鲛童与魔神

    在游光的视线下,年长鲛人疯狂摇头,“你听错了!我不知道!什么魔物,什么傀儡,我没有说过!我真的没见过你!”

    “你为什么这么怕我?”鲛人少年不解地问,“你对每个人说,我是个怪物的时候...你让那些空桑孩子折脱我的关节,说我若是惨叫求饶,只是像钟表自动鸣响的时候...”

    她平静地接着说:“你凿开我的皮肉,说是帮我变得更像个傀儡的时候...你把我扔进刑室,让我亲眼看着你们折磨‘鲛人叛徒’,挖出他们眼睛的时候...”

    七年前,那个满身伤痕的孩子的心声,越过时间的河流,再次在时影耳边响起:[读心术,还挺好的,有了这个法术,就不需要折磨和拷问了。]

    时影不禁牢牢握住掌心的手,好像在暴风骤雨的海中,抓住一颗,被命运的巨浪卷至眼前的,稍纵即逝的宝珠。

    此时游光问道:“那些时候,你为什么不怕我呢?是因为没想过,那个傀儡会活着从奇珍馆地下出来吗?”

    如意看向年长鲛人的眼中,也不觉露出惊异的神情。

    年长鲛人满脸冷汗,好像面对地狱爬出的恶鬼,却仿佛无法挣脱鲛人少年的视线,只摇头否认道:“不,不是我!”

    凝视他的游光,仿佛失去了耐心,思索着直起身来:“你不说也没关系...我有办法看到我想知道的。”

    年长鲛人的眼睛慌乱地四下扫视,最终向如意叫道:“如意,如意,你不要相信她,如意,救我!”

    如意收回看向他的厌恶目光,终于还是对游光说:“再对他用造梦术,他可能会记忆崩坏疯掉的。”

    她犹豫着,向思考着要用什么术法的鲛人少年问道:“你...是从哪里学到造梦术的?”

    游光仍盯着冷汗直冒的年长鲛人,仿佛在考虑从何处下刀,头也不回地答道:“从那个派人绑架我的长老那里,我挣脱了他的造梦术,就学会了。”

    听到“长老”两字,如意脸上再次出现仿佛想到什么,却又推翻了猜测的表情,她摇了摇头,“造梦术艰深凶险,整个鲛族都未必有几人会,就算你是个术法天才,也不可能...”

    此刻游光,似乎终于想好了如何下刀,她抬手,掌心发出耀眼的光芒。

    在如意“等等!”的惊呼中,鲛人少年“好心”向发着抖的俘虏宽慰道:“我还不准备让你疯掉,就由你编织自己的梦境,把记忆展现给我吧。”

    她抬手将术法覆盖到年长鲛人面前,开口问道:“你第一次见到我是什么时候?我是怎么到奇珍馆的?是谁把我做成傀儡?”

    炽烈的光芒,射入年长鲛人的眼睛,却从他的颅顶透出,在他头上凝成一面光幕。

    如意不可置信地喃喃“这怎么可能...鲛族根本没有这样的术法…”中,那面光幕上,开始有人影凝聚幻现。

    那是仿佛是个幼童,腹部被整个剖开,鲜血淋漓地大张着...

    游光的手不禁颤抖了一下,年长鲛人头顶的光幕忽然暴涨,白光将房中的三人淹没。

    当游光恢复视觉时,发现自己站在一张石台前,时影仍在身旁,紧握着她的手。

    石台上躺着一个瘦小的鲛童,四肢细弱,关节突出,全身钉满钢针,开膛破肚,胸口已没有了起伏,脸上盖着一块麻布,仿佛已经死了。

    一个声音响起:“申屠,这小孩的尸体怎么不会消散?”

    游光转过头,看到年轻了许多的“年长鲛人”。

    那被叫做“申屠”的,看起来是个中州人,边收拾台上染血的刀具针线,边回答:“你懂什么,这可是万中无一的‘镜像孪生’,就连我也是第一次见到,出现什么神异都正常。”

    他边说边掀开了幼童脸上的麻布,“我用钢针封住了她全身经脉,才勉强切断了双生子之间的影响,止住了另一个孩子的出血...可能是那个孩子还活在人世,这尸体才没有消散把?”

    申屠说着看向青年鲛人:“洷,既然孩子的母亲都走了,这尸体就留给我研究吧?”

    叫做“洷”的鲛人,正盯着那躺在石台上的幼童的脸,闻言抬头,“这对母子,可是那位失踪已久的大人带来的,我还得报给长老知道。”

    他看了一眼申屠,“再说我们海国的东西,也不能放在你一个中州人这里,你把它缝一缝,我要把它带回奇珍馆,你想研究,就到奇珍馆来吧。”

    这一幕化作一道流光,飞逝而过。

    黑暗中,混杂着无数低低的痛吟声,有两人举着火把,慢慢走进地牢深处,持火把的人打开一扇牢门,殷切地请后面的人进来。

    火光照亮了一个,四肢关节上的皮肉被斩开,仿佛被一个拙劣的屠夫肢解到一半,丢弃在墙角的鲛童。

    走在前面的空桑人惊呼了一声:“你们这是做什么?”

