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时间来到了放端午假期当日,一大早,学子们坐在学堂里,等待陈夫子宣布放假。

    陈夫子走进学堂时,精神不振,面上神色很是哀伤,徽音一看便知他还在为谢道韫的离开书院而伤心。

    一个学子起哄:“夫子想到端午假期看不到我们,就哭了。”

    另一个学子搭腔:“谁说的,夫子明明是舍不得的另有其人。”

    陈夫子被他们扰得心烦:“谁啊,不许吵。从今日起,开始放端午假期。”

    终于等到大家都无比期待的这句话,大家纷纷鼓掌,第一次学堂里的气氛很是和乐融融。

    夫子抬手止住大家笑声、交谈声:“肃静,本夫子行事赏罚分明,品状排行最末之人派到伙房打柴,禁止休假。”

    这句话很有效的让学堂重归安静,陈夫子这才满意的继续说下去:“品状排行最末的便是祝英台。”

    等夫子宣布了下课,徽音开心的和马文才回了屋,将昨晚整理好的行李拿出来,等马文才一起下山。

    马文才将自己安排告诉她:“等到了山阴,我准备先回家一趟放东西,然后去客栈寻你们。”

    京华客栈所在的地方是会稽郡的郡治,郡治便是山阴,太守府也在山阴。

    徽音点头表示明白,二人便带着行李,离开了书院,直往山阴而去。

    一路上,马文才和马统骑马,徽音与杜若雇了马车,走走停停,倒多了几分闲情逸致。

    到了山阴,二人就分道扬镳,一人回了府,一人寻了京华客栈待下,等待约定好的相逢。

    马文才这边回府,将东西放下,归整好后,就让马统去备雄黄酒作为礼物送徽音兄长,然后他就独自离了府,去了香铺。

    他想来想去,还是送个香囊给徽音最为合适,到了店铺里,他看上外形精致的熏球,就让店家将所有的同类型熏球取出。

    看了一遍,他最终选取了一枚银制熏球,体型小,拿起轻便,球壁镂空雕琢着祥云纹,淡雅优美,更兼有吉祥、喜庆、幸福的愿望以及对生命的美好向往的寓意,很适合作为端午节礼物送给徽音,他又同时购置了一些苏合沉香丸,刚好可以让徽音放入使用。

    最后他让店家将所选物品放入彩漆木盒中装好,这才拿着礼物心满意足离开了此处。

    他原本的喜悦在回府时遇上他父亲时,消失的无影无踪。

    马文才沉着脸,越过他身边,想要回屋,马太守喊住了他:“后日随我去参加一个订婚宴。”

    后日便是他和徽音约好的见面时间,他想也没想就拒绝了。

    马太守看着总是与他唱反调的马文才,动了怒:“你不去也得去,那订婚宴可是王谢两家的,机会难得,你如果能在宴会上得了谢丞相赏识,未来便可以官运亨通。”

    马文才听到他自作主张的话,只觉得怒火中烧,但还是压制住怒火:“你要去你去,我是不会去的,我有约了。”

    马太守眼睛一眯:“你和谁有约了?明日约他,我有兴趣同他结识一番。”

    马文才看着他的样子,只觉得心里悲凉,他不愿意让徽音同他父亲见面,不愿意让徽音有一丝可能误解他和他父亲是一类人。

    他眼眶泛红,沉默了一会儿,语气涩然:“不必了,后日我同你一起去。”

    说完,他转身,快步回了屋,将手中的礼物放好后,去了练武场,宣泄似的将自己往极限逼迫,直到累倒在场上。

    马统购置好雄黄酒,前来复命,就看到这样一幕,他心里难受,也只得静立一旁。

    良久之后,他才听见马文才闷声开口:“马统,你明日将礼物送去京华客栈,和徽音说‘很抱歉失约,我有事去不了’。”

    这边到了京华客栈,徽音来到二兄早就帮她订好的房间,放好行李后,就准备先去选些礼物。

    而在送什么礼物上,徽音犯了难:端午节大多送的是香囊、雄黄酒等物品,五色丝为长辈赠送,虽说寓意吉利,但也不能送与平辈。

    思来想去,她能去的也只有香铺了,于是她带着杜若一家家香铺看了过去。

    香囊材质除了普遍的丝绸,还有金、银、铜、玉等材质。因着现今玉石产出较少,很难在此看见较好的玉质香囊,也因此士族子弟大多使用的金、银为主的香囊。金香囊奢华富贵;银香囊比起金香囊,则是少了几分华侈,多了几分素雅内敛。

