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五章 暗道

    所有人……连同被枪口指住太阳穴的方玮傻在原地,半晌没回过神。与此同时,会客厅里哀嚎遍地,只见柯林松开手里已经去了半条命的倒霉打手,抬头用大拇指抹了下嘴唇,阴恻恻地笑了:“我就知道,对你不能掉以轻心。”

    被他盯住的人——不知什么时候挣脱手铐的陆临渊摁住方玮肩膀,虽然脸色微白,握枪的手却稳如磐石:“站在那儿别动,否则我开枪了!”

    柯林无所谓地耸了耸肩:“行啊,开枪吧,反正我早就看这姓方的不顺眼。”

    方玮气得脸色发白:“姓柯的,你过河拆桥!”

    陆临渊不易察觉地皱了皱眉:“他不是你老板吗?”

    柯林好似听到一个天大的笑话,忍俊不禁地笑了起来:“他?我老板?你想什么呢?就这傻逼二货,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钱,除了这些没见过世面的呆货,谁会听他的?”

    方玮自忖能反摆主教一道,连王世钊都栽在自己手里,怎么着也当得起“枭雄”两个字,谁知被柯林三言两语贬损得一文不值,脸色顿时变得很难看。

    陆临渊稍一寻思已经明白过来:“你听命的老板另有其人?王世钊……还是萧凌?”

    柯林露出讥讽的笑意,似乎想说什么,陆临渊已经反应过来,飞快改口道:“不……不会是王世钊!当初方玮和萧凌联手陷害王世钊,你要真是王世钊的人,绝不会眼睁睁干看着——所以,你真正听命的人是萧凌?”

    柯林略带诧异地看了他一眼,轻轻一挑眉梢:“我早说过,像你这么聪明的人……不能留着。”

    陆临渊脸色微沉,方玮的震惊比陆临渊还明显,盯着柯林的眼神像是要在他身上戳出两个洞来:“你是萧凌的人?你怎么会是萧凌的人!你、你什么时候和萧凌搭上线的?!”

    “很久以前,”到了这个地步,柯林也没必要隐瞒,懒洋洋地说道,“我从一开始就是听萧总的吩咐潜伏在王世钊身边,一边伺机打探情报,一边寻找可以利用的蠢货。”

    他抬起头,目光越过方玮肩膀,和他身后的陆临渊隔空相撞:“这个姓方的本事没多大,野心却不小,简直是送上门来的利用对象,不用白不用!”

    被他利用的“蠢货”——方特助气得青筋乱颤:“你别忘了,我和姓萧的合作这么久,手里多少攥着他的把柄……我要是死了,你老板也别想好过!”

    柯林不屑地嘲弄道:“你的那点手段,以为萧总心里没数吗?原本留着你只是想借机拓展云滇市场,没想到你贪心不足,一边想着首鼠两端,一边打着‘金沙’的主意……”

    他话音微顿,大约是想到萧睿对金沙也有“意向”,眼神生出微妙的变化:“像你这样的人,就是阴沟里的耗子,掀不出风浪,只会躲在暗处恶心人!”

    方玮胸口剧烈起伏,这辈子没这么愤怒过,然而冰冷的枪口一直抵着太阳穴,将他濒临蒸发的理智牢牢钉在脑子里:“陆警官,看来咱们有了共同的敌人,不如联手收拾了这个姓柯的,然后平分金沙市场……”

    陆临渊用惊奇的眼光看着他,既不明白姓方的从哪看出自己是他的“同道中人”,也不知道他脸皮是什么做的,能说出这样一番厚颜无耻的话。

    最终只能归结为林子太大,什么鸟都有。

    然而他还没来得及开口,柯林突然弯下腰,如蓄势猛兽一样飞扑过来,手中匕首割裂空气,居然发出尖锐的呼啸声。这一击的速度实在太快,他整个人几乎化成一道残影,倒映在陆临渊凝缩成针尖大的瞳孔里——

    下一瞬,只听“砰”一声,柯林势在必得的一击被人截住了!

    谁也没看清薛兰泽是什么时候动的,等回过神时,横扫而至的腿风已经迫近柯林面前。百忙中,职业杀手只能缩回双臂,交叉格挡住这一击,从小臂到肩膀当即震得微微发麻,身不由己地连退五六步。

    他神色阴鸷地抬起头,只见薛兰泽挡在陆临渊身前,冲柯林好整以暇地笑了笑:“帅哥,别伤和气,要不咱俩坐下来聊聊?”

    柯林活动了下微微酸麻的手腕,方才还含着戏谑的眼神人眼可见地郑重起来。

    方才一轮短兵相接,已经足够柯林试出薛兰泽的底细——她和陆临渊不一样,过招不讲究套路,但是精准有效,每一击都瞄准人体最脆弱的部位,逼着对手不得不回防。

    这显然不是警校能调教出的身手。

    “薛兰泽……我听过你的名字,”柯林慎重地说道,“你是萧总的律师?是他派你来的?”

