蜚短流长

    乾清宫东暖阁内,康熙与简亲王雅布面对而坐,正全神贯注地对弈,一侧的小香炉袅袅燃着沉水香。

    雅布的棋艺向来不弱,这一回却不敢当真去赢,但也晓得不能输的太明显,所以任凭康熙攻势再猛,他都能留着一口气。

    一盘棋有来有往,难分难解,杀得好不热闹,最终雅布以一子落败。

    康熙玩的十分尽兴,圣心大悦。雅布趁着他高兴,寻隙回禀:“皇上,臣预备今天就回王府了。”

    “嗯?”康熙颇有些意外,看着他半是探究半是玩味,“当初横眉怒目,咬牙切齿地气成那样,这就‘鸣金收兵’了?。”

    康熙八岁登基,十四岁亲政,乾纲独断多年,帝王威仪尽在举手投足间。

    雅布想了想,躬身陪笑:“臣当时也是气昏了头,连自己的女人都护不住,真是窝囊透顶。”

    “臣还是个奶娃娃就没了阿玛,几个哥哥也都寿元不美,遇事儿也只能来叨扰皇上,如今思来想去只觉得皇上已经情至义尽,非但没有追究侧福晋自戕之罪,还给了她娘家恩赏。当着太后的面也申饬了太福晋,就连那丫头也安置妥当,贵主亲自养着,臣还有什么不知足。若还是没完没了一味纠缠,不仅是臣不懂事,也辜负皇上一片心。”

    这一席话说的实在叫康熙心里熨贴极了,“你当真如此想朕心甚慰,朕与你虽是隔宗的兄弟,可你小了好几岁,打小尾巴似的跟在后头,心里只当你是亲弟弟疼,太福晋的脾性朕也不喜,一个孤寡老太太不值当什么,朕是怕打了老鼠伤了玉瓶,太后苦了一辈子,朕实在不忍心。”

    雅布口里只得顺着他说,“是,臣省得。太福晋终究是嫡母,臣合该多担待些,受点委屈也是做儿子的本份。”

    “臣饱受皇恩没有旁的想头,唯独不放心那丫头。”雅布小心翼翼觑着康熙神色动之以情,这些年能圣宠不衰,除了自身才干,靠得便是体贴上意,知进退。

    “臣时常想着当初要是没写那封信,殊兰姐姐是不是就不会……都是臣的缘故才害她失了亲娘,还担了克母的名声,都说娘亲舅大,细论起来那也是您的外甥女,骨肉至亲,还请皇上看在殊兰姐姐往日的情分上多担待些。”

    “你倒是个重情重义的。”康熙忍不住揶揄,又冷哼一声:“朕不比你认亲,也操不来那闲心,那丫头纵是没了娘,还有亲阿玛,怎的就处处显着你了。”

    提起这雅布气就不打一处来,忍不住抱怨:“亲阿玛?这些年他何曾问过一句半句的,听说新娶的媳妇给他生了个儿子,只怕更想不起来了。只有殊兰姐姐留下的大女儿还知道惦记妹妹,先前高氏还找机会接她入府住几日,让她们姐妹团聚,以后也难了。”

    康熙手中拨动着佛串,表情淡淡的,喜怒不辨,“单看你的面子,朕也不会亏待她,往后如何,也只能看她自己的造化了。”

    第二天晌午,永寿宫院子里几个小宫女正哄着棠樱玩老鹞叼小鸡,叽叽喳喳的好不热闹。

    近年贵妃的身子骨始终不大康健,自觉病恹恹不好见人,闭门自居轻易不露面,原先还有几位小主陆续也都移了出去,偌大的宫苑冷冷清清的,真是许久不闻这样的欢声笑语了。

    贵妃坐在临窗大炕上隔着窗子看见棠樱玩的开心,脸上不自觉也带了笑。

    采蘋低着头进来,凑到跟前,神情颇有些古怪,“主子,内务府刚送了月例来…”

    贵妃秀眉一挑,“这倒奇了,还没到日子呢,送的哪门子月例。”

