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韵一把掀起被子，被子里的手机还发着光。

    “妈妈妈妈，真没有，我真没有。”李文伟一把按住手机，隐藏的意思十分明显。

    “按住他。”古韵发号施令，李老头哪有不听的。

    按住儿子唯一能动的手，李老头有些不忍，但内心里也有些恨意。

    他这一辈子虽然没什么出息，但自持自己是个好人，从来没去过派出所，这一次却因为不争气的儿子进去了。

    这两天好几个以前火柴厂的老伙计问他这事，他脸都要抬不起来了。

    本来他们过得都比他好，现在他们像芝麻开花一样节节高，而他却像扶不起的烂泥，重重地摔在地上，里子面子全都没了。

    是该让儿子吃吃苦，从他这里拿钱，还说他没出息，他儿子就是没吃苦，才敢说这些狗屁倒灶的话。

    古韵从李文伟手中将手机抢过来，这时候手机已经息屏了。

    在李老头的控制之下，她掰出李文伟的手指，挨个跟手机的指纹锁匹配，食指刚贴上去的时候，手机就解开了。

    古韵打开李文伟的微信，微信才刚跳出来，就显示需要解锁。

    古韵挑了下眉头，这次却不是指纹能解开的。

    “解个锁？”古韵歪头冲着李文伟。

    李文伟瞥过脸，坚决不屈服，他别着嘴十分委屈地道：“我都这么大了，你们还查我手机，你们也太不信任我了。”

    哭腔都出来了，刺挠的头发在光下微微发着颤，活像被伤透了心。

    李老头的同情心被吊了起来，他撇脸看向自家老伴，巴巴地等待老伴说话。

    “你都这么大了，应该也不用爸妈帮你还债了吧？”古韵面无表情，说过了这不是她的儿子，她不会有一分同情心的。

    这要是她的儿子，她只会打得更狠。

    她的钱是她的钱，谁敢这么透支她的钱，她就要让谁知道，花儿为什么这么红。

    李文伟吸了吸鼻子，可怜巴巴地朝着李老头求助，“爸，你也管管妈，这两天妈的精神真的不正常，一会愧疚，一会要打我，一会威胁我，一会又说家里有传家宝要帮我，我真不知道妈到底怎么了。”

    李老头看向自己的老伴，他也觉得老伴最近有点不对劲，虽然老伴以前也发疯，但从来没有这么疯过。

    儿子一直都是她的心头肉，她哪动过他一根手指头。

    以前教训儿子都是他出头的，稍微重点手，老伴都要拦在前头，说够了够了，知道疼了就行。

    古韵对上李老头的视线，一点不慌，“你儿子第一次只欠了十四万多，多从你这拿了五万多，你猜拿去做什么了？”

    李老头怒目圆睁，原本手劲都快松了，这时候瞬间上了劲，“你妈说的是真的吗？啊！是真的吗！”

    “疼啊，爸，疼！”李文伟疼得扭曲着身子，只能顺着这股子劲头倒在床上。

    李老头恨得要命！

    那钱是他的棺材本啊！他甚至还跟自己的弟弟妹妹借了钱，到现在还一分钱没还上。

    他到现在还记得他去拿钱的时候，弟弟的媳妇、妹妹的老公看他的眼神，仿佛他就是社会的蛀虫，就该找个臭水沟呆着。

    “告诉我，你妈说的是不是真的！”李老头迫切想要一个答案，他不信，也不敢信，这些天的事情就像是一场荒唐的梦。

    「老头子，你轻一点！你轻一点！文伟要疼死了！」王安慧哭哭啼啼的声音又萦绕在耳边，「你要查就快查，非要让我儿子受折磨做什么啊！我的儿啊！我的儿啊！妈妈对不住你啊！」

    「忘了你儿子刚借了别人三百块？忘了他用来做什么的？」

    王安慧哑言……

    他儿子又借钱了，又借钱了……

    她该怎么还啊！

    【妈，我赌博了，是我赌博了，第一次也不是欠了二十万，是欠了十四万多，我多报了五万，是我错了，是我错了，你不要离开！儿子以后一定听您的教导！

    都是晓晓，儿子本来辛辛苦苦每一天都在工作，但是晓晓一会想要这个，一会想要那个，儿子的工资架不住啊，看到朋友在网上玩赌博挣了好多钱，我就……】

    古韵拿出自己的手机，播放着李文伟说的话，哎，她就说现代科技挺好用的，怎么就是有人不信呢。

    他怎么敢的！他怎么敢的！李老头胸口剧烈的起伏，通红的眼睛四处乱瞟，寻找趁手的工具。

    他帮着儿子瞒着，帮着儿子还债，最后儿子从他这里多要了五万多，这五万多，他要存多久，这五万多他至少可以少借两个兄弟姐妹！他可以少受多少白眼！

    古韵抬手搭在李老头的身上，声音轻柔却无情，“你刚从派出所出来。”

    古韵笃定，要是她再不说上两句，李老头能把李文伟打死在这里。

    李老头咬牙切齿，扭着儿子的手加大了手劲，“查，必须查，你不说清楚你借没借钱，钱用在哪里，你这辈子别想出门。”

