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失望来得太快，李骁踟蹰几秒，几不可见地摇下头，迷茫中带有不确定：“我不知道，哥，我真不知道自己喜不喜欢他。”

    赵云内心两个小人打起架，黑小孩说赵云你抓紧啊，千万不能任由别人家的猪拱了李骁这颗小白菜。白小孩说赵云李骁已经长大了，你不能阻止李骁追求更灿烂的人生。

    终于白小孩打赢了，是啊赵云，你不能霸占着李骁，万千世界，她还没去看过。

    “你可以试着跟他相处看看。”赵云唇齿缝间露出一句话。李骁歪头看向他，一瞬间有点烦躁，“啊 ，我困了，我头疼，不想了。”说完李骁倒向赵云，头抵在他的肩头，“教练怎么还不来，我要回家睡觉。”

    赵云知道这是她逃避的一种方式，当然李骁不是逃避的人，反而李骁是个不拖沓，有事情立马解决的人，这种拙劣的逃避也只是脑袋短暂性罢工，很快就能恢复。

    赵云静坐着看向靠在自己肩头的脑袋，大脑瞬间像放电影一般划过一帧帧画面，小时候的骁骁，长大后的骁骁，哭着的骁骁，笑着的骁骁，跟自己打闹的骁骁······骁骁的印记已经无声地、深深地印在自己的心头，骁骁长大了，骁骁已经到了恋爱的年龄，在一段男女之情中自己若做不到能够让她时时刻刻开心，那就不要开始，不开始就可以一直是兄弟，骁骁就不会改变，不会被情所伤。

    王叔回来了，若有所思地看向枯坐着的两个人，明明科目三考过了，怎么两个人面色凝重？

    叔辈的人，不好过多的打听和干涉，冲赵云示意可以走了，赵云触了触李骁的脑袋，走。

    翌日，李骁没有赴约，嘴上跟张羽说天气太热，改天吧。实则是猜到张羽要说的话，自己没有做好准备。

    张羽笑着说不急，体贴地递了个台阶给骁骁，刚考完试，麻溜赶紧地准备科目四考试吧，趁开学之前拿到驾照。自己也趁着暑假准备准备四级考试。

    傍晚，赵云给家里拎来两大西瓜，看到李骁瘫在沙发上划拉着手机，心中暗喜。

    李骁抬眼扫了下赵云手里的西瓜，没动，注意力又回到手机上。

    “骁骁，我妈今天买了这个超级甜的西瓜，让我送两个过来。现在想吃吗？给你开一个？”赵云站在沙发前笑着问。

    “好。”李骁应声道。

    很快，半个西瓜连带勺子送到沙发边的茶几上，西瓜最中心的甜区已经被勺子画圈，微微的起开。赵云站在那没再像以前一般把李骁拽起来，盯着她：“骁骁，起来吃瓜。”

    李骁嘿哈一声，腾起坐定，看到西瓜的模样就笑开了花。“还是我哥，西瓜切好，勺子拿好，连我最先想吃哪块都挖好”说完勺子把赵云微微起开的那一块挖起塞进嘴里，三口做两口的吞下去之后又挖起一勺递过去，“好甜，你也来一口？”

    赵云坐在沙发的另一头，笑着摇头：“我在家吃过了，很甜，就知道你会喜欢。”

    甜区挖完，李骁开始从西瓜的边缘一点一点推进式挖。赵云一看就笑，还是跟小时候一样，强词夺理地说要先尝到甜头再决定这个瓜值不值得吃。

    “骁骁，马上开学了，我订车票，你要不要跟我一起走？”赵云问。

    李骁埋头在西瓜中，丝毫没有迟顿地回他：“当然跟你一起，你还要跟谁一起走吗？”虽然嘴巴里有西瓜含糊地说着，但是赵云听得真切，笑：“你打算什么时候走，要提前去吗？如果提前几天的话会有何亮一起，他那天说他要提前两天走。”

    “嗯···”李骁手上动作没停，只想了两秒的时间，抬眼说：“哥，我不想跟他一起。”

    赵云没问为什么，点头。

    “跟他一起可能就要跟曹郁郁一起，我不喜欢她，你看得出来吧？算了，你应该看不出来，这事我也没跟你提过。”李骁咽下西瓜，认真解释道。

    赵云笑，无语，心道，你差点就把不喜欢她写在脑门上了，谁看不出来。何亮还问过你俩怎么不对付。当然这话赵云是不会说出来的。话从口中说出来的是：“现在知道了。”

