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 章

    次日巳时,天气晴朗,万里无云。

    李元德按时出现了,随行的依旧还是陈三,驾着那辆四乘奢华马车。

    他走进院子时,杨桃注意到对方的脸色似乎不太好看,甚至还有些疲乏,日光照射下眼底甚至还有两圈阴影。

    总不会是被她昨日那几声给吼得没睡好?还是又算计做什么恶没空闲睡觉?

    杨桃垂眸,含糊叫了一声“父亲”。

    李元德面色略有缓和,看她一眼,突然道:“今日你的气色不错,想是这两日睡得安稳。甚好,正该如此。”

    杨桃心一跳,生怕被他察觉自己异样,愈加收敛浑身灵气,乖巧道:“是,想到此后有父亲关照,我心里便踏实了。”

    李元德点点头,便吩咐出发。香兰请示要不要将之前带来给杨桃穿的新首饰新衣裳带上,李元德犹豫一瞬,道:“不必带了。小姐还要回来的。”

    杨桃暗暗啐了一口。伪君子!

    恨不能蛇市逛完立刻将她送去玉溪峰,却又不得不装作不想违逆她意愿。

    她开口道:“还是带上吧。家中无人,万一贼来,丢了可惜。”

    李元德:“也是。带上。”

    于是,香兰便将两个包裹提上了车,杨桃将屋子落了锁,随李元德出门来,便见他从怀里掏出一张金色的纸,大小与符纸相当,只是明显材质特殊,发散金光。

    符纸!

    杨桃心内激动,脸色却微露惊奇:“这是什么?好像王真人的那种黄色灵符。”

    李元德解释道:“这不是符,是符纸。寻常符纸按材质分有上中下三等,金色为上品,白色为中品,下品为黄色。”

    一面单手执纸,一面胼指如笔,虚空勾画,指尖似有隐隐白气射出,那金色符纸随之簌簌抖动,脱手飞出,贴在了马车厢壁上,随后化为金光散于无形。

    看他手诀动作,不过是个神行决,竟然用这么好的符纸,真是浪费!

    杨桃暗暗腹诽,走上前在马车上摸来摸去,大惊小怪道:“金子做的符纸,就这么没了?太可惜了!”

    李元德纠正道:“金色的,并非金子做的。”随手摸出两张来,递过去:“给你拿着玩。这符纸是西江朱家的金柘纸,柘木根所造,可比金子还贵重些呢。”

    杨桃咂舌,小心翼翼地双手接过,只觉触手细腻,纸上有细密的浅白丝线,她将纸对着阳光举了起来,顿时金光浮动,灿然生辉。

    如此好东西,得来竟然全不费功夫!

    她心内暗喜,眼底异光一闪而过,口中却啧啧称奇:“真的好像金子做的!”

    金柘纸是整个修真界最顶级的符纸,一张售价十两金,折算为灵石,就是一千颗。

    虽是价格昂贵,师父库藏里却有许多,大概一千多张,也不知哪里来的。

    与法器、丹、散、衣等物品始终伴随修炼生涯不同,并非所有修士都需要借助符纸施术。

    金丹境以下修士,灵气不足,修为不高,与天地万物的感应不紧,要驱动咒术法诀,必须依赖符纸。

    而金丹境以上修士,已经具备凝神聚灵之力,天地万物都是其灵气施放的媒介,释放本阶术法无须再借助符纸,释放高阶术法依旧需要高级符纸。

    师父是大乘境界修士,这世间所有术法对于他而言都毫无障碍,因此一早便将所有金柘纸都给了她。

    靠着那些金柘纸,师父殒身后,她数度杀出一条血路,奈何势单力薄,最终被逼至阴风谷,退无可退。

    绝望之下,她将剩余七八张金柘纸,以师父独门秘法炼成一张,借天地灵气,拼死一搏,放出天雷引火术。

    符纸燃起一瞬,阴风谷内,雷蛇狂舞,烈火熊熊,犹如鬼魅附身藤蔓,雷光烈焰布满整个山谷,将所有置身其中之人席卷入内,困住不能动弹。

    可惜她修为境界终是太低,没有足够灵力,最终那雷火只持续了十数息。饶是如此,待到雷息火湮,竟有六七个化神境修士被烧为灰烬。

    余下的众修士大感震撼,愈加坚信她是魔皇转世,不能放过。

    也不知李元德这金丹境修士,是否经得起她这引气入体的小菜鸡烧一烧?

    杨桃眼波流转,在李元德身上一转,唇角一弯,竟捻着符纸笑出声来。

    见她对着那符纸爱不释手,满脸放光,李元德不禁莞尔:“好了,收起来吧,我们该出发了。蛇市上有许多好玩的东西,还有听书唱戏的,早些去可以多玩会儿。”

    杨桃装作不懂:“怎么收,会不会折坏了?”

