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虚与委蛇

    自此之后,魏宇溱进宫的次数逐渐多了起来。每次见殷淑仪,魏宇溱都会带上横翠阁精制的妆品,新出的花钿、唇脂等等,不一而足。而魏宇溱也适时地在殷淑仪面前,提起了魏静石的事情。殷淑仪亦深知投桃报李,在皇帝面前为魏静石美言了几句。皇帝见爱妃都开了金口,为了让殷淑仪高兴,大笔一挥,让魏静石自从五品著作郎升为从四品谏议大夫。

    魏宇溱下过的棋终于有了成效,原本若只是送上金银珠宝,殷家眼中都不一定有自己这样一个人。反正有殷淑仪这尊大佛在,不愁没有人来巴结讨好。像现在这样一步步拉近情感,能够对殷淑仪有所裨益,方能为将来要做的事情铺路。

    眼见自己官职得以升迁,魏静石也是大为欣喜。他之前也给殷淑仪的父兄送过礼,可是,殷淑仪的父亲只想做一位富家翁,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而殷淑仪的兄长殷文正倒是收下了财宝,嘴上答应帮忙想想办法,结果最终却是不了了之,再无下文。明眼人都知道有人找他,都是看在殷淑仪的颜面上,不说破是为了面上好看,毕竟殷文正是个文不成武不就的纨绔子弟。结果,殷文正就是打着殷淑仪的旗号在外间吃喝嫖赌,收取贿赂,答应他人的事情却懒得费心。拜托他美言的人又碍于殷淑仪的盛宠,不敢撕破脸皮,只得自认倒霉,都是选择吃下了这份哑巴亏。

    这一次,终归是找对了方法,不仅与殷淑仪搭上了关系,官职晋升,而且横翠阁的进项也翻了数倍,名气暴涨。魏静石心内暗自思忖:“看来,这个女儿有能力成为我的帮手,在我青云直上,官运亨通的仕途中,助我一臂之力。”

    魏静石看到了魏宇溱为自己带来的收益,便决定更充分地利用她的才干。他让魏宇溱负责与各位贵夫人还有千金小姐的社交人情往来,而且将自己名下部分产业交至魏宇溱手中,命她暂时打理。

    将魏宇溱喊过来,魏静石又开启了洗脑模式。先是赞扬了一番她交好殷家的事情,又画饼充饥,许诺会重用她,打起了感情牌,讲述自己是如何如何不易,维持一个家族的延续,兴衰荣辱全都是系于自己一身。最终以警告敲打收尾,让魏宇溱不要因此骄傲自大起来,并且表示若是出现纰漏,可是要问责的。

    魏静石语重心长,滔滔不绝,魏宇溱只是静静地听着,不发一语。最后也只是简单地应下了,看不出任何情绪方面的波澜。此时此刻,魏宇溱没有多余的想法,仅仅感觉到有一丝丝好笑。无论自己做了多少,在魏静石看来,都是理所应当的,他只会觉得没有白养这样一个闲人。他的眼中,衡量一个人的标准,就是这个人能否为自己带来价值,这种人是没有情感可言的。

    看完全程念唱做打,四样俱佳的表演,魏宇溱只想回怼:“不必如此多费口舌。我只会去做我愿意做的事情,即便是付出代价,也是在我能够承受的范围之内。任你说得再天花乱坠,都不会影响我的决定。所以,省省吧。一句话就可以讲完的事情,却要搞得如此复杂,净做些长篇累牍的无用功,我都替你感觉心累啊。”

    但魏宇溱是不会说出口的,她都能够想到,自己若是真的将心中所想说了出来,不出意外的话,她就可以看到魏静石一脸铁青的模样了,而且他还会认定自己不受控制。因此,魏宇溱保持了一贯以来的沉默姿态。在结局未定之前,她不会泄露半分自己内心的真实想法。

    在魏静石的默许之下,魏宇溱将这些产业接了过来,兢兢业业,用心打理,终于是颇见成效。而她与众位夫人千金的交往,亦是愈发频繁,她想要打造一张关系网,更有效地使用手中的人脉资源。

    随着魏宇溱年岁渐长,她与郑之范的亲事也逐步提上了日程。而魏静石不愿魏宇溱早日出嫁,失去了这个助手,便一拖再拖。郑之范也不想早早地就有妻室束缚,妨碍自己眠花卧柳,也乐意看到暂时不成婚的状态。因此,郑之范只是有时会送来一些小玩意儿,暂且应付住魏家,对外则说是心疼未婚妻子,想让魏宇溱在家中多住上几年,以尽孝道。

    魏宇溱收到这些敷衍至极的东西,又听闻郑之范为了他自己而找寻的借口,感觉哭笑不得。

    她对于这桩联姻,内心也没有太多的想法。指腹为婚,自己还尚未出生的时候,就决定了未来的伴侣是谁。对将要成亲的两个人来讲,都没有什么公平可言。总之,魏宇溱对此,是抱着无所谓的态度,在她成长的过程中,周边见识过的男性,都是无甚差别的样子。她想着,如果将来一定要出嫁的话,选择谁都是差不多的,只要郑之范不妨碍自己要走的路,那么她自己也就没有什么好在意的了。

    这一次,魏宇溱前往幽州,就是为了开边市之事。此前,北方狼烟不断,突厥各部族时不时地南下劫掠。朝廷为了保障北境的安定,一方面巩固防线,另一方面,则是考虑开放互市,以贸易治边。

    魏宇溱想抓住此次机会,在北方的互市中占得先机,于是她向魏静石提出,计划去往幽州一趟,并且劝说魏静石,让他在朝堂之上,大力支持互市贸易的政策。

    魏静石应了下来,魏宇溱在收拾完行装后,就马上动身,赶往幽州。

    一路上,魏宇溱中途经过较为富足的城池,也看见了路边瘦骨嶙峋的饥民。她将一部分粮食和铜钱,分给了这些饥肠辘辘的苦难人。听着她们不住地道谢,眼中尽是麻木,魏宇溱心里没有一丝一毫的宽慰,只感觉到深深的无力和难过。她自己也只不过是投胎命好,托生在了母亲腹中,若是自己经历过她们的风餐露宿,流离失所,怕是没有那份坚持活下去的勇气,像她们一样维持着野草般顽强的生命力,只能如霜打的枯叶一般,禁不住几阵风吹日晒,就身膏荒地。

    碧霄见魏宇溱心中积郁的样子,便坐到她旁边开导她:“女郎,这也不是你的错啊,朝廷里的官员们都管不到,你又何必苛求于自己呢?”

    魏宇溱叹了一口气:“我没有觉得是自己的错,我也没有那么无私,好充什么圣人。看见她们的处境,我就是感觉心里难受,送给她们东西,也只是想让自己心里面好过一点而已。说起来,我也是挺别扭的一个人,我想要自己过得好,又见不得别人过得不好,受不了视人命如草芥的冷漠。我也没有什么扮演救世主的爱好,只是求一份安心而已。”

    说罢,魏宇溱又叹了一口气,觉得自己真是有些无病呻吟了。既然改变不了大局,不如先做好当下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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