    本想借着送西瓜之际问她今天怎么没去见张羽，听到她亲口说出不喜欢曹郁郁的那一刻就决定不再问。

    李骁吃完西瓜，勺子随意扔在吃出的坑里，捞过手机，划开，再说话时话题转换到科目四考试中。

    “你科目四准备好了吧，你科三考完这些天了，应该是准备好了。”一想到科目三耽误了这些日子，李骁就有点沮丧，还好还好最终过了。

    赵云笑：“你能对自己有点信心吗？科目四你一定能轻松考过。”

    “能过吗？能过是吧，我想和你一天拿照，不过怎么办？”一想到万一科目四自己过不了，啊！不敢想！李骁被科目三考试重创，打击的后遗症太大，此刻恨不能立马埋头进科目四的模拟考中。

    赵云挨过来坐在她身边，胡撸胡撸她因为躺着挠乱的头发，“骁骁，虽然你实操能力不太行，但”但是还没来得及转折，李骁小脾气已经上来了：“什么叫我的实操能力不太行，我哪不太行了。”大言不惭说完之后，自己憋不住想笑。

    “但是吧，你理论知识杠杠的。科目四对你来说小菜。”赵云截住李骁的话把但是转折过来。

    “那是，等着吧，云哥，一起拿照。”李骁像给自己打气一般豪言。“你回家去，回家练科目四的模拟题去。”李骁开始逐客，刚才送西瓜的情谊抛到脑后去了。

    行吧，来就两个事，送瓜，顺便看一眼李骁在不在家，两件事都圆满达成，又被李骁一句当然跟你一起熨烫了心，面上怼着：“河刚过完，同步就把桥拆了。”心中暗自欢喜着：“走了，回家练模拟题去。”

    走回家的路上赵云想着再开学得认真观察张羽，一想到张羽，赵云心中就不是滋味。算了，不想了，骁骁想干嘛就干嘛吧，横竖我来给她兜底。这个想法一起，又觉得自己有点渣，可是骁骁现在想恋爱，我现在又能给她什么呢。不想了，不想了，赵云察觉到自己只有在想骁骁的事时会蹦出不想了的念头。

    如赵云所言，科目四考完出来，李骁一脸得意，就像是崭新的驾照此刻已经躺在自己面前。来之不易的驾照啊，我一定不能有一丁点违反交通规则的事。李骁暗下决心。

    很快到了要收拾行李准备出发回学校的日子，车票赵云已经订好，动车两个多小时，出站再转公交直达学校。

    李骁坐在里面靠窗的位置，低头摆弄手机，赵云坐靠过道的位置，交叉抱臂，闭眼假寐。合眼前跟李骁说：“闭目养神一会，车上看手机更伤眼睛。”李骁嘴上答应，心里怼着：“老大爷啊，还闭目养神。”手上动作没停。

    一会功夫赵云一只眼掀开一条缝斜斜地虚看向李骁，还在摆弄手机，无声地抽出手从李骁手里夺过手机，摁下锁屏键，再抱着手时，手机已经隐入手臂间。

    “赵云！”李骁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吓得一惊，“还我！”

    赵云轻轻地倒腾下坐姿，换成面对着李骁，仍闭目养神中，只不过拿着手机的手因为调整坐姿彻底被藏进身体和座位的夹缝里。

    李骁试着把手机从夹缝中掏出来，太难。她一伸手，赵云就往座位靠背上趔趔，缝隙更小，带着劲，手进不去。李骁挠头，翻眼，好吧，你赢了。侧脸，支一条腿盘坐在赵云的对面，胳膊搭在座位靠背上，手支着头，盯着闭着眼含着笑意的赵云。

