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五章 群殴

    一行人还没到近前,劣质化妆品的呛人香气已经糊了满脸,孙智超扛不住,张嘴打了两个喷嚏,心里暗搓搓地叫苦:老天保佑,今晚这一出千万别被我媳妇儿知道,要是让她知道我打着出差的幌子出来鬼混,非罚我跪一礼拜的电脑键盘不可。

    杨帆倒是神色如常,就跟经常逛销金窟的浪荡公子哥似的,一把拽过一个白裙子女孩揽到身边,又对服务领班不耐烦地摆摆手:“行了,没你的事,先出去吧,让我跟这妹子好好说说私房话。”

    他脸上端出猥琐不堪的笑容,爪子也不闲着,薅着白衣服女孩的手就不撒开,活像多少年没机会发泄雄性荷尔蒙似的。

    孙智超不忍卒睹地别过头,感觉自己好像日了狗。

    服务领班在这种声色场所打滚多年,什么样的人都见过,当下笑着寒暄两句,知情识趣地退出包间。她前脚刚走,孙智超后脚就坐不住了,连滚带爬地翻到单人沙发上,把偌大的场面留给杨代支队一个人发挥。

    杨帆看着满面猥琐、动手动脚,其实分寸拿捏得极好,揽在女孩腰间的胳膊虚虚隔着几分,并没有真挨上去:“妹子,多大了?”

    女孩糊了满脸化妆品、连亲妈都认不出的妆面上闪过一抹稍纵即逝的惊愕,鹌鹑似的轻言细语:“十八……”

    杨帆和孙智超心头陡沉:还这么年轻!

    “家在哪啊?怎么干了这行?”

    白衣女孩虽然觉得眼前的“客人”有些奇怪,还是如实回答:“家在江阳县城,来江宁打工。带我的老乡说,干这行来钱快,所以就来了。”

    杨帆煞有介事地点点头,抓着人家手腕不放,来来回回反复揩油,在外人眼里就是个十足十的登徒子,只有白衣女孩自己知道,这男人是在她胳膊上寻找什么。

    当那两只铁箍似的手指触碰到手肘关节时,女孩蓦地变了脸色,触电般抽回手:“大哥,别,我怕痒……”

    孙智超不明所以,杨帆却眼神微沉,借着后背遮挡,他慢慢撩起女孩衣袖,只见她肘弯处一片诡异的青紫,衬在苍白的皮肤上,越发触目惊心。

    但凡稍有经验的警察都能认出,那是注射毒品手法不当留下的痕迹,仔细分辨,甚至能看出青紫深处藏着密密麻麻的针眼。杨帆像是被针扎了,瞳孔极细微地一收,语气越发轻柔:“干这行不容易吧?平时有没有人对你不规矩?”

    女孩就是再不机灵,也反应过来男人身份不一般,甚至隐约听出他是在问这间会所有没有不法不轨的行为。她抽了抽脂粉浓厚的鼻头,似乎红了眼眶,可惜眼线和睫毛膏太浓重,看不出来:“还好……做我们这行的,就是服务客人,有的客人喝多了酒,难免、难免出格些。”

    杨帆又漫无边际地问了些话,听着像是套近乎,只是作为寻欢作乐的前戏未免太累赘了些。与此同时,包间中的对话通过沙发底下的监听装置,一字不差地传入另一个人耳朵。男人翘着腿坐在阴影里,给自己倒了杯红酒,一边盯着监控屏幕,一边好整以暇地抿了口。

    包间门就在这时被人推开,方才还笑容满面的服务领班神色紧张匆匆而入:“老板,人都安排好了。”

    男人悠悠点头,晃了晃红酒杯。

    他身后影影绰绰,居然站着好几个人高马大的黑衣男人。其中一个人大约格外有脸面些,大着胆子开口道:“老板,这人真是条子?看着不像啊……”

    男人斜乜眼,懒洋洋地似笑非笑:“你怀疑我的消息?”

    男人唯唯低头,不敢吭声了。

    “年轻人,学着点,听话要听音,”男人饮了口红酒,快意地叹了口气,“你以为他在跟这小娘们套近乎?人家是拐弯抹角套咱们底细……到底是市局来的,心思可比你们细密多了。”

    男人越发闭紧嘴,大气不敢出一口。

    服务领班满脸紧张:“老板,接下来怎么办?”

    男人伸了个懒腰,活动了下僵硬的脖颈:“找人把二楼走廊清理干净,我要给这位警官先生……送一份终身难忘的大礼!”

    包间里的杨帆看了眼手表,见时针已经指向晚上八点半。厚厚的隔音墙挡不住对面包间的鬼哭狼嚎,他在极具鼓点的DJ旋律中没来由一阵心惊肉跳。

    杨帆当机立断,从衣兜里摸出一把钞票——大概是他大半个月的生活费,全都拍在女孩手里,然后低声飞快道:“找机会离开吧,这种地方不是你该待的,年纪轻轻的,干点什么不好?”

