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乔树把衣服拉好，深深看了眼那栋楼，
什季恰好来了一个电话，
“你妈说你来一中找我啊？”话里笑意满满，什季打着趣。
显然，徐乔树是去找小女孩的。
“舅妈，我在长安路旁一个小区，给你发个定位，来接我一下吧。”徐乔树的声音微哑，21岁的他音色更沉，但很清晰。带有成年男性特有的磁性。
什季听得出他的情绪波动。
“好。”什季答应得很快。收拾好东西，踩着高跟鞋就往停车场跑，拉开车门迅速换鞋，一个油门就轰到徐乔树跟前。
“小姑娘跑了啊。”什季不是特别心疼他。
“没有。”徐乔树放好行李拉开车门。
徐家离这边很近。两分钟就开到了。
“你先上去，我马上来。”
徐乔树按了电梯，看着数字跳动。
脑子里浮现的都是她那张铺满泪的脸。下一秒，
叮——
6楼到了。
脑海里又浮现出父亲的脸。
当他输密码打开门的时候，一家人都坐在椅子上，看着门口。
徐父没说话，母亲也是。
只有长高一个头的弟弟看着他，叫了一声哥，跑过来给他拉箱子。
声音都有些变了。
长高了。
徐乔树那时候断了所有人的联系。
要不是开始他发了信息说自己要参加一个研究，以及最后对父母的报平安说自己要回国，大家都以为他出事儿了。
什季走得慢，徐乔树还站在门口，什季进门的时候徐母就说开饭了，像没见到门口的男人一样。
“吃饭吧。”
“徐乔树。”
“爸。”
“你还有脸回来。”徐严明坐在椅子上，话中带着狠，脸上是愠怒，一双眼睛死死地盯着儿子。
“说什么话。去学习又不是犯罪。”钟秋很不满，这么久见一次，说这种话。虽然她心里也压着不满，但话不至此。
“对不起，爸妈，舅妈。”徐乔树看着一张一张脸，一个一个人的喊，最后看到身旁的弟弟，弯下腰，用脸蹭了蹭他的脸。
“哥哥不走了。”
“好。”
“好什么好。”徐严明筷子一摔，用手指着门口的人，微微颤动，“给我去房间里待着，好好想想自己做了什么。”
徐乔树胸口本就压着一口气，刚受了挫，虽然是自找的，但也难受。
看见父亲对自己的态度，更是情绪上涌，直接走到房间，略微用力的把门撞上。
“吃饭。”听见门关的声音，徐严明大声地说。
“小江他刚回家，你什么态度。”钟秋把筷子放下，皱着眉厉声问他。
“你问他什么态度。这个家里他在乎谁。他知道自己还有手机这个东西吗？”
“钱不管家里要，电话也不接，也只有他能联系我徐严明，我徐家是他的旅馆吗！”
“你说什么胡话！徐严明，平常你不和孩子交流也就算了，每次一见面，你就凶，吼谁呢！”
钟秋是受够了，整个家对他的工作是一个将就，孩子的家长会也没去过，更别提出去玩玩。
有些脾气对着孩子对着家人，真是受够了。
“别别别，哥姐吃饭，孩子刚回来，听见得多伤心。”什季在中间和声道。
“他伤心，我更伤心！”
“又不是违法犯罪，就是学习，这不还有成果吗！”
徐乔树在房间里，听见客厅又是摔碗筷，又是吵架，心里烦躁，用手抓了抓头，打开门，走了出去。
开门的一瞬间，桌上的吵闹声戛然而止。
徐乔树无视所有人的目光，走到餐桌前，摸出所有的现金塞给弟弟，“去买瓶饮料。”
“哥？”
“快去。”
徐乔斯一关门，他就变了脸。
站在距离餐桌一米的地方，沉默了半分钟，受着所有人的目光，曲着腿缓缓跪下。
在没人反应过来的时候，抬起手往自己脸上使劲地扇了两个巴掌。
手掌印在白皙的脸颊上，显得很深。整个右脸发着红。
“爸妈，舅妈，我不孝。”
“在外直接玩消失，让父母担心，我有罪。”
钟秋捂着嘴坐在椅子上，泪跟着脸滚落，她急着步子走过去牵自己的孩子，“江江。”
徐乔树跪在地上，挡开母亲的手，挺直背，“妈。”
“没有错。只是上学而已。”
“小江没事的。”什季也想不到，徐乔树支开他弟，能做出这样的事。
只有徐严明安稳地坐在椅子上，面色严肃，只是眼神有些微微放空，带着些不忍。
“跪什么跪，起来。”
徐乔树不动，
徐严明从椅子上站起，椅子在地板上摩擦出尖锐的响声。“我叫你起来。”
徐乔树依旧不动，笔直地跪在地上。
徐严明三步并一步，走上去拽住徐乔树的衣服，“给老子站起来。”
