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的阳台是格外令人着迷的。前端的梧桐待风吹过树梢时，叶片还眷恋着，它在空中滞留。后端绿树成荫，四季常青妆点着住宅区。
林芷溪坐在摇椅上听着叶落，在夕阳霞晖里随风摇晃。手机页面上是新加的摄影师叔叔，他没有任何一段介绍的文字，甚至没有引入话题，直接发来一排色彩鲜艳的照片。
照片背景光线皆明亮，甚至称得上一幅好的风景画。只是中间站着一对身着黑白配色的男女。
比例不同的照片，人像大小也有不同，看得出这个摄影师非常用心。
盯着屏幕发了好一会呆，
嗯？
我和徐乔树，衣服配色好像是一样的！
往上划了划，
中间夹着几张在舞台上的。
再往上翻，就是蔷薇墙的了。
她直接拉到了顶。
我有这么漂亮？
单人照片里，阳光恰好穿过女孩头发左侧，一向乌黑的头发在今儿这张照片里格外不同。发周泛着金，像棕色。那瞳孔在阳光下澈得令人发怵，一眼到底。
修容过后的五官更为挺立，柳眉锋利，但一笑便漏出本性。
在众多单人照片里，
夹着两个人的合照。
就像自己的领地突然进入了一个侵入者。
刺眼。
让人忍不住探究。
第一张合照，自己因为嗝笑得灿烂，整齐的牙露在空气里，笑得张扬。而徐乔树正偏头看着自己。
眼神带笑，说不出是什么感觉。
温柔？但我记得他那天周身散发着高山的气息，如凌冽中的松。
但他确实目光柔和，微微偏向自己的头，那张脸上的眼睛和面容确实带着一种？像慈祥？我在奶奶眼里见过类似的光。
但当下一张照片出现在眼前，
林芷溪心里咯噔一声。
自己第二张明显的抑制了笑。抿着嘴有些不自然，但给自己多添了一分文静的气息，白衬衣黑长裙，周身缠着书香，身后的蔷薇绿树突然就变成了竹林。
只是身旁的人太过显眼。这次他正视着前方，瞳孔漆黑，却似反映着周围的风景，但再一仔细深入，自己上张照片的脸，猛的出现在眼前。
屏幕一熄，奇怪的感觉在心里蔓延得更厉害。这想法如藤蔓缠绕，难以驱逐。
强烈的好奇心促使她又点开了手机。
还有第三张，但照片里有三个人。摄影师，她，和他。那个叔叔正背着大包在给自己拍照片，而挺拔的男生站在旁边拿着自己的书包。显然这张照片他是主角。
他在笑。
林芷溪有些不敢放大。
是自己的想象力在驱使。别想。
这种人你怎么敢想。
一个手抖连串往下滑了几张。是摄影师偷拍徐乔树给她拍照的场景。
距离有些远。
两个人站在林荫里，看起来，似乎就是那么回事。
怎么这么多照片。
但是再往下翻，是那张靠的很近的合照。
徐乔树眼神坚定如磐石，站得笔直。
而自己也笑得官方。
她保存了这张照片。
打消了起先那个念头。
林芷溪提着的气猛的叹出。
我就说嘛，不可能。
她又挑拣着保存了自己的那几张照片，编辑了一长串文字谢了摄影师，往远一眺，起身准备去卸妆。
路过楼上小厅，一眼扫到那茶几上放着的小袋子。好像还有个礼物没看。
会不会是贵重的回礼。上次的笔他定记得。
我送的礼物会不会让他为难？
是不是直男普遍会送的摆件。
等等！我先看，妆等会卸也不影响什么。
袋子是长方形的，最顶层那两个东西都是方形的，码在里面刚好没有缝隙，完美挡住了下层。
林芷溪得用手扣出来。
扒着盒壁，两指一用力，出来了。
第一个是个透明的盒子。上面系着蝴蝶结。蝴蝶结有些大，正着看不清里面的东西。
林芷溪把蝴蝶结扯开，入眼的是两个排排坐的兔子毛线发夹。
兔子被勾得特别可爱，甜甜地笑着。
另一个憨态可掬，抱着一个小草莓。
发夹通体偏米白，在光下显得柔软极了。
没想到理科男还能有这样的审美。
把它盖回去，慌着看第二个。
这是最后一个方形盒子。
只不过包的严实。完全看不见里面。棕色的纸皮底部印有一个小logo。
peek
纸皮揭开，包装盒上雕着巧的四个字母moon，前方还有一个精致的小月亮。
是它们家的月系列，忘了具体叫什么。
里面的东西必定是纯银的。
揭开盒子，是银白色的手链。
它环环相扣，在垂直的灯下还闪着光。
