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 章

    向铮今日也劳累了一天,本打算早早休息,见向心觅和陆谨一同来找自己,大感意外,不免多看了几眼这个新来的账房先生几眼。

    向心觅同向铮讲明了蚕茧的异常一事,向铮对此不可置否,反而注意到了她手上摸了蚕茧后起了红点的事,关心道:“手怎么样?看过郎中了吗?”

    向心觅伸出手,上面的红疹没再严重,眼下也不怎么痒了,只是刚刚陆谨随手糊上去的绿叶看上去相当潦草,

    她悄悄摸摸把叶子蹭下去,“好啦,方才陆公子给我找了草药,敷上去就没事了。”

    陆谨原本站在向心觅后侧,有些放空地听着父女之间的对话,忽然听见一声“陆公子”,将他神游天外的魂魄唤回来。

    这还是第一次听见向心觅正正经经地唤他“陆公子”,他别扭地站直了身子,注意到向铮没什么表情地看了他一眼,又扭脸笑眯眯地听向心觅说话了。

    那一眼很轻,陆谨却敏锐地感受到那是一种警告,像是原本懒洋洋的雄兽感受到威胁,露出锋利的犬齿来恐吓外来者,离这里的宝藏远一点。

    这不是他该肖想的东西。

    陆谨反倒松懈了仪态,肩膀微微垮下来,低下头去看地上的砖缝,有只小蚂蚁慢悠悠地爬过去。

    李家村条件有限,只有村长家有几间客房供他们落脚,肯定比不上向府的住宿装潢。

    向心觅肯定住不惯。天气渐热,蚊虫也多起来,向心觅这个一时兴起赶来京郊的小姐,不知道有没有带防蚊虫的药。

    他摸了摸自己腰间,那里挂着一个香囊,算是他身上唯一的装饰,里面装着熏蚊虫的药草。

    他又想到刚刚那一眼,很快放下了手。

    那也不是他该担心的。

    向铮仔细看了看向心觅的手,发现的确没有什么大碍后,这才同她说起正事:“你说的那几户人家的蚕茧颜色不对,我大约知道是什么东西了。前几年有一种奇特的药房流传在蚕农之中,名叫化云散,蚕茧放在里面数日,就可使之色白如云,但缫丝时一扯就断,好好的蚕茧都被糟蹋了。为了多卖一点钱,这些人是什么法子都想得出来的。”

    他疑惑地皱眉:“这东西,前几年几家布商分明已经联合声明禁止了,应当没有蚕农再敢搞这样的把戏,怎么今年忽然又出现了?”

    向心觅出声道:“李有才私下来说,是一个面生的货郎来卖的,如果能找到他,或许就知道这化云散是从哪里来的了。”

    “恐怕难。货郎走南闯北,行踪不定,他已离开至少半月有余,若真是有人捣鬼,肯定不可能这么轻易就找到。”向铮面色凝重起来。

    李家村阖村靠养蚕为生,出了这样的事,他自然要找村长的麻烦,这还不算,今年蚕丝收成不好,难得收了一批质量不错的,却是做了手脚的次品,他也得开始盘算,今年送入宫里的丝绸还能有多少。

    攀关系难,维持关系更难,今年的机会给了别人,明年就不一定还能轮得到自家了。

    向心觅多多少少也猜到爹爹在忧愁什么,只是眼下这还不是她该知道的,也无法即刻提出有用的解决办法,只得宽慰向铮几句,又请向铮派个小厮去京城里喊个郎中过来,便和陆谨一同告辞了。

    陆谨全程当个透明人,没有一点在大老板面前露脸的觉悟。只是出门后状似无意地问了一句:“你的手没好?”

    向心觅脑子里还在盘算丝绸的事,一下子没反应过来:“嗯?好了啊,你的草药可管用啦。”

    “那还叫郎中做什么?”

    向心觅指了指赵春花的屋子:“那个化云散,我想好好研究一下。而且我担心赵春花身上有什么暗伤旧疾,干脆叫个郎中过来看一看,安心些。”

    陆谨只是点头,又变得冷冰冰不说话了,一路上相对无言,到了路口就分道扬镳了。

    向心觅没回自己的屋子,反倒是去了赵春花的屋子里。

    她今日当众受辱,向心觅担心她偷偷伤心,没想到正碰上李有才从赵春花屋子里出来,看见向心觅来,想起白日里挨得那一巴掌,有点怵得慌,点头哈腰行了个礼便跑了。

    向心觅瞪着李有才鬼鬼祟祟的背影,想着调个人来守在赵春花门口才好。

    推门进屋,赵春花倚在床边,正失魂落魄地发呆。听见门的响声,茫茫然抬头去看,见是向心觅,又强撑着露了个笑。

    向心觅走过去,“李有才来干什么了?是不是又欺负你了?”

    赵春花直摇头:“他说,他说我被陆公子看上了,要抬回家做小老婆,向小姐......他说的是真的吗?”