    女孩瞠目结舌,没想到这位身份来历一应成谜的客人居然是个冤大头,好生开了回眼界。还没来得及说话,走廊上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杨帆神色微变,和孙智超使了个眼色,两人极具默契地站起身,一边一个趴在门后。

    下一瞬,只听一记惊天动地的巨响,门板被硬生生踹开。凶神恶煞的黑衣打手闯进门,第一眼只看到孤零零坐在沙发上的白衣女孩,不由愣了下。

    紧接着,劲风扑面而来,黑衣打手还没回过神,眼前突然多出一片阴影,脸上“嘭”一声挨了狠狠一下。

    打手踉跄后退,在头晕目眩中伸手捂住鼻子,触手只觉湿漉漉的,居然摸到满手血,顿时出离愤怒:“上!给我宰了这小子!”

    打手们像是放开牵绳的恶狗,嗷嗷叫唤着扑上前,一时间,铁棒砍刀呛啷齐下,冲着要害招呼过来。

    杨帆脾气不小,身手也相当过得去,危急中抬手架住劈面斩落的匕首,然后飞起一脚踹过去。打手踉跄后退,一路绊倒无数同伴,门口的包围圈稍稍一松,杨帆顺势提溜起孙智超,把人往外推去:“走!”

    孙智超二话不说,将包间的落地灯当成禅杖,挥舞出一片虎虎风声。只听“稀里哗啦”之声不绝于耳,玻璃灯罩架不住暴力冲击,凄凄惨惨碎落满地,玻璃残渣疾风骤雨般喷出,放倒一片鬼哭狼嚎的打手。

    电光火石间,杨帆脑海中闪现过无数疑问:为什么锦宫的人会突然动手?他们的身份暴露了吗?既然明目张胆地派出打手,一楼正门会不会也有人盯着?要怎样才能在保住自己的前提下全身而退?

    这些念头闪电般窜过脑海,又在雪亮的刀光前灰飞烟灭。

    杨帆没敢走正门,凭着进门前对消防安全疏散线路图惊鸿一瞥的印象,拽着孙智超往后门的安全通道而去。刚拐过楼梯口,红酒瓶当头砸落,瓶身带起凌厉的劲风。

    这一下毫无预兆,杨帆百忙中只能举胳膊硬挡,只听“呛啷”一声脆响,玻璃瓶四分五裂,杨帆的半条左胳膊也瞬间麻木,从小臂一路蔓延到肩膀,半晌泛上一股钻心的钝痛。

    然而这个要命的节骨眼,他根本顾不上这些,偏头躲过照脸剁来的西瓜刀,然后一拳捣上那人被酒色熏出的黑眼圈,将人当成肉盾拖到身后,眼疾手快地挡住铁棒。

    ——事实证明,这一挡非常及时,只要再迟零点零一秒,被铁棒砸成红白西瓜的人脑袋就得换到杨帆头上。

    两人没敢走门,三两步抢到走廊尽头。杨帆抄起窗户旁的花盆,咣咣一通乱砸,在玻璃上开出一个可供一人钻过去的大洞,然后用力一推孙智超:“你先下去!”

    孙智超有点犹豫:“杨哥……”

    杨帆简直出离愤怒了:“这时候还穷客气什么?赶紧给老子滚!”

    孙智超不敢磨叽,乖乖翻出窗口——幸而包间位于二楼,还不算太高,将将落地时,孙智超蜷起四肢,在一楼的玻璃顶棚上顺势翻滚一圈,将下坠的冲力卸去大半。这么一遭下来,他手脚上多了不少擦伤淤痕,却压根顾不上,趁着打手没追上来,一骨碌爬起身:“杨哥,快跳!”

    杨帆伸手扒住窗框,然而增援的打手就在这时赶到,两把砍刀对准后脑呼哧过来。千钧一发之际,杨帆只得向后仰倒,抓着窗框凌空借力,用一个漂亮的后空翻躲过了打手的偷袭。

    与此同时,他也被迫远离逃命的窗口,被逼着退回走廊中央。

    打手们呼哨一声,举着砍刀、铁棒一拥而上。

    虽然处境极为不利,但杨帆从小就是称霸一方的主儿,越是群起围殴越能激发他骨子里的杀性和血气。他在砍刀怼到胸口的瞬间反拧打手手腕,只听“嘎啦”一下脆响,打手发出杀猪般的嚎叫,砍刀则到了杨帆手里。他有兵刃在手,顿时如虎添翼,左右开弓大开大合,用刀背将两个没长眼的打手横扫出去。

