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好失望。

    她没期待埃贡能说一些能让她恍然大悟的金句,但是用心沟通?这也太虚假了,把她当傻子一样。

    “老师,你要是不想说,直接告诉我就好。”她的神情没什么变化,但突然降调的嗓音表示她的失望。

    埃贡笑了,说不上是什么心情:“我说了,适用我的,不一定适用别人。”

    这话,她是信,还是不信?

    觅菈认为像他这种人,情绪平和,大多时候都淡得像开水一样,面不改色说谎更是易如反掌。他看着没在开玩笑,谁知道心里到底是什么。她知道自己不了解他,不过他们俩这段时间交集密集,总归是比以前更加了解一些些的。

    正因为比以前更加了解了一些,心里有另一个声音在说:他没骗你。

    这个声音不小,跟先前因本能做出的判断发生冲突,二者一时间分不出上下。觅菈混乱了,面色凝重了,不知道应该做什么反应。

    而后,有客人光临。她和埃贡就去忙着接待客人,那一天在她的混乱中,就这么过去了。

    觅菈连着想了几天,不知道怎么处理这个信息。她把这话记在小本本里,不管怎么样,她都要记录:万一是假的,那她就吃个亏,长点记性;万一是真的……那就是真的吧。

    要不然还能怎么做?用心和植物沟通,是跟心灵感应一样吗?

    反正她做不到。

    ***

    周末,店里来了一个小女孩,约莫十四五岁。

    觅菈记得她,十一月底那会,她来过店里一次。当时埃贡在花园里忙,她在店里做着打扫,这女孩可以说是她独自接待的第一个客人,印象自然深刻。

    她当时抱着一个小罐头过来,紧张地问觅菈自己种的植物怎么了。

    觅菈本想找埃贡,因为她只是一个学徒,没能力独自给别人的植物看诊。等她一看罐头内惨状,霎时放下心,不再打算麻烦埃贡:这是她以前会犯的新手错误。

    她有几年的经验,处理这点问题简直是轻而易举。觅菈突然觉得眼前的小女孩有自己的几分影子,不自觉怜爱起来,开始耐心讲述原因,并且善意提醒她应该怎么处理。

    就像埃贡当时对她的那样。

    种得太多、水浇太多、晒得不勤,说这些话的时候,她就像在跟以前的自己对话。而这次小女孩又来到店里,第一个找的就是觅菈。

    “医生!”她欣喜地跑进来,看到店里站着的只有埃贡,而她不认识这个男人,站在门口迟疑,不敢进来。

    听到这个称呼,埃贡几乎是下意识地走了到前门,亲切问候这位身高只到他胸脯下方的姑娘:“你好,有什么事吗?”

    她看看埃贡,再看看店里。说:“我想找那个姐姐。”

    姐姐,店里能被这么叫的,肯定不是他了。

    “嗯,外面冷,先进来坐吧。”埃贡示意不远处的桌椅,转身去找觅菈了。

    觅菈在处理花朵边缘枯萎的花瓣。她听见埃贡呼唤,有点疑惑地跟着他走到前厅,不知道是哪个人找她。当她走近,看见那位坐着等候的女孩,突然记起来确实是有这么回事。

    她走过去,面上带笑:“是你呀。”

    小姑娘看到她,高兴道:“医生,我是过来谢谢你的。”她把身边的花盆举在眼前,盆里赫然挺立着一棵小小植物,顶端绽开花朵。

    是向日葵。还不是身边最常见的品种,觅菈心下一思索,好像是白月光向日葵,不少见,但也漂亮。

    “真棒!”她发自肺腑笑着,“这是你第一次种花吗?”

    小女孩点点头:“嗯。”

    觅菈低头,把这颗小向日葵三百六十度看了一遍,看上去特别喜欢,就好像是她种的一样。

    女孩看觅菈灵活的身影,话里带着不好意思,觉得自己种得不够好似的:“我妈妈说,要是盆子再大一点,花朵也会更大。”

    “你妈妈没说错。”觅菈赞同着,“第一次能种出来就已经很棒啦,下次再接再厉,种更大更多的花。”

    “好。我不知道下次种什么……”

    “没关系,你来,看看有没有喜欢的?”说话间,她带着女孩来到一个专门卖种子的柜子边,上面排列了许多花卉图片,让她挑选。

    觅菈给她推荐了一些适合新手种的花,女孩在她的热情之下买了两包种子,最后就以写作业为由,打算离开了。

    “谢谢你,医生。”她诚恳道。

    “别客气,”觅菈柔声说,“有需要再来这里,我一直在的。”

    轻巧的身影消失在门外,觅菈为她感到高兴的同时,也为自己感到难过。

    十七岁的时候,她也种过向日葵,但是在第二阶段就莫名其妙死了,几次都是这样,连埃贡都说不出原因。没有人能说出原因。

    为什么别人都能种好,还是一次就成功了?现实有意给她一拳,觅菈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感觉。但是,既然刚才的小姑娘能种好,那证明她的经验是没什么问题的。

    这次,她的胜算会更大吗?樗葵现在还没发芽,觅菈现在只祈祷着能快快发芽,这样她也不用这么紧绷,到处比来比去。

    她扭头看了看门后的花园,准备回去继续做自己的活计,刚转身,就听埃贡在旁边,似笑非笑重复:“医生?”