徐乔树被拽地挪了位置，依旧不动。身子有些发抖，看着母亲的脸，心底发疼缓缓地站了起来。
他比自己的父亲要高半个头有多。
有白发了。
徐乔树看着他的头发。
徐乔树正看着父亲的脸，见他抬起手，发自内心的恐惧还是让他低下头。
要杀要剐随你便。
徐严明看着他低头，叹了口气走过去拍拍他的肩膀，抱住了孩子。
“好孩子。”
徐乔树有些诧异。
这是自他小学以来，父亲第一次抱他。
徐乔树知道他是不善言辞的，并且深爱着这个家。但自己有更多的责任需要，没办法兼顾太多。
他抬起手回抱父亲，钟秋则招呼着大家坐到位置上吃饭。
徐乔树没走回房间，跟着什季落座。坐在徐父的左手边。
徐乔斯回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四个人正和谐的坐在椅子上吃着饭。
“哥哥！”喊着哥哥，却紧张地看向爸爸，见他的脸色如常，才把饮料放在桌上，回到自己的座位。
“哥，你挨打了？”徐乔斯走到座位上，想仔细看看哥哥，才发现徐乔树的右脸泛红。
立刻红了眼，充着泪，就往父亲的方向看去。
“是不是你！”
“徐乔斯，怎么说话。”徐乔树呵住他，弟弟顿时止了声，对于这个有些陌生的哥哥，还是带着崇拜和喜欢，忍不住的想亲近。
他鼓着腮帮子流泪看着哥哥。
“不是他。”徐乔树抽纸递给弟弟解释着，徐乔斯恶狠狠地接过，胡乱往脸上一抹，才听见哥哥的后半句话，“他不会打人。”
“哼。任何人都不能欺负我哥。”徐乔斯此刻迸发出了徐乔树不在家的，所有人小孩脾气。
“尤其是爸爸。”
徐乔树听着这话，直接抬手掰过他的肩膀，看着乔斯。“不是他。是我自己。乖乖吃饭。”
一顿饭过去，徐乔树收拾完碗筷，就被钟秋和弟弟赶出厨房，“你舅妈找你。”
“哥哥我来洗！”
徐乔树回到房间，舅妈正坐在他的椅子上。
“怎么样了。”
“如你所见。”徐乔树坐到床上，弓着背把手交叉放在腿间。
“我说那姑娘。”什季翘起二郎腿，语气有些重地提醒。
“完蛋了。”徐乔树直接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上的灯。他刚刚摸起手机还在给林芷溪打电话，能打通，但没人接。
“小江。”
“嗯。”
什季把椅子往他这边滑。
“那小姑娘压力太大了。”
“以前年纪第一，这段时间掉到二十名开外一直上不去。”
又往前滑了一会，想说什么，脑子里却出现她同事的话。
“我那天跟她说了一堆话，她理都不理我。什季，这种学霸孩子早恋吗？”
“也有可能。”
“不信。肯定因为考差了，还有家庭原因。”
什季又想起林芷溪对她说的话，她只是看着徐乔树，眼神里不带任何情绪，面色严肃，“我当时很心虚。还很心疼。”
“我对你的处事方式一向是认可的。”
“你没有跟她说吧。”
徐乔树知道是研究的事。“没有。”
“那她是突然联系不上你，你都跟爸妈说过了，但是爸妈还担心，我担心，小姑娘肯定更是。”
徐乔树听不下去，回想着林芷溪带泪的脸，就语无伦次，只能解释。
“我想，既然去了学业就好好学，结果被中国的前辈拉进一个实验，一直没摸到手机，有些太沉浸了。”
“哦，不知道是摸不到还是不太想。”听到这般解释，什季气不打一处来。
“你联系过她吗。告诉过谁。你的良心呢？”什季站起来，看着自己的侄儿，语气有些发怒，
“你先透露心意，然后自己跑了销声匿迹。是，你学了东西，参加研究，你得意，那人家因为你担心，焦虑，影响学习，就应该吗。”
“既然你年龄更大，你就应该负起责任，我希望你找到曾经的你，到底是怎么样的一种感情。”
“而不是现在这样。道歉没有用。不能实现的承诺也不要给。”
“你已经21了，你的心智成熟，你对自己的未来如何计划，我相信你自有打算。”
“你这样足以让一个人心灰意冷。”
什季说完就走出了房间，
我先透透气，要气死了。
徐乔斯在床上躺着，心脏跳得极快，脸上的巴掌印也开始发烫。
他思考着自己的作为。舅妈的话迟迟围绕在房间里。
是。在之前发个信息而已，一通电话，又占有多长时间。就是不想。
真是什么便宜都让你徐乔树占了。
不是人。真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