫帽，压低的帽檐能挡住她大半张脸。在展馆里这样的低调装扮足矣，全副武装反而会招惹视线。可在室外就不同了，按理说她该把墨镜、口罩都戴上，不仅是为了避开路人的注意，更是为了躲避狗仔。

    如今林之舟身上没了经纪约，再不用担心她的行为对闪耀娱乐产生影响。她思忖片刻，问身旁的梁琢：“要是我们被拍了，对你有影响吗？”

    “没有，”梁琢不以为意，“什么影响都没有。”

    林之舟看他的反应，后知后觉：“我们有被拍到过吗？”

    “有啊，还挺多的。”梁琢经常收到他和林之舟的合照，有他去探班的，有他去机场接林之舟的，他早就习以为常了。

    “好吧，”既然如此，林之舟听之任之地耸肩，“那我就不戴墨镜和口罩了。”

    大热天的，她也轻松一回。林之舟想着深吸了口萦绕鼻端的空气，里面混着花香，大概是新馆门前的花园里开出的花吧。不用当明星的感觉真好，连周遭的空气都轻盈起来，林之舟惬意地与梁琢一道往美术馆的出口走。

    行至美术馆大门外，梁琢正要朝一侧的停车场去，林之舟一眼望见美术馆路对面的蓝色招牌，张口唤住他：“阿琢，我想吃冰淇淋。”

    梁琢顺着她的目光也看到了那家冰淇淋店。他不禁挑了挑眉：“想吃冰淇淋了？”他从没见过林之舟主动要求吃这种满足饱腹之欲以外的东西。或者更确切地说，除了一开始，林之舟几乎没有主动要求过什么。

    林之舟点头，她好久没吃过冰淇淋了。反正她也不再是明星，用不着身材管理。

    “好，”梁琢拖长了尾音，带着几分肆意和纵容，“我去买。”他本来就是带林之舟散心的，“你想吃什么口味？”

    “呃。。。”林之舟卡了壳，她不确定地问，“都有什么口味啊。。。”

    梁琢笑得无奈：“那我看着买，行吧？”

    如音美术馆门前修了架过街天桥，不需要绕到远处的十字路口，就能去到对面。

    于是林之舟等在美术馆大门前的一排法国梧桐树下，看着梁琢几步迈上了天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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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穿梭不息的车流中，一辆天空蓝的911极为吸睛。漂亮的车身曲线，颜色澄澈得仿佛倒映了天光。

    如果可以，相信前后左右的车都想离它远远的。只可惜S市的晚高峰对所有车辆一视同仁，因此这辆911也只能与其他车一起龟速前进。

    “妈，你干嘛非叫我跑一趟呀？我今天还有事呢！”

    拥堵消耗着余曜的耐心，他瞄着右侧的后视镜，看准空当一打方向盘，向右变了车道。转过前面那个十字路口，就是如音美术馆了，余曜略微松了口气，可一看仪表盘上的时间，已经过了五点，等回到公司估计都该下班了。今天这一下午算是耽误了，余曜心里又焦又躁，嘴上就忍不住抱怨起来。

    “你哪天没事啊？一个月没回家了，我看阿琢都没你忙！”坐在副驾驶的梁梵音听见这话，没好气道，“不就是我今天车坏了，让你开车带我去办个事吗？看你这不情不愿的样子。。。”

    “不是，我正上着班呢！”余曜深感跟自己的母亲是有理说不清，“再说你还缺司机啊？一个电话，老宅不就派车过来了？干嘛非支使我呀？”

    “你是我儿子，我还支使不动你了？！”

    余曜读研时就搬出去住了，只每周末回家吃饭，最近他忙得很，已经连续好几周没回去了。今早梁梵音上班的时候车坏在路上，便联系4S店把车拉去了修理。可她下午又要出馆办事，这才打电话给余曜，让他来接送自己。

    说来梁梵音真算是平易近人了。不同于出行都有司机的姐姐，梁梵音上班还是自己开车。只可惜余曜这个钢铁直男/根本不理解她挂念儿子的母亲心肠，一路上没少发牢骚。这眼看要到目的地了，又提起这茬，梁梵音心中也不满起来：“你这一天天的在忙什么呢？要不然你别在星云资本做了。我跟阿琢说一声，把你调回总部吧。”梁梵音本不是个随意干涉儿子私事的人，要不是气狠了，也说不出这话。

    “别！”余曜连忙止住母亲的话头，“我工作上的事您就别操心了，我有打算。”

    余曜15年硕士毕业后，便进了梁氏旗下的星云资本工作。他本身就是学金融的，在自己的专业领域工作了两年，可说是成绩斐然。梁琢有意让他再在子公司磨练几年，日后执掌梁氏的投资部。

    余曜想着软下语气，跟母亲讨饶：“我这不是来给您当司机了吗？您还不满意。要不您让我姨妈也给表哥打个电话，让他上班时间开车去接她，您看他理不理？”

    梁琢自是不会理会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梁梵如也没这么无聊，余曜母子俩心知肚明。梁梵音乜了儿子一眼，转了话题道：“你这车是什么时候买的？”她瞟了眼车内的装饰，“怎么没见你开过？”

    余曜见母亲大人主动翻了篇，连忙笑嘻嘻地打蛇随棍上：“去年就买了，这是我上班开的，怎么样？”余曜对自己的审美很有信心，这车子内外的配置都是他亲自挑的。

    梁梵音抿了抿嘴，对儿子的眼光不敢苟同。天空蓝的车身，阳光橙的内饰，张扬有余、含蓄不足。

    “你那么多超跑，怎么又买了一辆？上班还是要低调些。”

    “我就是因为低调才买的。”余曜觉得冤枉，一边解释一边还在心里纠正，这款可不算超跑。

    奈何他的那些超跑没有一辆适合上班开。听说金融圈里开保时捷的多，余曜为了和同事打成一片，才特意订的这辆车。其实他15年年底就下单了，只不过定制花了些时间，去年上半年才到。毕竟一周有五天都要开这辆车，总要弄得顺眼些。

    “你这还低调啊？”梁梵音不知道儿子为什么对跑车这么钟爱，连上班都要开，S市的早晚高峰对于跑车绝对称不上友好。“我看阿琢那辆纯黑的SUV不错，又低调又沉稳，要不给你也订一辆？”

    “他那辆迈巴赫？算了吧。。。”余曜翻了个白眼，他都快不认识低调两个字怎么写了。

    车子在重重车流的裹挟中终于转过路口，如音美术馆近在眼前。

    余曜一边减速，一边盘算着待会要不要回公司加会儿班。突然，他的目光捕捉到一个熟悉的人影。梁琢一身休闲装，一手拿着一支冰淇淋，正神情自若地从他们侧前方的天桥走下来。他走到一个头戴渔夫帽的高挑身影跟前，将一支冰淇淋递给对方。尽管渔夫帽遮挡了大半张脸，但余曜还是认出来了。

    霎那间，余曜心中仿佛有一万只羊驼轰隆隆地奔腾而过。他偷瞄了身边人一眼，梁梵音此刻也注意到了美术馆门前站着的两人，表情瞬间变幻，十分精彩。

    余曜隔着一段距离就默默靠边停下了车，一时间车内安静得针落可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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