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 章

    “......你让我去跟李有为说,要把他媳妇带走?向小姐,我与你无冤无仇,何必这么害我?”陆谨似笑非笑地抱着胳膊,听完了终于发表自己的意见:“不去。”

    他抬步要走,向心觅却狗皮膏药似的跟着他转:“总不能让我爹开口吧,你大小也是个账房先生,这村子里的人都还挺尊敬你的,你去要,收他的蚕丝可以,但是得把赵春花一起带走,届时我唱红脸你唱白脸,他既不敢坐地起价,说不定还对你心怀感激。也免得往后他找赵春花的麻烦呢。”

    陆谨不为所动,冷冰冰地指出问题所在:“就算你把赵春花带走,她没有立身之本,一样活不下去。你不要剃头挑子一头热,光想着现在把人带走,不想想以后她背井离乡,又没有娘家依仗,该怎么办。”陆谨孤身在外漂泊十几年,最知道没有家的人的苦楚。他身为男子,尚且如此艰辛,何况是女子。他的脸色更冷淡几分,似是勾起了什么不好的回忆。

    向心觅方才在屋内就想好了,此刻陆谨的问题正撞在她心坎上,她迭声抢答:“我想好了,到时候同赵春花立个三年的活期,把她分到我家绣房里安排个什么活计,包吃住,三年之后去留自便,到时候她有了手艺,去哪都不愁了。”

    陆谨没想到她思虑周全,步伐稍顿,扭头看了她一眼。向心觅自信他那一眼里含了点赞扬的意思,下一秒她听见陆谨的声音从前方飘过来:“帮忙可以,得付工钱。”

    “成交!”向心觅兴冲冲地跟了上去,“你刚刚那一眼是不是夸我的意思?我看出来了!”

    “不是......我刚刚是想说,看不出你年纪轻轻就有奸商的天赋。”

    向心觅鼓着腮帮子,想从这人嘴里听一句好话比登天还难。

    向心觅和陆谨从赵春花临时歇息的屋子里赶到村长屋子里,主桌还没开席。上座都坐着向铮得力的仆役和村里有头有脸的人物,因为有心将向心觅介绍给他们认识,向铮在主座边给向心觅留了个位置。

    女子上桌,让其余人脸色各异。但碍于向铮的面子,没人敢说什么。只是向心觅来迟,免不了要道歉敬酒,来来回回说了几车轱辘的吉祥话,终于能吃上两口菜,还要支棱着耳朵听向铮和席间人的对话,在适时时刻把话接上。一顿饭下来心力交瘁,又马不停蹄地去和父亲解释了今日的所作所为,才终于能歇口气。

    从议事的屋子里出来,向心觅长长地叹了口气。才出来大半日,感觉已经累得心力交瘁。她伸了个懒腰,打算去找青荷要点吃的。

    方才和父亲议事时把她打发去吃东西,眼下竟找不到人,向心觅人生地不熟,茫然地绕着院子走了一圈,没找到青荷,反倒是又碰见了躲在角落里不知道在说什么的陆谨和李有为。

    李有为对陆谨全然是另外一副面孔。他单知道陆谨是负责拿钱的人,还会写字,年纪轻轻的却不好糊弄,是个聪明后生。而向心觅,即使她和陆谨坐在同样的位置上,李有为也对她全无敬畏。

    因为她是女子,只因她是女子,一切其他的特质便都失去了意义。

    陆谨皱着眉,听李有为手舞足蹈地说着什么,向心觅凑过去听,只朦胧听见“半夜看见”“歪门邪道”的字眼,李有为嗓音沙哑,语速快的时候口音更加浓重,向心觅听得云里雾里,干脆就地蹲下等着陆谨来给她答疑解惑。

    她眼巴巴看着陆谨,他听完了李有为长长的一段话,也只是言简意赅地点头说了句“我知道了”,口型清晰可辨,如果没看错的话,陆谨还往这边瞟了她一眼。

    看见她了。向心觅一动不动蹲在原地装蘑菇。

    陆谨打发走了李有为,朝向心觅走过来:“你蹲在这干什么?”

    向心觅饿得反应慢半拍,头顶的太阳被陆谨的影子完完全全遮挡了,才慢吞吞地抬起头,盯着他锋利的下颌:“等你啊。你在和李有为说什么东西?赵春花的事情吗?”

    话音未落,她的肚子咕噜噜地响起来。陆谨本欲跟她开口解释,听见这动静话音一转:“先别惦记别人了,你肚子的动静都比你嗓门大了。”他从袖间拿了包糕点出来,正是向心觅上午塞给他的,“先垫垫肚子,我带你去厨房找点吃食。”

    “救命之恩没齿难忘,下次我再买了还你。”向心觅也没推脱,结果糕点就往嘴里塞,连吃几块才将饥饿感压下去。

    陆谨嫌弃地又递了块帕子给她:“我没那么小气,不稀罕这几块糕点,不用还了。方才李有为来找我说,他觉得他们村里其他人的蚕茧有问题,偷偷做了什么手脚。”

