移花接木

    “南郡?”

    赫寒聿踩着月影靠近,须臾之间明白了阿尧的想法。

    “最后一缕残魂在那?”

    “嗯。”

    阿尧点头,抱臂凝望城门方向,缓声道:“青州万岁道院还有一个隙点,倘若我们快马加鞭赶去,说不定会与第一批出来的魔族撞个正着。”

    青、抚四州原本已归周陆管辖,如今周陆身死,论理该回到大乾手上,只这几个月阿尧也没去关注那边的情况,眼下还用去岁末的处境推测,到底有失偏颇。

    不如实际看看来得快。

    几人安顿好,不再去管上京波涛诡谲,各自歇下。

    ……

    立春过后,万物复苏,花红柳绿浮碧万顷。可惜少了喧闹行人点缀,南街就成了一潭死水。

    阿尧合上门,最后看一眼胡同,带着众人绕路从西街口出发。

    月白早晨鸡不叫时便醒来了,眼下坐在赫寒聿夜里盘好的马车上,闻人述陪着她。余下三人里,燎赤拉车,阿尧看座,赫寒聿另外骑了匹枣红马,一行人预备走陆路晃悠到南郡,补充一番民生见闻。

    “我去买点早食。”阿尧一脚蹬地,风风火火往街边一家膳食铺走去。

    铺面前整齐码了排蒸笼,她用眼睛挑着,伸手指了指其中几个素味面食,又要了些易于携带储存的干粮,折身返回马车架时,将东西尽数递进车篷内,她自己是不吃的。

    坐在车外的三人都易容了,此刻分外闲适,慢悠悠跑到东城门,赫寒聿忽想起一事,问:“咱们走这事儿你和庄念说过吗?”

    “没呢。”

    阿尧单腿支起靠在车架上,抬手挡住阳光,“出了中州再说。”

    庄念自大前夜一别,并未出现在宫中。阿尧那日是听见了国师到的消息,但未曾真正见到庄纪之。她干脆摁下离开的消息密而不发,等暂时安全了再行告知,多少也不算失礼。

    “吁——”

    马匹突然急刹车,燎赤勒紧缰绳硬把马蹄调转方向,有惊无险地看着路中央忽而蹿出来的妇人。

    她抱着个孩子神色惶恐,全然没注意身后行驶的车架。阿尧第一时间抓紧把杆,没成想他们屁股后面同样跟了一队人,马车没控制住,一股脑撞上来,车厢中很快传来闻人述的惊呼。

    “没事吧?”阿尧半站起来,隐秘打出灵力定住后车,探头进车厢查看两人情况。月白摇摇头,无力地靠在闻人述手边,没有受到撞击伤。

    闻人述咬牙小声道,“发生什么了?”

    阿尧看一眼,准备钻进车内,赫寒聿却忽然高声说:“坐稳了!燎赤,回去!”

    三个女人不知为何,他及时解释:“城外出现大片流民,恐怕要将城门堵死了。”

    “那我们岂不是会撞到人?”阿尧姿势有些滑稽,此刻顾不上美感,凌空探出半边身子,同样放出神识。就见城外果然涌现一大批衣衫褴褛的饥民,凶神恶煞,手上俱拿着些锄头镰刀,来势汹汹。

    “主君,往哪去啊!”燎赤驾车很是莽撞,猛地打拐直直撞上了后头的车队。后头于是出现谩骂声,赫寒聿单手扶额,忽而掐诀易影,整座马车凭空瞬移五个身位,直接往东大门的方向走。

    阿尧回头望着那队长车,他们也加速冲卡,看上去并不知晓西门外的情形。

    ……等一下!

    她一跃而起,掠风穿梭在空中,踩上车队蓬顶,瞬间落地抢在马蹄踩下前拦腰抱住妇人,就地一滚,险险避开疾驰而来的骏马。

    妇人显见是被吓懵了,怀中婴儿呆愣后也没哭,反而直勾勾盯着她瞧。阿尧缓缓撤手离开,心下蓦地感到奇怪。

    她走出两步,算好距离回头,当街抢走了婴儿!

    “啊——”

    “把孩子还给我!”

    妇人张牙舞爪袭来,阿尧轻松躲开,腾出手反剪她双臂,压低声音道:“不想死就闭嘴。”

    正是混乱中,那一嗓子虽叫来些人,被阿尧目光震慑,他们又匆匆散开。赫寒聿安置好燎赤三人,看见的就是阿尧手里抱一个抓一个,很是凝重的模样。

    “有问题?”

    赫寒聿把视线转到安静的女婴脸上,这一看就有些惊讶,微挑了眉凑近瞧,语气犹疑,“这个月份的孩子……不该长这样吧?”

    女婴皮肤不知是冻的还是先天不足,白里透着青色,最奇怪的是五官。浓眉大眼,鼻梁高挺,五官几乎占满了整张脸,一丁点留白也没有,就好像……小婴儿巴掌大的脸框硬塞下六七岁女孩的眼鼻嘴,比例十分吊诡。

    阿尧脸色难看,掐住妇女脖颈,进一步低头问:“这孩子不是你的吧?从哪来的?”

    妇女不说话,眼神逐渐癫狂。

    “小心!”