    原话更难听。说她狐媚子,趁他不注意在外头勾引男人,还真被她勾引上了。又让她去了京城别忘本,等他日后发达了,会回来接她的云云。

    赵春花却想着的是另一回事。

    向心觅满头问号。她很想去找陆谨问问他究竟是怎么跟李有才说的,怎么把话传成这样。又想着也许是李有才自己胡乱猜的。

    她捏着下颌,佯装严肃:“你想吗?”

    赵春花沉默了一下,她眼睛水汪汪的,在烛火倒映下几乎像一片波光粼粼的潭水:“我能跟着您吗?”

    向心觅几乎脱口而出:“可以。”

    虽然本来就打算让赵春花跟着自己,但是刚刚的确是被美色所惑到脱口而出,向心觅羞愧地找补了一句:“为什么不想跟着陆公子?”

    潭水晃动起来,漾出一个明媚的笑:“我只是不想再做别人的妻妾了。跟着小姐,感觉无论如何都会更好一些。”

    她不好意思地低头笑起来,脸颊边的头发垂落下来,惊人地漂亮,“我见识少,也没读过书,说不出什么缘由来。”

    向心觅替她把头发别上去,这份美丽没有给她带来任何优待,反而让她在十四五岁的年纪被糟蹋,被打骂。赵春花习惯性地瑟缩,在意识到向心觅只是来给她别头发时又不好意思地低头任她动,温驯得像一只小猫。

    “说明你眼光好,跟着我肯定比陆公子好。京城里有很多没有丈夫的女娘,她们靠自己的双手养活自己,不做谁的妻妾,也不是谁的仆人。我带你去那样的地方,好不好?”

    赵春花没听说过有那样的地方,也无法想象,她懵懂地点头,怀着对这个看起来很软,但是敢于当着许多男人的面打了李有才一巴掌的女孩子的信任,说:“好。”

    太乖了。向心觅忍不住捏了捏她的脸颊肉,赵春花消瘦得很,下巴几乎只有一个尖尖,向心觅捏的不得劲,心里嘀咕着要把她喂胖些。

    夜色已深,向心觅奔波一日,困倦得厉害,说了一会子话便告辞回去。赵春花坐在床上,巴望着看着向心觅越走越远的背影,像是抓住了希望。

    一夜无梦。向心觅睡得不好,屋内潮湿,有木头腐朽的气味,似乎还有小虫子爬来爬去。第二天一早,青荷来伺候她起床,便忧心忡忡地指着她眼下,说她有了黑眼圈。

    向心觅困得很,敷衍地嗯了一句。

    青荷又叫唤了一声,“小姐!你胳膊上被咬了!”

    向心觅勉强睁开眼看了一眼,又嗯了一声。红色的疙瘩在手臂上一长溜,几乎能看出虫子是怎么在她手臂上爬过的。

    她倒没什么感觉,上辈子荒郊野岭住多了,胳膊长的蜈蚣也见过,早对这些小疙瘩没什么感觉了。

    青荷自小跟着她,没见过什么虫子,反倒实打实被吓到,慌忙去找药箱了。

    被青荷抓着仔仔细细涂了一遍胳膊,太阳已经出来了。草场上热闹纷纷,已经开始收蚕丝了。

    陆谨今日换了件绿色袍子,高高的,在人群里鹤立鸡群,远远看着像颗不怎么挺拔的青松。

    他抱着胳膊监督着底下人挑蚕茧,向心觅慢慢悠悠晃过去找他算账:“你怎么同李有才说的?昨天赵春花跟我说你要她做你小老婆。”

    陆谨:“?”

    什么小老婆?他连大老婆都没有。

    向心觅看他脸色怪异,猜到多半是李有才添油加醋,自己意淫出来的乱七八糟的,摆了摆手:“行吧,没有就好,连我当坏人这一步都省了,真是我的得力助手。”

    她鼓励似的伸手,想要拍了拍陆谨的肩膀,却被陆谨躲开了。他绷着个脸,跟小老头似的:“男女授受不亲。”

    向心觅只好讪讪地把落空的手收回去,在心里偷偷嘀咕:陆谨是忽然被尚先生附身了吗?这么古板守礼。

    陆谨却注意到向心觅方才一抬手,袖间逸出的药香气。他的目光落在向心觅被衣袖捂得严严实实的胳膊上,嘴唇动了动,还是没说什么。

    向心觅却忽然挽起袖子,理直气壮地朝他伸手:“我昨晚被虫子咬了,你看,这个包用你昨天的那个草药能不能管用?”

    陆谨及时扭了头,没看她白生生地一节胳膊,硬邦邦地回答:“不知道,你问郎中去。”

    “噢。”向心觅觉得陆谨心情不太好,便不再招惹他,慢腾腾地坐到位子上去记账了。

    陆谨又将头扭回来。药的气味混着她惯常用的梳头膏的香气,教人心烦意乱。他盯着认认真真记账的向心觅,拧眉:

    她这就不打算管手上的伤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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