    李元德头也不回自顾自上车,“放进芥子袋,不会折坏。”

    看来他对自己毫无戒心。杨桃眼底绽露一丝笑意,低头将金柘纸收入芥子袋,香兰扶她上车,陈三放下轿帘,于是他们便出发了。

    杨桃撩开一侧窗帘,最后回望一眼自己的家,风已将她鬓发吹乱,只见郁郁青山,渺渺岚烟,篱笆院中那处屋舍,渐渐在视野中远去。

    柔然国,位于李朝疆域以西,蛇城是其最大城池,亦曾是其国都。

    昔年中原五帝联手灭魔,布下灭魔陷空阵,此阵以百宝山为中心,西起蛇山,东至石景,南接角林,北至天都,范围极其宏阔。

    魔皇一族被灭之后,蛇山以东地带曾经一度陷入死寂,荒无人烟,鸟兽不至,终年灰茫茫一片,遍地煞气。

    为免国运受影响,柔然老国王不得不将国都迁到了厥城。

    但蛇山依旧是柔然族圣地,两年一度的蛇市更为柔然带来不小的收入。因此历任国主一上位,便会任命自己心腹大臣为蛇城城主,以保卫蛇山。

    这一任的蛇城城主,名姜砦(zhai),八级巫修,修为相当于将近道门先天境初期。

    他四十来岁,貌不惊人,若未着官服,一眼看过去,便是个相貌微有点愁苦的瘦小中年人,走在人群中,丝毫不会引起人注目。

    姜砦在任城主十一年,蛇城从未出过岔子。尤其是每两年一次的蛇市期间,来往修士众多,三山五海,三教九流,齐聚此处,进行财货交易,本是最易发生争执殴斗的时间,经他管治,城中秩序比平日更加井然和平。

    究其原因,其实不过是有赖于他心思细密,性情谨慎,惯于防范未然,譬如蛇市期间他都会乔装打扮,亲身巡逻街市。

    “麻糊饼咯,麻糊饼!蛇城地道美食麻糊饼!”

    此刻的姜砦,身着当地男人的特色麻布花裙,托着一个木头托盘,满街兜售。

    托盘两侧有两孔,一根布带穿过两孔,挂在他脖颈上。托盘上,是满满一盘蛇城点心——麻糊饼。

    他热情地向着身前一行人介绍:“客官中原来的吧?尝尝我们蛇城的特色,麻糊饼,饼皮酥脆,内里咸香,吃了不惧湿气,蛇虫不近,外地来的都要买一个尝尝。”

    那行人站在一个摆售符纸、丹泥的小摊前,似乎正打算买点符纸。其中一个少女,穿着打扮一看便像是大家小姐,闻听他搭讪,转头看了他一眼。

    他不禁得眼前一亮。这少女好生美貌,柔软雪白的肌肤,俊秀的眉眼,最吸引人的是一双晶亮的眸子。

    在看到他的一刹那,那双亮眸瞳孔微缩了一下。

    姜砦堆挤出一脸的笑:“小姐,买一个尝尝吧。”

    少女冷淡地摇了摇头,简短地说:“不要。”将目光投向身侧男人,道:“父亲,我们去那边看看。”

    那男人身着青色竹叶暗纹锦衣,相貌气质极是清雅端方,宠溺地笑了一下,笑应一声,于是一行人丢下姜砦,向着街市的另一头走去。

    姜砦饶有意味地看着他们离去。

    那少女的眼里似乎有一种冷淡以外的东西。

    厌恶?戒备?鄙视?憎恨?

    姜砦使了个手势,招来暗处的手下,吩咐道:“派个人跟着他们。”

    手下请示道:“大人,巡卫都已出动,人手现在不足,要从哪里调人?是不是城主府里调派一点人手来?”

    姜砦一怔,他竟把那事给忘记了。

    昨日有人在城中活动,欲图收买酒楼的说书先生专门说讲颂扬范岩生平,他一下便得了消息,对此百思不得其解。

    要论那传播的内容,其实与他们柔然毫无关系。

    他们柔然信奉巫教,范岩是道门修士,那即便城中人人传颂其功绩,难道就能动摇百姓的信仰?

    为谨慎计,他将所有巡卫都派了出来,重点监督三家酒楼,连自己都出动上街巡逻——今日是蛇市最后一天,过了今日明日便好查办相关人等了。

    姜砦略一思忖,当即打消主意:“罢了,看看再说。”

    城主府的安危,干系到蛇山圣地的安宁,无论如何也不能动到城主府守卫。此女只是面有异色,并无出格之举,也许只是因他的样貌太丑也未可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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