    “得不到就诋毁?”向心觅第一反应是质疑,在她看来李有为嘴里的话并不值得相信。

    “不太清楚,但他的确没有证据,只是说前几日有个货郎来过村子,宣称有提高蚕茧质量的秘方,有几户人家买了,他们的蚕丝质量都很好。”说话间,太阳开始落山了,光线偏移了一点,陆谨不动声色地挪了挪脚步,为向心觅挡住了刺目的光线。

    向心觅没注意,一边埋头苦吃一边思索陆谨的话:“还有这种秘方,怎么不卖给我家?我家愿意出一个他无法拒绝的价格。”她吃了个半饱,从地上站起身,“不管是不是李有为胡说八道,留个心眼提防总是没错的,走呗,跟我去看看那几户人家的蚕丝筐。”

    向心觅理所当然地叫上陆谨。

    明明方才还有气无力地蹲在地上,很快又满血复活了。落日余晖照在向心觅的脸上,显得她整个人暖洋洋的,浑身充满了能量。陆谨罕见地没找她要加班费,一声不吭地跟着向心觅往驴车那边去了。

    驴车上堆着十几筐蚕茧,都是今天收来的。按照编号,她从里面扒拉出来李有为说的几户人家的蚕丝。

    其实根本就不用编号,天色昏沉下来,很容易就能看出这几户人家的蚕茧白得不同寻常,和其他人家的对比起来分外明显。

    之前向心觅就已经发现一些奇怪的地方,例如前几日,父亲去其他地方收上来的蚕丝,数量少,质量也只能算凑合,陆谨前日还为此事同她开玩笑,账面上反映也的确如此。按理来说,蚕种质量不好,多半是因为今年天气回暖慢,桑树叶子长得不够,喂不饱蚕。照理来说,此处应当也会受影响,事出反常必有妖,李有为说的恐怕确有其事。

    向心觅皱着眉,蹲在蚕茧堆面前,拿起一个,左看右看,陆谨走到她旁边:“你看得出来?恐怕今日是头一次见蚕茧长什么样子吧。”

    “不认识茧子总该认得颜色吧。”向心觅翻了个白眼,把手中的茧子递给他看,“这颜色明显不对劲,但白天看不出来,晚上又不会有什么人进来仔细看茧子,有人就是钻了这个空子。”她想的入迷,忽然觉得刚碰过茧子的手指痒起来。她抬手一看,指腹上冒出了密密麻麻的红点。

    陆谨也看见了,眉头一皱:“怎么回事?你乱摸什么了?”

    向心觅忍不住挠手指头:“我刚刚就碰了蚕茧啊,”她又闻了闻指尖,一股令人作呕的气味涌入鼻腔,她连忙撒手后退两步,又用另一只手去拿李有为家的蚕茧,陆谨一把拽住她:“你都长了红疹子了还瞎摸,等会你出什么事我可负不起责。”

    “他们肯定是在蚕茧表面放了什么东西,才让蚕茧变得这么白。”向心觅一脸兴奋,甩了甩他的手,“你快去叫个郎中来检查检查,不对,这村里的郎中不可信,去叫京城的郎中来。”

    陆谨没撒手:“我知道,你先别动了,先把你的手处理一下。”

    向心觅抽了抽自己的手腕,“怎么处理?你还会治病不成?”方才陆谨情急之下抓住了她的手,温热的体温透过薄薄的布料传递到手腕上,陆谨这才意识到自己的逾矩,被烫了似的缩回来手,不自然地抿了抿唇。

    她和陆谨的处理惯常是不拘小节的,共处一室,共食一盘糕点,两人心中坦荡,从不拘谨,但方才的肢体接触的的确确越过了男女惯常的社交距离,长久的停留更加显得难以解释。一时之间两人沉默下来,月亮慢慢升上来,黄昏与月色的界限更加难以分明了。

    向心觅手痒痒得厉害,陆谨一撒手她就疯狂挠手。

    陆谨看不过去:“别挠了,我知道有止痒的草药,你等我找找。”

    陆谨说的草药很常见,田野里几乎随处可见,陆谨在周围转了一圈,果然拿了几片看起来普普通通的叶子回来,他熟练地将叶子捻碎,一把糊在向心觅手上,连一个手指头都没碰到向心觅。

    “......好点了吗?”

    向心觅不挠手了,仔细感受了半天,稍显刺鼻的草药香气充斥鼻腔,手指上火辣辣的烧灼感被清凉感安抚下去,她惊奇地瞪大了眼睛:“真的不痒了诶!好厉害!”她的眼里是真心实意的夸奖,为这样一点微不足道的小事。

    陆谨有点别扭地别过头:“少拍我马屁,好了就赶紧回去吧,这件事情还得早点告诉你父亲。”

    向心觅拿了个帕子,准备将蚕茧包起来带走,陆谨默不作声地拿过手里的帕子,不让她再碰那些蚕茧了。

    “......干嘛,隔着帕子,也没那么脆弱好吧。”向心觅被抢了活,跳下驴车百无聊赖地等他。

    陆谨拎着帕子也跳下来:“是吗?今日那么多人挑了蚕茧,只有你摸它起红点点。”

    “......”向心觅不吱声,跟着陆谨一道往父亲屋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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