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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6 章

    百合谷湖心亭内,想容和元真并排而坐。风从山谷四面八方吹来,将两人的发丝衣角吹起。湖面上今日又多了许多鸟,想容除了认识白天鹅黑天鹅,其他的鸟儿她都不太认识。

    “如果我自出生就生活在这里,可能我一辈子都不想离开,这里太美了!”

    “是吗!”

    “元真你真幸运!”

    “是,我是很幸运!”

    元真侧头看着想容,风把她的发带吹到了颈窝,雪白的耳后上还有几缕凌乱的发丝,那粉红飘带打着卷缠住她半个耳朵,就像密白的梨花上落了只粉蝴蝶,飘逸灵动,撩拨人心。自从她来了以后,他日日都觉时间过得太快,又感叹老天很眷顾他,在他刚觉得生活无趣的时候,给他送来了想容。

    “元真。”

    “我在。”元真回过神来。

    “雪灵雀真如师父说的那样很难认主吗?”

    “是,雪灵雀是鸟中之王,又附有灵气,它性子极其高傲,若是它不认可你,你很难驱策它。”

    “我不像你和师父,灵力武功我都没有,它如何会服我指挥。”

    “雪灵雀的确和普通鸟兽不一样,多年前师父驯服它之后,也不拘着它,随它闲云野鹤去了,今日它再次回到百合谷,必有它的道理,你要好好把握机会。”

    “我不会鸟语,又是个陌生来客,它肯定会嫌弃我吧!”

    “你也不要妄自菲薄,你有你的优势,这雪灵有个怪癖,对它看上的人会另眼看待,我相信只要你诚心待它,它会感受到的。万物皆有灵性,凡有灵性之物心意必是相通的,你只管以你的方式和它亲近,别的只等时间来决定吧!”

    “它看上的人?我这样子是它喜欢的模样吗?”想容食指点着腮问。

    元真被她大方单纯的眼神看的脸红了,又赶紧补充道:

    “那也要你用心待它!”

    “用心待它,还要心意相通?”想容心里思忖,怎么才能和一只鸟心意相通呢?无外乎对它好呗!

    雪灵雀此时正从半山的火红杜鹃中飞到湖边,它纤尘不染,昂首走到岸边低头饮水,饮水的姿态优雅如公主般骄傲不容侵犯。水中其他鸟类见它走近,都乖乖游到一边。想容似有所悟,她拉着元真兴奋的说:“快带我上岸,我要去钓鱼。”

    “钓鱼?”

    “对,钓鱼,马上。”

    元真不知所以,但是想容的话他习惯了不问为什么,照做就是。他从没钓过鱼,所以回去找师傅求救。

    元天周听完元真的汇报,心里已有数。“你去后面库房取了给她就是。”

    “师父,你何时钓过鱼的,徒儿怎么从来没见过。”

    “我钓鱼的时候你还小,当然不知。”

    “师父觉得师妹的法子能行吗?要不要帮帮她。”

    “才和她相处这些时日你就如此事事依着她,你是她师兄,要有点师兄的样子,拜师之后她可有叫过你一句师兄?”

    元真挠头笑笑:“没有!”

    “你呀!那丫头聪明的很,你若是不拿出些脾气,她会欺负你一辈子的!”

    元真听了师父的话笑的更开心了。“她要是不提离开,徒儿情愿让她欺负一……一辈子。”

    元天周看着眼前的少年,温润如玉,气质如兰,就是缺了些霸气。可当初将他抱养回来的时候,自己的本意不就是想让他远离纷争,过着平静与世无争的生活吗?