    “内务府来的人说是梁总管亲自吩咐的,说永寿宫多了一张嘴,自然要多一份月例。奴婢悄悄问过了,是按郡主的份例给的。”

    梁总管必是乾清宫总管梁九功了,皇上此举…贵妃也不禁诧异,虽说宫里一直没断过抚养宗室之女,如此恩典倒还是头一份。

    “难道是因为简亲王回府与太福晋重续母子之情,皇上高兴,所以就…”采蘋忍不住猜度。

    “圣意岂容妄加揣测,东西且收好了,该怎么样还怎么样。”

    贵妃止了话头,采蘋却不动,仍是欲言又止的模样。

    采蘋人缘好,总能听到各宫的小道消息,贵妃心念一动,“你又听说什么了?”

    采蘋神秘兮兮地道:“事关毓庆宫。”

    贵妃凤眼一凛,“哦?”

    康熙十三年大清内外交困,外有三藩作乱,内有元后赫舍里氏生下嫡次子胤礽后不治身亡。当时形势所迫,为安民心,康熙不得已效仿汉人规矩立嫡子胤礽为太子。而毓庆宫是康熙为太子特意修建的,是紫禁城内的‘东宫’,那儿的是非一向格外引人注目。

    见贵妃也有兴致,采蘋便倒豆子般说道:“奴婢听说前几日毓庆宫宴饮,索大人乘着酒兴说太子爷大了身边也没个体己人,就说要把安王府的表姑娘说给太子爷,不敢宵想正妃之位,侧妃也使得。”

    故意卖了个关子问着贵妃:“主子猜怎么着?”

    采蘋绘声绘色继续说道:“大约太子爷醉的厉害,听了这话兜头就啐了索大人满头满脸,骂的很难听。”

    “说索大人是狗奴才,平日只管摆叔公的谱,什么事情都要管一管,如今竟管起他的房里事儿,老不羞,一把年纪还学人做红娘,做起皮肉买卖,不管香的臭的都往毓庆宫里塞。”

    “索大人羞愧难当,中途就退了席,连着几日称病告假,怕是不好见人呢。”

    贵妃嗤的笑了,大清的太子爷可金贵着呢,是康熙的眼珠子不假,更是赫舍里氏的命根子,索额图自恃太子的叔老爷是事无巨细,事必躬亲。这在太子小的时候倒也没什么,可如今太子长大了,已经有了自己的主意,岂能再由人摆布。

    那安王府虽说是日薄西山,可根基犹在,安王太福晋又是索额图的胞妹,亲上加亲只有更亲的,偏生太子自毁长城,也可笑索额图,既有这主意,就该老老实实的去太后和皇上跟前敲敲边鼓,委实不该自作主张,更不该在酒宴上吵嚷出来,自己闹个没脸,也作践了人家姑娘的名声。

    想到这便问采蘋:“这表姑娘是哪个?本宫怎么不记得安王府还有这么个人。”

    采蘋意味深长地道:“她阿玛正是明尚额驸啊。”

    这么一说,贵妃就了然了,郭络罗氏明尚是老安王的亲外甥也是七女婿,本也是一桩良缘,可惜后来明尚误入歧途,当年竟因诈赌被判斩监后,后来还是老安王舍了脸面求情才改判的流刑,至今仍是许多人茶余饭后的谈资,难怪太子说的什么香的臭的了。

    贵妃不禁感慨:“原来是那丫头,早几年她跟着太福晋入宫请安,本宫也是见过的,小名好像叫莘荑,倒真跟木兰花似的,模样好,性子也爽利,是个讨喜的孩子。”

    采蘋也凑趣说:“正是呢,奴婢还记得,当时宜主子一听那格格也是姓郭络罗的,立刻便认做本家侄女。如今倒是可惜了,为这一点口舌官司,竟闹得满城风雨。”

    贵妃微微一笑,“那毓庆宫多少双眼睛盯着,针眼儿般的事儿落到他们眼里都是大事,咱们只管作壁上观就是了。”

    采蘋笑着恭维,“还是主子厚道,都如主子这般,得少多少是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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