    徽音回想了一下二兄和马文才的形象,最后决定买银香囊给二兄,金香囊给马文才。她给二兄选的是水纹镂空银香囊,不仅是隐喻上善若水般的品格,还有希望他能福寿延绵之意;给马文才选的是麒麟纹镂空金香囊,寓意辟邪祛秽、纳福迎祥,希望他能无病无灾、平安喜乐。

    她挑选的里面所装香料是沉檀香丸,沉香和檀香交融,少了几分沉香独有的雄厚气感,而转变为清淡的药香和类似茉莉花香的交糅气味,淡逸飘逸,闻之令人心闲意稳,神清气爽。

    分别装好礼物后,徽音回到了客栈,二兄也已经抵达此处,明日早间就是先帮替代他的人装扮好,后日他们就会先和马文才汇合后,再一起去相看的地方。

    趁着现在时机正好,徽音将送给二兄的礼物给了他后,就回了房。

    第二日清早,徽音见到的是本不应这时出现在这里的马统。

    马统捧着一个彩漆木盒,他身后还跟着手捧瓷壶的一个陌生面孔的人,他将木盒递给徽音:“王公子,这是我家公子送与您的端午礼物,他手上的是送予您兄长的雄黄酒。”

    他停顿了一下,才继续说:“王公子,我家公子还让我带句话给您,他很抱歉后日要失约了,他有事不能去和你们汇合了。”

    徽音接过木盒,让杜若将雄黄酒接过来,脸上满是失落:“好,我已知晓,你且等等,我也有礼物,需要你带给你家公子。”

    她放好木盒,转身取出送与马文才的礼物,交给了马统带回。

    目送马统离去,她便想着去二兄的房间,将雄黄酒给他,顺便可以看看陈夫子挑的人如何。

    她进入房间时,二兄已经换作小厮打扮,她让杜若将酒壶放在房间桌上:“叔平阿兄,这是文才兄送你的端午礼物,雄黄酒。”

    王凝之走到桌旁,和徽音一起坐下:“等明日见了他,我可要好生感谢才是。”

    徽音听他如此说,才很失落的将马文才明日无法赴约一事告诉了二兄,她又见他屋中的帷幔落下,想来应是那人已到,正在打扮:“二兄,明日相看是在哪里?也是其它的客栈吗?”

    王凝之叹了口气,才实言相告:“其实明日不单是相看,亦是订亲,我只是不想把这件事说成订亲,至少这样显得不像是我被迫为之。”

    徽音看他低落的神色,倒也能理解,但既然是订亲,那父亲一定会到场,她就不便和二兄同去了:“叔平阿兄,明日我可能不能和你一同去订亲宴了,但我会送你到那地点门口,无论怎样,你都有我心里的支持。”

    王凝之心下慰贴,笑着应下,一时间屋内气氛很是和美。

    帷幔在这个时候拉起,徽音和王凝之一同看过去,王凝之开心走上前。

    徽音坐在椅子上纹丝不动,她无奈叹气:怎么哪里都有他,陈夫子找来的人居然是梁山伯,这先不说品貌如何,这被谢道韫看见了,一下就会被识破的。

    梁山伯和四九看到坐在桌旁的徽音也是一愣,他本就是瞒着王凝之,说自己不是书院的人,却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同窗。

    王凝之没注意到他们之间奇怪的气氛,很是满意梁山伯的扮相,转头吩咐他带来的小厮们:“从现在开始,梁公子就是我,梁公子说的话就等于我说的话。”

    他说的太快,以至于让徽音从反应过来到出口阻止的时间都没有。

    王凝之接着很是热心的为徽音和梁山伯互相介绍对方:“徽音,这就是今日代替我的人,梁山伯,他早就不在书院了,所以你可能不认识他;山伯兄,这是我家弟,他现在正在尼山书院听学,不过现在你们不是师兄弟,而是‘兄弟’了。”

    徽音站起身,似笑非笑的走到梁山伯对面:“没想到我们竟然是师兄弟,你什么时候不在书院上学的?”

