笼一袖月光，拂入水中。
驾马人扯紧缰绳，回头道：“大人，姑娘到了。“”
松墨接过门口小厮递来的矮凳，沈苑率先下车，伸出手，恰如十年后一模一样。
两掌贴合，暗香浮动。
伶舟忽然想到沈苑吹奏的曲子：山有扶苏，隰有荷花，不见子都，乃见狂且。
不过用伶舟觉得沈苑更像一株血梅，独立天地间。
卉竹出来迎接，见到阔别五年的伶舟眼中诧异：“沈大人，伶舟姑娘，别来无恙。”
伶舟稍加整理思绪，轻轻“嗯”了一声。
“大人姑娘还住原本来的房间吗？”
“原来的。”
沈苑与松墨对视一眼，嘱咐道：“好了，你也休息吧。”
“是。”
两人一道跨入钟鸣居，伶舟瞧着此处寂静辟幽，缺少烟火气。但想着沈苑的稳中带狠的性格，倒也符合。
不过刚刚那个姑娘说”原来的“
证明自己五年前就住过这了，你的过去是我的未来，这逆向还真是磨人。
“沈苑。”
伶舟轻轻唤了一声。
“怎么了？”
“我能让刚刚门口那个姑娘今晚陪我睡吗？”
“当然。”
钟鸣居人少，只留三五个传信小厮。
沈苑日常起居也不喜欢旁人伺候，松墨一人随侍左右。
昏暗的月光洒在古老的年轮之上，院中难得的岁月静好。
“到了，进去吧。”
伶舟拉开门，内室清雅，桌椅俱全，隐约有一股淡淡的檀香。
五年了，它的主人带着不同的心境回来了。
“我就在隔壁，有事随时叫我。”
“隔壁？”
“对。”沈苑顿了顿：“隔壁。”
“哦，好。”
伶舟关上房门，沉思着沈苑的话：“隔壁怎么看都不像是住屋的样子啊？”
“咚咚咚.......”
一阵敲门声想起。
伶舟起身推开门，笑道：“你来了。”微侧过身：“进来吧。”
卉竹刚想颔首行礼，被伶舟直直打断：“我不喜欢这些东西，以后.......”
这只是南柯一梦，没有以后。
伶舟扯了扯嘴角，低下头：“坐吧。”
“姑娘的性格，和五年前一模一样，未改分毫。”
“是吗？”
“对，松墨派人传信说姑娘回来了，命人将这件屋子收拾整理干净。”卉竹说着说着情绪激动，哽咽道：“我真为沈大人和姑娘高兴。”
伶舟看着比自己小的丫头，安抚道：“谢谢你。”
“我有个问题想问问你。”
“姑娘你说，我肯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沈苑.......他不住主屋吗？”
卉竹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长呼一口气：“主屋空置多年，无人居住。自从姑娘五年前大病一场，大人衣不解带在旁守三天三夜，就命下人将一旁空置的卧房收拾干净，搬了进去。”
“原来是这样。”
松墨曾说自己莫名其妙消失，沈苑也是害怕重蹈覆辙吧。
卉竹继而说道：“但是姑娘这么些年到底去哪了？”
“我........”伶舟一时语塞。拉着卉竹的手：“我有我的苦衷，这件事你就先别问了。”
“那姑娘还走吗？”
“去时终须去，来时自会来。”
卉竹一知半解，但瞧着伶舟也不会多说的模样：“好，姑娘累了一晚上，休息吧。”
“你也是。”
夜深人静，最易勾起往事。
伶舟在床上翻来覆去，毫无睡意：”我该如何将逆行时空一事，告诉你呢？“
“沙漠酷热，这时有人给你递上半杯水，你是抱怨只有半杯还是兴庆还剩半杯？”
“所以说有些人，有些事，光是遇见已经是一种幸运了。”
伶舟想到此处，也就坦然了靠在床头，整理思绪：”游牧民族擅长马背作战，抓住了兵贵神速这一点，如果能够断了他们的粮草，短时间内无法接应.......”
案牍之上，尚未温暖的早春，微弱的灯火下勾勒出一个人影。
史料记载的骊麓山地势只有一星半点，一对于伤亡数字也是笔带过。
“还是得和沈苑商量下，才能拟定作战方案。”
无论如何，十万将士能多久一个那就是一个。
一墙之隔，沈苑亦是如此。
灯下良久遂起身抓着一件外袍伫立在庭院之中。
踱步良久，想起自己评价伶舟“拦不住的性格。”
自讽一声。
这是个孤傲的理由成了他的挡箭牌，左右是想多和她带点时日罢了。
松墨半夜沿着长廊走过来见主子屋里灯亮着，人却不见了，一转身就瞧见血梅树下一袭白袍的沈苑：“沈大人，宫中飞鸽传书，说大人不日将启程前骊麓山这几日就不必上朝了。”
“另外司马大人明日请大人回一趟沈家。”
沈苑面无表情，平声道：“知道了。”
“有说何事？”
“伶舟姑娘房间里的烛火......也还亮着，卉竹来报说：姑娘情绪不佳。”
“下去吧。”
沈苑迟疑了半晌，不知不觉走到隔壁内室的门前。
“没用的，我们被困在一个逆向的时空当中，君生我未生，君生我已老。”
“你的过去会成为我的未来，所求之人过去求不得，现在求不得，未来求不得。”
“吾于君，若非黄泉，不得相见。”
字字诛心。
伶舟推开门，见到门口伫立之人，微微一怔：“那么晚还不睡？”
“睡不着，你.......”
“我也睡不着。”
“那进来.......”
沈苑也不想遮掩，轻轻“嗯”了一声。
久别重逢，本是喜事，但两个人的兴致都不大高，坐下后一时死寂。
“这些年过的怎么样？”
“你我之间，真的注定陌路吗？”
两人几乎同一时间开口，又同一时间回归寂静。
“是真的，我们注定要背道而驰，走向不同的终点。”
不是梦中呢喃，头脑清醒之余答案昭然若揭，随之而来的是鲜血淋漓的真相。
屋子里陷入一片混沌，沈苑好似有千言万语，最后凝聚成一句：“原来，是真的啊。”
原来，还要十年。
原来，是真的啊。
“这现年过的.......其实也还好。”
“假话吧。”
“你当成真话来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