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当梁山伯坠崖后,书院的生活连以往的平静都无法恢复,似乎哪里有都他的影子,上下弥漫着乌云。

    徽音和马文才去食堂吃饭,因着梁山伯、祝英台遇难,苏安做饭心不在焉,米饭是夹生的,菜品一点调料也没放,就连饼都是一股生面粉味。

    但马文才依旧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麻木的将食物送入口中,双眼失神,连食物的问题都没注意到。

    徽音放下竹箸,伸手拦住他的动作,哽咽难言:“文才兄,别吃了。既然河中不见他们踪影,那他们一定不会有事的,那可是梁山伯,无论遇到什么都会化险为夷的人。”

    一个人在他面前掉下去,还是他做的决定,昨晚他做了一晚上的魇梦,同样的场景,他努力的一遍遍去救梁山伯,可每次他都掉了下去,眼里满是痛恨的注视他,责问他为什么要杀他。

    一个晚上过去,他不仅没有得到休息,反而整个人精神状态已经快要达到心力交瘁的程度。

    看着徽音满是担忧的眼神,马文才默默叹息一声,他不能再折磨自己下去了,他得努力打起精神来,至少不能再让徽音为此担忧了。

    他嘴角扯出一丝弧度:“我们回房吧,不用担心,我会好起来的。”

    二人走在回去的路上,徽音想着不如今日让马文才给她讲讲武安君的其它战役,转移他的注意力总归是最好的方法。

    二人经过河边时,洗衣服的妇人带着的一个小孩,满腹不解的大声询问着:“娘,梁哥哥他到哪里去了?他怎么不陪我玩……”

    没让马文才听完那小孩的话,徽音拉走了他:“文才兄,武安君一生参与过的战役,可有哪场输过?”

    马文才本来听到那小孩的话,就感觉心再次被重重锤击了一下,听到徽音的问题,他一头雾水的回答:“没有,武安君一生未尝败绩,除了长平之战,其它大多数战役里,他甚至都是以少胜多。”

    说到这里,他来了兴趣,紧绷的神经放松了些,继续和她讲解起:“武安君擅歼灭战,但歼灭战属于最难打出的,《孙子兵法·谋攻》中说‘十则围之,五则攻之,倍则分之’,一般来说要想打出歼灭战,需要十倍于敌方的兵力,但是武安君成名之战——伊阙之战便打破了这个说法,当时他所领秦军十二万,而对战的韩魏联军却有二十四万。”

    说话期间,二人已经走回了房间,马文才不再想梁山伯的事,完全沉浸在给徽音讲解伊阙之战中。

    他们对坐在窗边,马统送上来两杯茶后,离开了房间。

    马文才也开始将伊阙之战娓娓道来:“双方会战于伊阙,首先是地利方面,伊阙夹在两处大山之间,两侧相距不过两里地,且中间被伊水贯穿,将峡谷一分为二,而当时的韩军还占有弓弩优势,伊阙地区不适合大规模兵团的冲击,此为秦军没有地利;在军队人数上,秦军只有韩魏联军的一半,并且当时秦军精锐皆为司马错领导,驻扎武关,防备楚国,因此当时白起所领秦军非是精锐之师,反观韩魏联军皆是参与过垂沙之战的,魏军是魏武卒,魏军里精锐中的精锐,韩军是击刹弩兵,所装备的弓弩为当时七国最为先进的铁弩,其他国家还在用青铜兵器,再说各军统帅,白起当时年不满三十岁,名不见经传,而魏将公孙喜和韩将暴鸢早已成名多年,此为也没有人和;当时天气晴朗,韩军弓箭射程不受影响,此为失去天时,当时白起面对的情况就是天时地利人和都没有。”