    她认为埃贡是发现自己抢了他活干,秋后算账来了,迅速解释:“她去年来过一次,那个时候你在忙,我看问题简单,就没好意思打扰你。”

    他听她这么说,眉毛微扬,是个理解的表情:“倒也不用这么急着解释。”又说,“觅菈,你跟我学了这么多时间,有没有收获?”

    “当然有,我学到很多。”

    埃贡沉吟着:“虽然你说你种不好花,但我认为你的理论知识是学得不错的。之前在花园干活,你做的这些我都记得。”

    她确实把埃贡教的知识运用到实际之中,有时他随口问起,她也能完全回答,背后少不了反复温习。

    听他这么说话,觅菈当然高兴,直说:“谢谢老师肯定。”本来她还紧张他来是来算账,没想到听见的是夸奖,紧张淡了,心里是真的开心。

    “我想,你可以试着给别人的植物看病了。”

    觅菈立刻失色。她知道花医生不是真正的医生,不要注册考执照什么的。就类似于民间土医生,名气通过实例而积攒,经验怎么说也是十分丰富。她身为埃贡的学生,也在花园里培养了一定经验,但要是失败,丢的可不只是她的脸。

    “这么突然?”她喃喃,责任感让她压力山大。“我还没做好准备。”

    埃贡笑问:“还要做什么准备?”

    他这话听上去没有半分强迫的意思,却也没有拒绝的余地,语气的微小变化能有如此明显的效果,觅菈不由得心惊。话又说回来,她虽心有顾虑,但他既然愿意给她这个机会,她当然是一定要争取的,畏首畏尾像什么样子?

    可是,有点紧张。觅菈搓搓手心,没再违心说不。她答应完埃贡之后,就借着还有东西没干完的由头,赶紧进房间继续做起手头的事情。

    下午,她特别注意着来店里的客人。根据这几个月来的经验,进店客人中,还是买花的居多。这让她稍稍放心,但下一秒又担心会不会突然来了个大的。

    还好,今天除了上午的姑娘,就没有别人是过来看病的了。直到傍晚,店门口的牌子翻了个面,营业朝里,休息朝外,觅菈整个人才如释重负,瘫在大厅椅子里。

    埃贡从楼上走下,觅菈立刻直起身子,不再瘫着。她看着去饮水机接水的埃贡,再看着他走过来,突然问:

    “老师,你第一次给别人的花草看病,是什么时候?”

    “唔。”他喝了一口水,“很早了。今年是哪一年?”

    觅菈惊讶他竟然……连今夕是何年都不知道。她说了年份,就听埃贡想了想,算了算,才说:“十五六年的样子。”

    嗯?她数学不太行……十五六年,那他现在得多大?她十三岁的时候,他岂不是还有八年经验?!

    “老师,你多大?”她一脸讶异。

    “应当是二十八九岁。我不太看日历。”

    “……这年纪好像不太对……”

    他下巴微抬,看着她困惑的双眼,突然知道她在想什么了。埃贡坐在旁边的椅子上,笑道:“我很小就开始给别人的植物看病。这么算,我也是十三岁给别人的花看病,跟你种花的年纪差不多。”

    她头大了,本想问问他的过去故事,让自己心里有保障,但她更觉得自己没用了是怎么回事?觅菈后悔自己多此一举。

    人家的十三岁……她真的欲哭无泪。埃贡果然是埃贡,这种人真是稀有,没想到现在给她自己遇上了。老天爷是不是故意的?让她对种花失望的时候,还能站在这个男人面前。

    十三岁就能看病,那岂不是说他聪明又早熟?她的十三岁只会坐在家门口和蒙纳玩过家家。

    十三岁……觅菈灵光一动,有什么模糊的东西从脑海闪过。

    她盯着埃贡的脸,眨巴眨巴眼,好像看着这张脸能想起什么东西似的。她想啊想,看得埃贡都慢慢扭过脸去不再对上她的视线,觅菈嘴巴一张,然后猛地一拍面前的桌子。

    “老师,那个……那个神童,是不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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