    这次他有意让想容和元真先遇上,其实他是有私心的。

    外面的乱世总有结束的那一天,只待那人横空出世,乱世就会成为盛世。而元真和想容与那人都有千丝万缕的牵扯。

    十七年前,他路过西京,正赶上一场宫廷浩劫。自古历朝历代,每逢朝代更迭,必有无数颗人头来祭奠新朝。那日皇城内血雨腥风厮杀不断,他看见城内有红光乍现,那道光预示着一条旺盛的生命不该陨灭。他动了恻隐之心,顺着光往风暴的中心查看,只见太子府内尸横遍地,喊杀声震天。在一处僻静的墙角,一堆妇人的尸体旁,一个锦衣华服包裹的襁褓中,婴孩不哭不闹,睁着一双大眼左顾右盼。他身旁有个满脸血污的妇人见他过来,拼着最后一口气断断续续说:救……救……小……。妇人话没说完就咽气了。这孩子就是元真。他抱起元真御风离去,行至城南,在一处阔宅内,忽传出一声婴孩啼哭,在他听来那啼哭不啻一声惊雷,难道天象预示的瑞兆便是此婴?元天周看看手中的婴儿,再看看下方宅院,天意,都是天意!随后他带着孩子远离了是非之地。

    ……

    想容从那日开始,吃住都在百合谷。

    白日她坐在湖边钓鱼钓虾,然后将钓来的鱼虾剁碎了喂雪灵雀,雪灵起初不吃她给的食物。想容也不急,还是日日钓了喂它。它不吃,想容就喂给其他鸟儿吃。想容看出来雪灵雀高贵不同于其他鸟类,它极喜欢干净漂亮,每日里光整理羽毛就要花费半日。雪灵还怕热,一到正午就躲在一处山洞里贪凉。

    想容就采了许多杜鹃百合放在洞中,又打来水供它在洞里洗漱。整个山洞铺满鲜花又弥漫着花香,清凉舒适好似个宫殿。她自己也住在里面,日夜陪着雪灵雀。

    想容白天钓鱼,晚上躺在洞边数星星。雪灵雀卧在一边,想容自顾自给它讲故事。她的故事都是她以前的生活,因为想家,她无处和人诉说的乡愁都对雪灵雀说,说爸爸妈妈的事,也说贺川的事,说大学里同学们的事,还有毕业论文和工作的事。说着说着,想容就陷入忧伤之中,这时候应该是同学们最忙碌的时候,毕业论文,找工作……应该忙的脚不离地,晨昏颠倒。“唉!”她不由叹起气来。

    有时候也会说着说着就睡着了。

    雪灵雀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她身边,默默靠着她陪她一同睡去。

    ……

    想容不在青龙观的日子,元真吃不好睡不好。师父不让他去百合谷,想容和雪灵雀的事不许他插手。他白天还能借故给想容送饭,在百合谷和想容见上一面,到了晚上,可就难熬了。自想容来的一个月,青龙观里就没安静过,不伦清晨黄昏,想容的声音总是回荡在各个角落。尤其是黄昏,想容总是欢快的喊:元真吃饭了!元真,我怕黑,把灯都点亮了!元真,太热了,给我烧水我要洗澡!元真和我去赏月吧!

    后来师父回来了,想容的话又变成:师父,晚上吃什么饭,徒儿给你做!师父,今天不想冥想了,我想早点睡觉可以吗?师父,有蚊子,给我设结界!师父,元真,快来呀,这里有只老鼠!

    ……

    可现在,整个青龙观笼罩在黑暗里,静的连掉落一片树叶都能听见。

    虽说以前的十七年元真都是这么度过的,可现在,他有些熬不住了!

    这夜新月初上枝头,元真坐在七层塔塔顶,望着银月如勾,他很想知道想容此时是不是也在看着月亮发呆,或者她已经睡了,山洞里别有青蛙老鼠吓到她。想及此,他身形掠过树梢往百合谷而来。

    想容此时正在给雪灵讲她和贺川的故事。那是他们认识刚半年,两个人正是见面腻歪,分开就想的时候。那日半夜,宿舍门锁了,贺川在楼下吹暗号叫她,贺川吹的一口动听的口哨,他口哨里的意思只有想容能听懂。她开窗探出头来,恰好宿舍楼里有人开窗抗议:要约会不能手机联系吗?非要这样扰民,是想秀恩爱还是想虐我们单身狗啊,没素质!

    吓得贺川再也不敢在楼下吹口哨了。

    元真站在半空听着想容低声和雪灵细语,虽然他听不太明白,可仍然能感受到此刻想容的心情是抑郁的,愁思的。她一定又想家了!还有她一直提起贺川,那又是谁?他对她很重要吗?