    薛兰泽意有所指地问道:“你是指哪个萧总?”

    柯林听出她“挑拨离间”的意图,却无从反驳,因为连他自己也不确定,被精明强干的大哥压了半辈子的萧二少会不会生出“取而代之”的念头。

    退一万步说,就算萧睿有这个想法,那也是人家兄弟俩的事,老话说“疏不间亲”,柯林再得萧凌信任,也不好在萧董事长的家事上随便开口。

    他退后半步,眼底射出阴冷的目光,在薛兰泽和陆临渊之间扫了个来回:“你跟这个姓陆的是什么关系?”

    薛兰泽勾起舌头,暧昧地舔了舔嘴角:“你觉得我俩是什么关系?”

    柯林微微眯眼:“他必须死!”

    薛兰泽偏过头,眼底闪过讥诮:“那你不妨试试?”

    柯林二话不说,人已迅雷不及掩耳地抢上前,匕首带出呼啸风声,毫不留情地当头斩落。薛兰泽的脚步却有些懒洋洋的,不疾不徐地兜了半个圈,身形犹如行云流水,恰好和刀锋擦肩而过。

    然后她抬起手,猝不及防地扣住柯林手腕。

    柯林看到她抬手,也想躲来着,可不知怎的,愣是没躲过。紧接着,手腕关节传来难以形容的剧痛,仿佛被人硬生生拆散骨头,痛楚顺着神经线一路摧枯拉朽,通电似的传上肩膀,他手指吃不住力,匕首“当”一声落在地上。

    柯林反应极快,强忍手腕几乎被人拧断的剧痛,飞起一脚斜踹而至。薛兰泽侧身闪过,那一脚直接踹飞了茶几,“咣当”一下地动山摇,碎玻璃漫天飞溅。

    柯林趁机挣脱出来,用力甩了甩剧痛未消的手腕,发现小臂居然有点抬不起来。他随即惊愕地发现,自己手腕和手肘关节齐齐脱开,整条胳膊都在不由自主地微微颤抖。

    柯林难以置信地抬起头:“你到底是什么人?!”

    薛兰泽眼神微冷,压抑多年的怨毒与激愤随着这句话猝不及防地翻上胸口,几欲挣脱而出。就在这时,身后的陆临渊忽然沉声道:“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先离开这里!”

    薛兰泽胸口激烈起伏,血气仍在蠢蠢欲动。刹那间,柯林侧身拧腰,抬腿将椅子踹过来,薛兰泽不慌不忙,整个人旋身窜起,长腿秋风扫落叶般蹬出,将扶手椅轻轻巧巧地拨拉到一边。

    柯林看得很清楚,这招旋身飞踢没有十几年的功底是做不出来的,没等他在“殊死搏斗”和“走为上策”之间做出选择,陆临渊已经帮他下定决心——只见他闪电般调转枪口,瞄准柯林“砰砰砰”连开三枪,前两发子弹裹挟着炙人烫意擦过脸颊,将柯林逼到一个退无可退的死角,第三发终于避无可避,精准击中胸口。

    柯林身形猛颤,捂着胸口倒在地上。

    这一切只发生在眨眼间,惊呆了的方玮张大嘴,紧接着,走廊尽头再次传来此起彼伏的枪声——这一次,动静凑近了许多,仿佛那个被无数保镖围追堵截的人正朝这边过来。

    薛兰泽和陆临渊不约而同地回头看去,与此同时,倒地装死的柯林翻身跃起,轻车熟路地打开角落暗门,闪身钻进黑暗。

    薛兰泽:“……”

    还能这样操作?!

    她不甘地盯了眼闭合如初的暗门,几乎将牙关咬碎了,终于强行撕开视线,把满心乱七八糟的念头硬生生揣好,重新走到陆临渊身边。

    陆临渊手里揪着方玮,没法给她一个安抚的拥抱,只能深深看着她:“迟早有那么一天……”

    迟早有那么一天,埋在黄土底下十六年的沉冤会重见天日,所有沾过罪恶的手都将难逃法律的制裁。

    就像你我这些年所期待和为之努力的目标一样。

    薛兰泽抹了把脸,重重点了点头。

    ***

    就在柯林闪身遁入暗道的同时,断断续续的枪声陡然大作,这一次,动静离得很近,几乎触手可及。

    风篁敏捷地扑进拐角,穷追不舍的子弹随即打在墙壁上,擦出一溜火光。他微微喘了口气,偏头问道:“你没事吧?”