    在李老头的威逼之下，李文伟甚至没来得及下一轮狡辩和画大饼，给出了解锁的方式。

    聊天记录是空的，账单也是空的。

    李文伟捂着自己的手臂，开始辩解，“我都说了我没借钱，你们非要说我借钱了。”

    李老头探出个脑袋看向手机屏幕，账单正常，这两天没有交易记录。

    如果不是刚才看过李文伟表弟发过来的聊天记录的，李老头这会绝对已经被儿子骗了。

    “真不知道你们又从哪里得来了消息，说我借了钱，”李文伟皱着眉头，一副冤屈大过天的模样，“你们宁愿相信外人，都不愿意相信自己的儿子。”

    李老头看向自己的老伴，不知道接下来该如何是好。

    “那是我们错怪你了。”古韵扬起嘴角，一副愧疚的模样，“都怪老妈糊涂，听信外人的话，真是的，撒谎的人就该烂嘴巴，烂肠子！”

    李老头眨了眨眼，他老伴什么意思？

    他们这么大阵仗来，就这么放过儿子了？

    李文伟也眨了眨眼，一股子纯真的模样，“我都这样了，还借钱做什么。我真的记住教训了，我会洗心革面，绝对不会再犯，我要是再赌博，我就不得好死，出门被车撞死。”

    「发这样的毒誓干什么！妈相信你啊！妈相信你啊！」王安慧恨不得捶胸顿足！一切都是这个女人干的好事，她儿子已经洗心革面了，她就是不相信，非要让老伴那么对付儿子！

    「相信什么？」古韵嘲讽，「你相信一个赌狗说的话？你要是想死，不如从这跳下去，都比相信赌狗死得快一点。」

    别搞笑了吧，谁相信赌狗说的话，谁就是个傻子。

    古韵停下飞速运作的手，把李文伟的手机放在李文伟的面前，“啊呀，妈不知道点到了什么，你这账单好像多出来了什么东西。”

    王安慧：……

    李老头：……

    李文伟：？？？！！！

    李文伟抬起脸，不可置信地看着他妈，他删掉的东西怎么会出现的，他妈一个老年人怎么可能这些东西都会的。

    他内心激颤，完好的那只手下被子下面狠狠地掐住自己的大腿，让自己保持冷静，“你，你不小心点错了吧，这不是我的记录。”

    古韵皱着眉头点点头，李文伟这演技真是相当真实的，可以被纳入南影教材了都。

    “哦，”古韵又掏出自己的手机，放在李文伟的面前，“那这个人一定也不是你吧，一定是跟你同一个头像同一个微信名的人在陷害你，说不定还是你的表弟自己找的人，自导自演的？”

    一段短短的视频，显示了李文伟和李文伟表弟的聊天记录，从头翻到尾，最后还特意点开了李文伟的头像，将李文伟的微信名称非常清楚地拍了出来。

    李文伟的牙齿都开始打颤了，他又狠狠掐了一把大腿，嘴硬道：“这年头同头像同微信名的人可多了，爸妈你们一定要注意，万一有人顶着我的头像和微信名来找你们，指不定是骗子。”

    “说得也对，现在骗子这么多。”古韵拉过一个凳子，坐在凳子上捧着手机老神在在的。

    “对对对，”李文伟看老娘坐下来，认同了他的观点，终于在心里舒了一口气，“妈你就是太敏感了，我一个断手断脚的人，我哪会做那种事情。”

    “说得也是，我们家儿子虽然撒谎、赌博、pc，但是个好人。”古韵拿起手机，说的话难听的要命。

    李文伟的脸马上就黑了，但他不敢反抗，这是他妈，这是他妈，他在心里一百遍念叨。

    “pc！”李老头惊得嘴巴都张大了，“你还去pc了？”

    李文伟低着脑袋，为什么每次他觉得父母开始放松、情绪开始缓和的时候，他的老娘就要放一个重磅消息来打击他！

    他看向自己的老娘，她这会皱着眉头，似乎在苦恼一不小心又爆出了一个大秘密！

    “你不是有女朋友！你为什么还要pc！你知道外头的那些……有多脏！”李老头搓了搓手臂，拽过旁边的毛巾狠命擦着自己的手臂。

    古韵老神在在地继续插刀：“老早就分手了。”

    李老头：！！！

    他儿子明明答应过要让他近三年，三年抱两的！

    如果分手了，那岂不是，泡汤了！

    他们家现在这种情况，谁还敢来！谁敢嫁给他儿子！

    “啪——”李文伟的脸歪了过去，上面印出一个鲜红的手掌印。

    「哇哦，好响哦！」

    「呜呜呜，儿子，老伴，呜呜呜……」

    「哭什么，这么好看的戏你都欣赏不了吗？」古韵主打一个看热闹不嫌事大。

    这声多响亮啊，屋子要是再大点都能余音绕梁，三日不绝，她倒是要看看以后谁再说一个巴掌拍不响。

    李文伟抬起手捂着脸，眼泪唰一下从眼眶里涌出来。

    父母虽然打过他，但从来没有打过他的脸，这不过是无聊了找人玩一玩的事情，父母竟然这么对他，竟然打他的脸，这个家让他觉得恶心。

    恶心透顶。

    李仁看着自己的手掌，冲头的怒气，彻底消散了。

    “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