    叫“洷”的鲛人笑着说:“这傀儡不安分,一直想逃跑,只是稍加惩戒罢了,您别担心,这点伤对她来说不算什么,她当初被开膛破肚,五脏不全,死了还能再活过来呢。”

    地上的孩子没有呼痛,也没有求救,目光没有丝毫波澜,对牢门口的两人视若无睹。

    那个空桑人吸着气走进牢房,“这么完美的傀儡,就被你们搞成这个样子,我还不如把它带回去...”

    洷“哎”了一声,“奇珍馆不就跟您家一样吗,主要这傀儡实在是...”,他牙痛般地说,“有点邪性,毕竟是个不死不活的东西...”

    空桑人已经走到鲛人孩子身旁,擦拭着她脸上的血迹,“你懂什么,什么邪性,这明明是神迹”,他紧盯着那孩子的脸,慢慢靠近,“你是多么完美,你是最完美的...”

    他粘腻的喘息喷到了鲛人孩子脸上,她的表情没有分毫改变,唯有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他的脸。

    那污浊的呼吸,仿佛穿越几十年的时间,喷到此刻的游光脸上,她盯着那凑近鲛人孩子的男人,想要再一次看清他的脸。

    黑暗的地牢中,时间凝固停滞,一个邪异的低语在游光耳旁响起:“这个云荒...还存在着做什么呢?”

    游光不禁收紧了,她和时影交握着的手,可她的手握空了,在这连火光都消失了的黑暗中,她的身旁没有任何人。

    那低语继续道:“整个云荒,都这样腐朽、污秽、溃烂,唯有彻底的毁灭,才能带来新生。”

    这声音简直是在游光脑中响起,引诱着,拉扯着,催促着她去认同,“来啊,游光,到我这里来,你天生就该是我这一边的。”

    “你会得到你想要的一切,得到你想要的人,再也不必担心失去,再也不必恐惧,你会得到凡人永不能及的力量,移山覆海,无所不能,杀死你想杀的人,如同碾碎虫豸。”

    那个声音将僵直的游光托起,举上云霄,挟起她的手,一挥之下,她脚下的大陆被黑暗与战火笼罩焚毁,旋即炽烈的太阳升起,整个世界从灰烬中浴火重生。游光站在金色的丛云之上,手中牵着...

    在耀眼的日光中,游光转过头,看到牵着她的手,温柔微笑着的时影。

    [不...]

    [不对...]

    这不是时影...

    她的时影,即使遭受痛苦折磨,被万人唾骂,也不会真的毁灭云荒。

    他,绝不会看到她灭世之后,露出这样轻柔的笑容。

    那披着时影外表的存在,嘴角的微笑缓缓扩大,透出隐藏的邪恶,双眸变成明亮的金色。

    祂开口道:“你怎么知道他不会呢?在你眼中,他就只有光明,没有丝毫黑暗,永远不会软弱游移,不会动摇吗?”

    那时影样貌的“人”歪头笑了起来起来:“那你不是只把他当作,一尊木雕泥塑的神像吗?”

    祂伸手点了点游光,“你们的命运,是注定要彼此敌对的!游光,我是你最后的机会!”

    祂微笑着张开双臂,“到我这里来”,金眸的“时影”又挑了一下眉,“或者,我也可以去问问时影,他要不要来我这里?”

    说话间,“时影”的身形融化重铸,变成一个比晨晖更明丽的,刚刚碧玉之年的鲛人,祂的金瞳中含着泪水,眉尖紧蹙,踉跄着向游光迈了一步,站立不稳般地,仰头望向她。

    游光仿佛看到一个非人的存在,正假扮作一个人,假装成自己,颈后的寒毛不禁竖起。

    祂的金瞳中满是绝望,仿佛即将从内心深处破碎,唤道:“时影哥哥...不要离开我...”,说着抓向游光的袍角。

    游光的手脚仿佛被无形的钢针引线钉住,无法后退,也无法拂袖避开祂。

    披着游光的外貌的“人”,伸手抓向她的衣角,那悲伤易碎的表情下,透出一丝邪恶的笑意。

    游光感到一种,被嘶嘶作响的爬行动物,蜿蜒着靠近的颤栗,只想抓起什么,斩断自己身上无形的引线,斩向那披着她外貌的存在。

    这一瞬,那把无形的,曾在西荒沙漠中斩落魔晶碎片的,游光尝试过许多次都无法再召出的剑,出现在她手中。

    钉住手脚的引线齐齐断裂,游光举剑,挥向面前的魔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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