    杨帆裹在厚重的外套里,拦腰绑了根软布条,娃娃似的趴在风篁后背上。他的意识很微弱,几次要时断时续地晕过去,又被激烈的交火声惊醒,总是留了一线清明,挣扎着不肯失去意识。

    “没、没事,”杨帆几不可闻地说,“往前走……我隐约听他们提起过,这条走廊尽头有个暗道,可以抄近路离开锦宫。”

    他每说一句话都要用力抽口气,好像不这样就没法压制住沸反盈天的伤痛。风篁只觉得心肝肺跟着这作死不嫌事大的货一起乱颤起来,回头瞟了眼走廊上缓步靠近的保安,眼底掠过极为深重的杀机。

    杨帆偏偏在这时火上浇油——伏在他耳畔低声道:“要不……你先把我放下?反正……这帮人不要我的命,等你出去了再……”

    他话没说完,脑门突然挨了一巴掌,后半截话被生生怼了回去。

    风篁面无表情:“闭嘴!再说一个字,我就把你的嘴堵起来!”

    他虽然脸色铁青,手上却极有分寸,并不至于让杨帆伤上加上,而是更接近于一记沉重的抚摸。杨帆悻悻闭了嘴,忍了须臾,还是没忍住,低声嘟哝道:“这不是最好的办法吗?还是你告诉我的,识时务者为俊杰……”

    风篁忍无可忍:“这句话不是这么用的!”

    杨帆对风篁教授“诲人不倦”的职业病无言以对,只好闭嘴。下一秒,枪声再次响起——可能是在风篁手里吃了太多亏,打手们学聪明了,不打算上门送菜,哪怕冒着惊动治安大队的风险也要将火力压制进行到底。这样密集的火力输出之下,以风篁教授的身手也没法冒险突围,只能紧贴在角落里,用身体遮挡住杨帆。

    子弹在墙壁上打出密密麻麻的火光,弹壳天女散花般四溅,将前后左右的出路封锁得密不透风。就在风篁盘算着冒险突围有几成把握时,忽听“砰”一声,一记枪响排众而出,在密集如雨的火力输出中显得格外分明。下一瞬,有人声嘶力竭地喊道:“住手!都别开枪……别开枪了!”

    枪声猝不及防地停了,打手们不知所措地转过头,只见走廊另一端,自家老板以一个十分扭曲的姿势站在原地,两只手高举成投降的姿势,身后露出陆临渊苍白森然的面孔。

    打手们面面相觑——锦宫会所开张三年,因为善经营、会打点,很快成了当地一霸,只有他们找别人麻烦的份,还从没试过被人上门踢馆,更别提连自家老板都被人薅了去。因为缺乏经验,一帮打手居然愣在原地,仓惶不知如何应对。

    陆临渊将枪口往前一顶,低沉而字字清晰地说道:“让路!”

    方玮面露不甘,还想耍花枪,只听身后的薛兰泽悠悠笑道:“我劝方特助还是乖乖听话,临渊的脾气可不太好,万一他等不及,不小心拧断你一两条胳膊,那不是太伤和气了?”

    陆临渊:“……”

    他不着痕迹地瞟了薛兰泽一眼,用眼神做出询问:你怎么知道的?

    薛兰泽扬了扬眉梢: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陆临渊拿薛大律师没辙,无奈地笑了笑。

    背对他俩的方玮并不知道这对缺德冒烟的货色正在众目睽睽之下眉来眼去,但是薛兰泽这句话唤醒了他十分久远的回忆:中缅边境的地下赌场,空气中弥漫着辛辣的烟草味,这个看上去十分斯文俊秀的年轻人半蹲下身,常年不带一丝情绪起伏的脸上是完全的空白,然后拧住那个疑似条子卧底的马仔,将他半条胳膊的骨头一寸寸捏断。

    马仔发出惊天动地的嚎叫,一边叫一边翻滚,年轻人却仿佛还没过瘾,抬脚踩住马仔手指,然后从裤腰上解下瑞士军刀,耐心而细致的将那只手片成了骨架。

    当时方玮就站在主教身边,用近乎迷醉的眼神盯着陆临渊,仿佛打量一件精美无伦的艺术品。他甚至暗搓搓地生出幻想,有一日或许有机会将这件珍贵的“艺术品”收入囊中……

    谁知风水轮流转,没等姓方的将多年夙愿付诸实践,他和陆临渊的立场已经颠倒过来——他成了姓陆的手上待宰的肉票。

    这个认知让方玮既咬牙切齿,又神魂颠倒,联想起陆临渊当初的狠绝手段,还有些心惊肉跳。终于,在陆临渊抬手摁住他肩膀时,方玮的心理防线彻底崩塌,战战兢兢道:“把枪放下……让开!都给我让开!”

    马仔们不将其他人放在眼里,却不能不管付工资的金主死活,相互对视一阵,还是迟疑地让开一条路。

    陆临渊挟持着方玮,堂而皇之地穿过乌泱泱的人群,有打手不信邪,试图出其不意的夺下枪,孰料刚一伸手,手腕就被人拧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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