上面也挂着一只小兔子。耳朵中间是白色的，脸圆圆的，有三四mm厚，只有她小拇指指甲盖大小。
月亮在手链的尾部，镂空的设计让人眼前一亮。
林芷溪有些忐忑了。
开盲盒她是擅长的，但从未这般感觉刺激。
底部大多是小物件。
干脆把口袋里面的东西倒出来。
还有些模仿自己送礼的形式。
一堆动物形状的饼干摊在地上。透明包装，甚至没有生产日期，没有配料，只是由口袋塑封。
一支口红。粉色的外壳，亚克力材质，上面有一串凸起的粉色英文字母，最让人惊讶的是！这和自己上次不小心拿出来那支的牌子一模一样。
是荔枝红，还有一支非常大众的偏橘调。
一个小包。白色皮质的细背带。蓝色的主体，包边很整齐，外面还有一圈奶白色的木耳花边，拉链上还是金色的兔子。
刚好装得下口红。
一个透明兔子挂坠。也没有牌子。应该是被拆了。
和包放在一起大小恰好合适。
两根还在纸板上没拆下来的发圈，奶白色的，还是有兔子。还有一个是明黄色的，上面挂着小香蕉。都是金属做的，颜料铺得像点翠。
怎么全是兔子！
越看心越往慌。心已经快跳到耳朵边了。
垫底的还有很多幼稚的贴纸。
精心的礼物，看起来并不像临时准备的贺礼。
林芷溪突然想起上次发的朋友圈。
卓秋屿在下面评论，“爱我们林芷溪就给她买一堆幼稚贴纸。”
还好。
他们应该不是好友。
只是自己多想了。
可是，为什么他会在不确定的情况下，买这么多……嗯……兔子？
想到答案，却觉得荒谬至极。
茶几上的手机震动两瞬，“到家了吗？”
来自谁，不用多说。
“到了。”
林芷溪草草回复，甚至没有勇气看向头像。
——
事实上，徐乔树收到照片那一瞬间，从开心转向慌张也是一念之间。
“我们两个收到的照片是一样的吗？”
“那当然。”
女孩很美。旁边的人更是吸睛。
不仅是身高模样，更因为——眼睛里。
自己瞧自己的照片细节总是被无限放大，无休止的想法从脑底一窜而出。
徐乔树瞧着手机里的自己不禁撤了撤，
遭了，
收不住了。
她应该看见了。
她应该看不出来。
她万一看出来了呢。
她肯定不会看出来的。
她很聪明怎么看不出来。
徐乔树坐在椅子上，指腹敲着桌面，反复看了好几遍照片。
忍了一会实在是忍不住了，算了算时间，忐忑地问了一句，到没到家。
家肯定是到了。
话外音不得而知。
林芷溪对徐乔树的感情，
更多的是崇拜。
就算有一点好感，也被她打消得一干二净。
他们之间没可能。
有时候察觉到一点细微的情感，她也当做是青春期自己的敏感多想。很正常。
毕竟，从年龄，双商，到阅历，林芷溪始终认为，他是一个稳重温柔优秀的人。
配得上他的，他所值得的，是与他并肩的厉害人物。
而不是自己。
而且大学这个地方。鱼龙混杂。
林芷溪想开口问。
万一自作多情了。
万一又是真的。
纠结半天，还是选择先去卸妆，苍天啊，大地啊，来道雷劈死我吧！
——
徐乔树的大脑是清醒的。
日落山水静，为君起松声。
徐乔树你真不应该啊。
马可他们出去玩了一圈，回来就看见坐着一动不动看机械组装视频的徐乔树。
一串英文专业术语从属于他的角落传出。
这哥折磨自己呢。
徐乔树板着脸，抿着嘴，周身气场凌冽。
“哥？受什么刺激了？”左熠善拉过板凳坐在他旁边。看他盯着那些字母，紧皱眉头。
“没有。”徐乔树的语气能冻死人。毫无情绪起伏。
“选修课上得不如意？”左熠善往前靠了靠，徐乔树闷闷地说了句，“没有。”
“小善~好冷啊~你有没有感觉到。”马可拽着左熠善的椅子，企图把他拉远一点。
别伤及无辜。
“小可，我感觉到了。”左熠善小声地回他。眼前这个人，感觉快到临界点了，下一秒就要爆炸。
徐乔树那边突然传来键盘的迅速敲击声，下手很重，十秒不到，一声很重的叹气从他口中发出。
两个人的动作都愣住了。
面面相觑，眨巴眨巴眼，又一起转头，看着呆愣的徐乔树。
暴躁的鸡窝男已经把电脑页面关了，骨节泛白，双手撑在额头，脸藏在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