    打手们被这小子横扫千军的王霸之气震住了,敌进我退地簇拥周围,起起伏伏潮涨潮落,硬是没人敢上前送菜。僵持了十几秒,走廊拐角的阴影里传出不紧不慢的脚步声,不过眨眼功夫,一个人影已经到了近前。

    凶神恶煞的打手见了他就像老鼠见了猫,纷纷夹紧腿肚,分海似的让开一条通道。

    杨帆虽然揍人神勇,自己也没好到哪去,身上挂满了大大小小的伤口,动一动就钻心的疼。他循声抬头,下一瞬默默爆出一句粗口,只见排众而出的是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目测将近一米九,往那儿一戳,铺天盖地的阴影几乎将没到一米八的杨帆笼罩进去。

    两旁打手战战兢兢:“柯、柯先生……”

    身材高大的男人摆了摆手,打手就像得到主人指令的猎犬,乖乖闭上嘴。只见男人一只手悠哉游哉地插进裤兜,嘴角叼着香烟,似笑非笑地歪头端详杨帆:“你也是市局的?认识姓陆的吗?”

    杨帆心头倏凛:“你认识陆队?”

    “何止认识……”男人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要不是那个多管闲事的小律师,他现在已经……”

    男人话音一顿,用手指比出枪口的形状,对杨帆遥遥一点,然后送到嘴边轻轻吹了口气。

    杨帆:“……”

    他攥着刀柄的手不知不觉捏紧了,心头隐隐泛起一个冰冷又可怕的猜测:“当初陆队蒙冤下狱……是你干的?”

    “要怪就怪他不长眼,招惹谁不好,偏偏把主意打到我们老板头上?”男人悠悠地说,“他自己找死,我能怎么办?成全他呗!”

    杨帆闭一闭眼,不动声色地深吸一口气——

    “陆队行事谨慎,就算在市局内部,知道他在查十六年前旧案的人也没几个,”他低声道,“他出事之后,我就知道情况不对,这里头一定有人捣鬼。只是背后主谋安排得很周密,人证物证一应俱全,又有省厅和公安部向市局施压……实在拖不下去,只能移交检察院提起公诉。”

    “所以说这小子命大!”男人咧嘴一笑,“我早就说了,兜那么大一个圈干嘛?当初绑了他就该直接弄死,可老板非说这小子身份特殊,留着活口才能转移警方视线……也亏得他有本事,居然请动了姓薛的律师,铁证如山的案子都被她刨出缝来,只是可惜啊……”

    杨帆上前一步,目光灼灼逼视着他:“可惜什么?”

    男人撩了下眼帘,那一刻的神色直如恶狼一般狠厉:“可惜……你就没他这份幸运了!”

    几乎是话音落下的同时,一丝凉意顺着杨帆脊椎骨窜上后脑,千钧一发之际,他遵循了下意识的本能——不顾一切往旁扑出。下一秒,拳风不期而至,“轰”一声撞在墙上,将雕花的复合板材生生砸出一个窟窿来。

    偌大的墙壁瑟瑟颤动,男人的拳头也没好到哪去,当即破皮流血,他却像是浑不在意,伸舌轻轻舔了下,眼底流露出嗜血的疯狂和快意。

    杨帆咬紧牙关,提起砍刀冲上前。

    他身手不差,是在跟小流氓干仗的实操中磨练出来的,相形之下,他的对手显然接受过系统性的训练,是个真正的格斗高手。沉重的砍刀挥舞出风声,哪怕只是刀背,砍实了也足以将内脏撞个稀巴烂,然而男人不慌不忙,俯身闪避的瞬间,一条长腿顺势踹出,正中杨帆手腕。

    这一踢何止数百斤力道,直接将半条膀子震麻了,杨帆手腕吃不住力,砍刀打着旋飞出,“砰”一声剁进墙壁。男人趁机欺身而上,飞起一拳直奔他脑门,杨帆竭力闪开,却被对方一记后踹蹬中胸口,直挺挺地飞了出去。

    这一下摔得结结实实,落地的瞬间,杨帆五脏六腑像是炸开了水陆道场,当即喷出一口血来。他挣扎着抬起头,只见男人活动着手腕走到近前,低头端详他的神色仿佛看着一只生死不由己的蝼蚁。

    “你原本可以不用死的……如果不是你自己找死的摸到这里,”男人语气轻柔地说,“其实我很好奇……你是怎么找过来的?”

    杨帆有气无力地趴在地上,嘴唇虚弱地一张一合。

    男人不由走近两步,半俯下身:“你说什么?”

    说时迟那时快,看似气息奄奄的杨帆猛地一挺身,坚硬的头骨撞中男人鼻梁。男人猝不及防,眼前瞬间冒出金星,没等回过神,杨帆已经纵身扑上,铁箍似的手指死死卡住他脖颈咽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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