    梁山伯有口难言,生怕徽音将自己的学子身份戳破,王凝之出口将他从徽音的审视中拯救出来:“好了,既然都已经互相认识了,也已经到了午时,我在悦宝酒楼定了雅间,我们先去用饭吧。”

    一行人走去悦宝酒楼,因为现在装扮,她和梁山伯走在最前面,王凝之走在他们的后面。

    徽音心里不快又担心不已,她没想到自己竟然看错了人,她最开始本以为梁山伯是正直到极致,有些榆木脑袋,怎么也没想到,他竟然会骗二兄,王谢订婚,所有权贵都会去,在这种场合二兄所做的事被揭露,受骂挨批的只会是二兄。

    思忖间,他们已经来到了悦宝酒楼,他们走进去,王凝之有模有样的大声询问:“掌柜的,我们公子订的房间呢?”

    那掌柜很是上道,没有戳破他们的身份:“王公子,对不起啊,您订的雅间已经被一位大爷占用了。”

    王凝之皱眉询问:“何人占用了?”

    那掌柜支支吾吾:“小,小的不知。可,可看那位大爷的派头,小的得罪不起啊。”

    王凝之怎么肯让,让那掌柜领了他们去看看那位大爷虚实。

    他们刚走近那间房,就看见门外把守的身着盔甲、训练有素的兵士,徽音和二兄对视一眼,明白这可能真的是位得罪不起的大人物。

    进了房间,就看见那位大爷身着金纱袍,腰间系着和田玉佩,头戴金丝冠,衣着考究。

    掌柜走到那位大爷身边揖礼:“这位就是先定这个房间的王公子。”

    那位大爷也不气恼,抑扬顿挫的问:“你是要我让位?”

    掌柜一听,哪里敢应,连说不敢。

    梁山伯走上前,有礼的为掌柜解了围:“这位先生既然已在此用膳,我们就不便打扰了,你就随便给我们安排一个座位吧。”

    掌柜如蒙大赦,快步离开房间去安排座位了,他们也正准备离去时,那位大爷开口:“王公子。”

    梁山伯只得转身询问:“不知先生有何指教?”

    “久闻王公子博学多才,今天咱们不妨行个酒令,谁要赢了,这间房就让给谁。”

    梁山伯婉言拒绝:“先生不必介意,掌柜的已经帮我们安排好了雅座,先生尽管自便吧。”

    那位大爷全然没了之前的好说话,语带挑衅:“莫非王公子担心对不出来?”

    徽音已经看出来,那位大爷来此用膳是假,分明是冲她二兄来的。

    梁山伯还是推拒不应,徽音和王凝之一左一右挡住了他离去的路,用眼神示意他迎战。

    梁山伯只好再次回到原处:“晚辈心想,既然先生那么有兴致,那晚辈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听到他应下,那位大爷很是开心:“好,那我就先出题了,墨为黑土。”

    梁山伯略一思考:“泉乃白水。”

    那位大爷对这个答案显然满意,饮下了杯中酒。

    二人有来有回的行酒令,到了后面互相恭维起来,最后那位大爷出了一题:“海内文章第一。”

    梁山伯接上:“朝内宰相无双。”

    那人一听,开怀大笑起来,显然是对梁山伯那句深以为然,放下酒杯,带着兵士扬长而去。

    徽音看着他离去的背影,他的身份也昭然若揭,谢道韫叔父谢安,便是当朝宰相。

    因着梁山伯刚才帮了二兄,徽音也不好再过多计较,趁着二兄和其他小厮一起去前堂找掌柜,她让杜若守在门前注意二兄他们的动静:“梁山伯,你可知和我兄长订亲的人是谁?”

    梁山伯看她一脸严肃,很是迷茫的摇头表示不知。

    徽音很是无奈的看他,连对方是谁都不知道打听清楚,就敢应下此事:“陈郡谢氏,谢道韫。”

    这消息一出,梁山伯瞬间慌乱至极,他怎么也没想到会是谢先生。

    他帮了他们一次,她将实情告知,一一相抵,互不相欠:“刚才多谢,但希望你今晚能想好应对措施,你要注意的不仅仅是谢先生,这会稽郡会去参加订亲宴的,可不止谢先生一个认识你的人。”

    言尽于此,明日的事就不在她可以操心的范围内了,她能做的,也只有祈祷一切不会出什么差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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