    徽音倒吸一口气,即使她再不通军事,也知道所有战争都讲究一个天时地利人和,三项皆失,白起不但赢了,还打出了歼灭战,这是何等的军事才能。

    马文才说到这,也不由得很是感慨:“料敌如神、出奇制胜,无人能出其左右。白起首先通过刺探军情知晓了韩魏联军人和方面的漏洞,韩魏联军各有自己的想法,魏军觉得韩军装备精良,想让他们打先锋,韩军觉得魏军人数众多,想让魏军打前阵,就连他们扎营也是韩军在前,魏军在后,不扎在一处。这个时候,离间计就可以派上用场了,白起先是写了封信给公孙喜,提议秦魏修好,等战后共同瓜分韩国,公孙喜当然不信,紧接着,白起又写了一封信给他,是感谢他同意和自己配合转攻韩军。”

    徽音接话:“既然是离间计,那想必第二封信到不了公孙喜手里了。”

    马文才点头称是:“白起早就了解韩军侦察兵的所在范围,故意让送信的秦兵被韩军擒获,暴鸢看信,本来就对魏军退缩他们身后的行为不满,现下看了信,自然是有了猜忌,而到了第二日,白起派一万人的军队作为疑军,不间断的侵扰韩军,进进退退,将韩军弄得风声鹤唳,暴鸢也不敢轻举妄动,他们的注意力都被这一万军队牵制,这时白起安排大部队早就绕到了韩魏联军身后,隐蔽待命,到了晚间,伴随着大雨,隐蔽起来的大部队冲向了没有防备的魏军营地,魏军只得往韩军那边撤退,又加上之前的离间计,韩军不清楚魏军是真的撤退,还是伪装成败兵想要和秦军来个里应外合,是以按兵不动,而且因为大雨,弓弩射程受限,即使想要撤退,因为大雨,此时伊水水势大涨,他们的退路也被切断,韩魏联军就这样被秦军尽数斩杀。这一战,将魏军精锐尽数葬送,韩国则是直接沦为鱼腩,白起也因为这一战成名,接连打下六十座魏国城池,和大片韩国、魏国的土地,这三国的将领只要听说是白起领兵,没有一人敢应战。”

    停顿了片刻,马文才脸带笑意:“将所有不利因素转化为有利,沉稳应对看似不能赢的战役,武安君永远会是我心目中最为卓越之将。”

    将伊阙之战讲完,马文才也不再沉浸在昨日的消极中,他的目标在于实现天下承平,为梁山伯的事自责了这么久已经足够,他现在最需要做的是不要懈怠谋略、武艺。

    见马文才脸上恢复了以往的神采,徽音才放下心来,去继续练习书法了。

    后几日,在给徽音讲解白起的其它几场战役的过程中,他也不断夯实了自己的兵法韬略。

    这日二人经过一处时,那里围满了人,原是银心、四九和王卓然起了冲突,王卓然觉得他们的主人已经不在书院,那他们也应该离开书院,最后他叫来护院,压着二人去收拾他们的行李。

    任谁也没想到,当天晚上,梁山伯和祝英台回了书院,还带着一对母女和陶渊明。

    马文才看到梁山伯,冷哼一声,只觉得自己当时的自责完全白费,但实际上心里为此舒坦了许多:“下次再寻死觅活时,留在书院里,少给别人添麻烦。”

    陶渊明哼笑摇头:“马大爷,你的脾气还是这么差。”

    懒得再理那几人,马文才和徽音离开了此处,嘴边也带上了笑意。

    在之后,他们时常能看见一个有趣的景象,有梁山伯的地方,除了祝英台外,还多了个他们这次带回来的谷心莲,只要是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谷心莲心悦梁山伯。

    虽然这人回来了,让马文才卸下心里负担,但平静的生活又再次离他们远去。

    这日,陈夫子邀请来王卓然给学子讲解《庄子·逍遥游》。

    看着底下喧闹的学子,王卓然提高了音量:“都给我安静,吵什么?今天我要给你们分析一下,南华经里逍遥游的真义,现在你们先将原文给我颂读一遍。”

    学子们展开书,开始颂读起来:北冥有鱼,其名为鲲。鲲之大,不知其几千里也。化而为鸟,其名为鹏。鹏之背,不知其几千里也……

    就在这时,喷嚏声打断了他们的颂读,学子们和王卓然循声看去,就看见谷心莲正躲在木柱后。

    王卓然一看有人躲在那里,来了气:“是谁?你给我站住,过来。”

    当谷心莲走到他面前,王卓然看清她的脸,才发现她还是因为晚间给他倒水,被他训斥了一番的那人:“又是你,你鬼鬼祟祟的在这儿干什么?这学堂是你一个阴人能来的地方吗?”