    眼前这个19岁半快20岁的半老少年，真是个可人啊！人长得好看又不失英气，五官已经完全褪去稚气，轮廓也更加立体。细碎的发遮在眉上，眉骨略高，即使合着的眼仍能看出眼型很好看，眼梢微微向上，浓密的睫毛叫嚣般翘着，这可是李骁从小就投入复杂情感的睫毛，夹杂着羡慕、嫉妒、赞美······跟整张脸完美契合的鼻子，鼻头的肉恰到好处，既不显得鼻子尖锐，又没有钝感。略带红润的唇，完美的下颌线，光从车顶打下来，照在赵云的头顶，半张脸半隐着，光和脸形成一道影的分界线。即使白头发这两年里蔓延了许多，靠着整张脸撑着，不仅衬得他谦和温润，更有一股糅杂着少年和青年的气息笼罩在周身。算不得光彩耀人但也掩盖不住美人气往上冒，这一张脸，搁在哪都能吸引到女生，应该很受女生的欢迎。

    赵云感受不到李骁的动静，缓缓睁眼看，只见李骁的脸正怼着自己失神，一瞬间思绪拉回来。

    “赵云，你怎么长这么好看呢，你就说有多少女生爱慕你这脸吧。”李骁脱口而出。

    “去一边去，瞎说。”赵云不给他好语气，翻脸转身。

    “赵云，赵云。”说着上手扒拉他，“害羞了吗？你有喜欢的女生不？说来听听啊，这两个多小时呢，跟我说说，我给你参考参考。”

    赵云心道，傻妞，给我参考，自己都摸不清门道呢。心中所想当然不能随意说出口，赵云拐了下肩企图抖开她扒在自己手臂上的手。李骁毫不气馁：“赵云，莫害羞，姐给你参考，指指路。”

    “嗯？姐？”赵云扭头看她，“想被扔出去是吧。”

    打小李骁自称是他姐时，赵云都是这副模样，扔啊，扔吧，要扔早扔出去八百回了。

    “哥，哥，手机给我好不？行不？拜托！求你！”

    “还看吗？”

    “不看了，保证不看。”

    “不看那我给你收着，下车给你。”

    “啊！”李骁作势哀嚎。

    “哭吧，哭，哭了我给你糖吃。”

    “赵云，你个大头鬼，你个小气鬼，你个胆小鬼。”

    “嗯，我横竖是一个鬼了，我不是人，随你说。”两只小菜鸡开始互啄。

    “赵云，你个渣男！”

    “嗯，我是渣男，不是，我怎么是渣男了？我不是鬼吗？修炼成人了？”

    “你是渣男！你是讨厌鬼！你是幼稚鬼！你是赵霸王！你是大老肥！你是钟馗！你是法海！”

    赵云乐不可支，跟着后面接：“我是牛魔王！我是金角大王！我是东海水怪！我是夜叉！我是黑白无常！我手拎大锤，肩扛长刀。”

    李骁笑到胃疼，一边揉着肚子一边回怼：“你是中统！军统！希特勒！法西斯！”

    “我是你哥。”赵云总结性陈述。

    啊？啊，对，你是我哥。李骁闭了嘴。

    “哥，手机你收好了。”一番闹腾之后，李骁已经不再打手机的主意了，没什么非联系不可的人，没什么非刷不可的消息。

    虽然闹腾，但公共场合还是注意控制音量，停下来两个人都沉默着坐着，也没觉得尴尬和不妥。

    静下来李骁细一想自己和赵云很久都没这般幼稚地闹过了，小时候因为一瓣橘子都能撕扒半天的人，果然长大了，话少了很多。不过正好，李骁暗想，要是话还像小时候那样多，早和他断交了，烦人。

    李骁斜靠在椅背上，目光在车顶和赵云之间来回扫动。赵云瞥了一眼，问：“巡视吗，要不要骑只老虎？”李骁呆呆看着他不语，顿了几秒说：“睡会。”

    赵云站起来从行李架的包中取出毯子丢给她，问她要不要护颈枕。李骁摇头，扯了扯毯子，把自己包得只露出头，歪着脑袋闭上眼。

    赵云待李骁闭上眼之后，盯着她，这一刻的思绪应该是在想着李骁的，但想的是什么，从哪开始捋出头绪展开想的就不知道了。这些年的片段太多，这一路时间不够想。

    李骁再睁眼时还没有到站，原本半搭在座位上的腿已经伸出去搭在赵云腿边，赵云还闭着眼。李骁悄悄地收回腿时赵云醒了，瓮声问：“凉不凉？”李骁摇头，赵云伸手拿过插在前座后背袋子里的水杯递过来。

    两个人安静地坐着，时不时搭句话，枯坐着不尴尬，聊天有无数话题一直是他俩相处的状态。

    到站，下车，转公交，到学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