    赫寒聿一剑打伤女人肩膀,阿尧则抱着女婴退开一步,“别杀了。”

    他三两招把人制服,暂时劈晕扛回了马车。

    燎赤与赫寒聿对调,燎赤去骑马,赫寒聿驾车,阿尧坐进了车厢。

    眼下车厢中算上女婴有五个人,很是拥挤。

    阿尧深呼吸,再次仔细打量女婴。

    太像了……这孩子和盈姐儿长得一模一样。

    不是放大缩小版,而是彻底复刻。

    “我来抱着?”闻人述见阿尧指尖泛白,从容接过小孩,继续问,“怎么想起带人同行了?”

    “她不对劲,你们看看她的脸。”

    女婴眨眼,漆黑眼瞳定定盯着人瞧,闻人述只消一眼,差点把孩子甩出去。

    “盈姐儿?”

    阿尧试探着唤“她”,婴儿缓缓转动眼珠,只动眼不动头,很快眼眶中只剩大片眼白,阿尧能感觉到她正看着自己。

    “你们有没有发现……她都不动呀。”闻人述整个人僵住,这感觉因抱着女婴而分外明显。阿尧伸手把小孩拉回来,黑眼珠忽然归位,闻人述吓得一口气梗住,默默离远了些。

    该不会盈姐儿全身上下只有这张脸能动吧?

    阿尧伸手解开襁褓,车厢内安静一瞬,立刻接二连三响起她们三人的吸气声。

    赫寒聿仰身靠后问:“怎么了?”

    盈姐儿是一具人彘。

    “丧尽天良。”月白一直半躺着闭目养神,此刻再忍不住为这孩子抱不平。

    阿尧若有所思,动作轻柔替盈姐儿将襁褓重新包好,简单说了下此前同盈姐儿母女的渊源,这才推测道:“我感觉这张脸是被嫁接到死婴身上了。”

    “你们可知晓有哪些邪术与此类似?哦对了,这张脸的主人是纯净体。”

    阿尧差点忘了这茬,眼下想起来,怀疑的种子一路奔着七杀去,怎么看都觉得此事有魔族的手笔。

    月白沉吟片刻,倒真想起一样东西,“落婴盏。我在魔域生活那些年,它们习惯在四月初四前往‘夷’境点落婴盏。”

    “那是什么?”

    “换生。魔族信仰第二条命,通常会把灵核藏在落婴盏中,而落婴盏必须用血亲的身体制成,从它们的生息方式说,这叫‘同根长生’。”

    “你说的这个灵核,不会指的是血亲的灵核吧?那他们直接杀了其他魔夺灵核不行吗?”闻人述不理解。

    阿尧品出些味道来,“因为魔族的种族力量讲究独一无二?”

    “对。”月白声音有些虚,放缓了语速,“我杀了两个毕月乌。”

    “一个死在夷境,一个死在它的洞府内。”

    可当初程夫人统共只带了盈姐儿上路逃难,若有其他女儿,怎可能不带着一起?

    “等等——落婴盏里装灵核,那盈姐儿身上装什么?不对,她也不是盈姐儿,只是借了盈姐儿的皮囊。”

    阿尧再一次松开襁褓,做足心理准备把孩子放在膝上平躺,她则垂眸看过去,忽然在女婴腰侧发现一条愈合已久的疤痕。疤痕沿着躯体延伸到后背,这就难办了。

    “读魂吧,没办法了。”

    总不能又把孩子剖开看吧?

    阿尧知会赫寒聿一声,众人于是停留在东大门旁的小巷中,齐齐下车腾位置,只留下阿尧和女婴在车厢里动法。

    这么一耽搁,日头快要爬上楼顶,闻人述给月白撑伞避免阳光照到,突然问:“农历四月初四是不是快到了?”

    月白昏迷已久不记得日子,燎赤是个文盲,只好由赫寒聿应声:“五日后。”

    四人蓦地感受到什么,猝然回首,却见车厢内爆发大团魔瘴,顷刻间逸散出来!

    “看好她们!”赫寒聿交代完燎赤,整个人已经飞进车厢,煞剑铮鸣着就要砍下,阿尧猛摇头急忙道:“我没事!”

    “呃啊……”

    其实有点麻烦。盈姐儿的魂忆尽数到了她脑袋里,这漫天魔瘴倒是花把式,一点伤害都无。

    阿尧头脑晕乎,意识到马上要进入盈姐儿的回忆,于是连忙胡乱伸手去找赫寒聿,好在赫寒聿反应快,此刻往巷口打下禁制,将她横抱出车厢,紧紧护着。

    ……

    “没事了!”

    闻人述松一口气,急忙送上水囊,阿尧就着冰水喝了几口,摆摆手示意她们上车路上说,几人才刚驶出东大门,迎面一股血腥味直冲脑门。

    “有人!上啊——”

    “留下食物饶你们不死!”

    大片流民挥舞着刀耙跑来,甚至有那断了一臂的非但不退,更加兴奋地追逐,俨然将这架马车上的人当成了肉猪。

    人多得数不清,赫寒聿立刻纵身拎起燎赤换位,“先走。”

    他回身夹紧马腹,长剑在手直接立在流民前拦住他们。

    阿尧忍住晕胀感,一眼看见流民之中个别脸色泛青的存在。

    她抢出车厢,随手把如意刀扔给闻人述,“去李州驿站等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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