    想容说着说着睡着了,元真却不愿离开,他就站在半空一直守着她,又在她周围设了解界,不让毒虫打扰她。

    雪灵雀仰头看向半空,它没有鸣叫,只是安静的守着想容。

    ……

    一个月后,雪灵雀和想容亲近了。

    想容喂的食物它都吃了,想容给它洗澡它也不排斥。有一日,想容想去湖心亭,元真却不在。去往湖心亭没有路,以往都是元真带着想容飞过去,可现在元真不在,想容就想自己涉水过去。她脱了鞋袜刚想下水,不想雪灵雀俯身跪在她身侧,嘎嘎叫了两声示意想容上去。想容哪里敢。她拍着雪灵雀柔声说:“我太重了,你背不动我的。”

    雪灵雀跪着不起,不知道什么时候,绿萼飞到想容肩上,在她耳边啾啾叫个不停,见想容还是不敢上去,绿萼衔住她的衣袖往前飞。想容无奈只好爬到雪灵的背上。她还没坐稳,雪灵就展开两翼往湖心飞去。想容吓得紧紧搂住雪灵的脖子。不过她很快发现,雪灵的背上异常宽阔厚实,它张开的双翼足有十米宽,一点不用担心掉下去。

    雪灵雀并没有直接去湖心亭,它带着想容沿着湖水绕圈飞行,见想容兴奋的大叫,它也似乎非常开心,遂煽动翅膀往山顶飞去。

    “雪灵,带我去摘山花,今晚我要做鲜花饼给师父和元真吃,我要让他们看看,你是我的了!”

    雪灵嘎嘎鸣叫几声,向着山间花海飞去。

    平静的百合谷不再平静,湖面上,山腰里,百只千只鸟儿腾空而起,追随着雪灵雀绕山绕水起舞。想容兴奋的看着身后追随而来的鸟儿,举起双手不停欢呼。雪灵雀见她高兴,飞的更高更远。

    “雪灵带我去见师父!”

    雪灵听话的向青龙观飞去。

    绿萼早就将喜讯传回青龙观。元真站在七层塔迎接,见雪灵带着想容飞来,他御风迎上。想容远远看见元真,高兴的叫到:“元真,我也能飞了,我也能飞了!”

    元真落在想容身边,他从没见过想容如此开心过,不由心里激动。

    “师妹,我就知道你一定能行!”

    “师父呢?我要让他看看,雪灵是我的了!”

    元天周早就被吵的站在山门等着了。

    雪灵缓缓落在门口,想容和元真跳了下来。

    想容跑上前抓住师父的衣袖兴奋的说:“师父师父,我厉害吧,您要奖励我!”

    元天周看看她抓住自己的手,嘴角不由上扬,这孩子和元真真是千差万别,那孩子只会木讷的傻笑。

    “雪灵都被你骗走了,还要奖励?”

    “百合谷住了一个月我都饿瘦了,您奖励我一只烤鹿肉可好?”

    “哼!”元天周不理她。

    想容拉住元真问:“元真你不是说也想吃吗?快说你也想吃!”

    元真虽然知道想容在利用他,可是他仍然很高兴:“师父,徒儿也想吃,您就答应师妹吧!”

    元天周看着元真不争气的样子气不打一处的又“哼”了一声。

    “师父就答应我吧!”想容不依。

    “拜师这么久了你可恭敬的叫过他一句师兄?”

    “没有!”想容老实回答。

    “今日就当着我的面好好叫一次,叫了师父就答应你。”

    元真已经囧的红了脸。

    “师兄在上,受师妹一拜!”想容恭敬的弯腰鞠躬。没有听见回应,她歪头看向元真,元真正低头窃笑。

    “元真,够了没有?”想容着急

    “够了够了,师父就答应师妹吧!”

    元天周对元真恨铁不成钢。

    “看在元真的面子上,今日就吃烤鹿肉!”元天周回身,他脸上终于掩饰不住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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