    有见过谷心莲的学子补充到:“王大人,我见过她,她原本是湖边的一个卖花女。”

    王卓然一听更是来气:“大胆,一个卑贱的卖花女,既阴又晦,竟敢来玷污这神圣的学堂。”

    谷心莲一听,瞬间慌了神,已然带上哭腔:“我不知道有这么严重,我只是想读书。”

    王卓然大喝一声,打断她的话:“住口,学堂乃是男子进阶仕途的圣殿,莫说你是个卑贱的女子,就算你是士族娇女,也不容你这个阴人来玷污。”

    现今环境对士族女子而言已属宽泛,带上帷帽便可以自由行走在街上,和友人相约出游也不会有人多说什么,包括婚后,士族女子与其丈夫也是平起平坐,就连位列三公的王导、谢安、桓温之流,也是畏妻如虎。但即使如此,像是入学堂这类依旧对士族女子是不可为之事。

    现在即使听到王卓然的贬低士族女子的话,徽音也只能心有不满,不能表达出来,若是因此被发现了她假扮男子入学,后果远远不是她可以承担的,琅琊王氏也不可能保得住她。

    王卓然厉声:“把她给我拖出去,送官严办。”

    他话音一落,秦京生和另外一个学子走上前来,将谷心莲架着出去,谷心莲不停大喊着求饶。

    梁山伯立即站起来:“等一下,王大人,心莲姑娘一心向上,虽然冒犯了规矩,但大人已经责骂过了,何必送官呢?再说,心莲姑娘好不容易才在这找到活儿,可以奉养母亲,就求王大人您发发慈悲吧。”

    徽音看着梁山伯,心里说不清是什么感觉,经历了之前的那件事,到底还是让他改变了。

    王卓然怎么会因为他的求情而改变自己的决定:“读书人,讲究的是品状高低,地位尊卑,如果你不愿在这里受教的话,可以离开。”

    祝英台则还是什么都不怕的性子,站起身拉着梁山伯就去带着谷心莲离开学堂,荀巨伯也跟在他们身后出去了。

    王卓然看着他们的背影,正欲发火,马文才出声打断了他:“王大人,我们来这里是学知识的,不是来看你们唱戏的,也不是来学习怎么说粗鄙之语的,既然您也知道地位尊卑,怎么可以将士族女子和庶民混为一谈?”

    王卓然被他噎得说不出话来,一口气在喉咙里不上不下,但他知道马文才的性子,也知道他说的在理,无法反驳,他转头看到秦京生和那个学子还站在那里:“你们两个还站在那里干什么?还要本座去亲自请你们回去?”

    徽音冲马文才点头表达肯定:“文才兄,好口才。”

    马文才嘴角扬起,很是自傲,怼别人他从来都是个中好手,而且在谢道韫任教的那段时间,他扭转了自己的想法,在他心里,这个书院里教他们知识教得最好的先生就是谢道韫,更何况他身边还有徽音,即使她没读过兵书,这几日听他讲解战役时,都可以跟上他的节奏,除此之外,琴棋书画也样样精通。所以刚才听见王卓然抨击士族女子时,他心里很是不快。

    王卓然到底是气不过,之后和他们又再次重申了规矩:“这是我们读书人应该恪守的道理,你们都听到了吗?”

    回答他的不是在座的学子,而是醉醺醺,大着舌头,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这里的陶渊明:“听到了,听到你在胡扯。”

    在他说话时,祝英台、梁山伯和荀巨伯也再次回到了学堂里,陈夫子在学堂后方探头探脑的观察起局势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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