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王卓然撇开头不去看陶渊明酩酊大醉的样子,很是嫌弃:“陶先生,你这像是为人先生说的话吗?”

    陶渊明说一句话,身子都要晃一下:“我不想当什么先生,我是来跟他们做朋友的。”

    他一边说着,一遍东摇西晃的走到王卓然身旁,王卓然站在师席上,纹丝不动:“既然你不当先生,不才今天的身份却是这里的先生,整个学堂先生为尊,您请回吧。”

    这时在座学子才发现陶渊明手中还拿着一枝桃花枝,他举着的那枝桃花枝随着他的话,到处乱舞:“学堂向来是学问高者为尊,你自称先生,学问就高了?”

    到底是陶渊明早已名满天下,王卓然被这么说,心里虽有不满,脸上却没显露出来:“原来你是比对着我来的,好,今日我们就应景联句,谁要是输了,谁就自己走人。”

    陶渊明闭着眼,身子歪歪倒倒:“行,先生请出题。”

    马文才看着陶渊明这副醉醺醺的样子,心里很是看不起,不满的想着这书院倒是什么样的人都可以请来教学了?青天白日就喝得酩酊大醉,他准备教什么?教他们如何喝酒吗?

    王卓然斜眼瞄见陶渊明手中桃花枝,他嘴角上扬,从他手中取出:“花开花谢,花谢花开。先开者先谢,先谢者先开。”

    王卓然的人品不好说,但至少真才实学还是有的,不然也不能得朝廷任用。

    陶渊明很快便对上:“人生人死,人死人生。先生者先死,先死者先生。”

    他的重音落在最后的“先生”上,明显就是在揶揄王卓然,大部分学子们哄堂大笑,陈夫子也是忍俊不禁,王卓然对此很是生气:“你这个只会耍嘴皮子的老顽固。”

    陶渊明向来是嘴皮子利索,怼人不带喘气的:“那你老顽固骂的是谁?”

    王卓然正在气头上,一下就跳进陶渊明设的语言陷阱中:“老顽固骂你。”

    陶渊明呵呵大笑:“没错,正是你这个老顽固骂我。”

    这下学堂里更是充满了欢快的气氛,马文才冷着脸看着一幕,他又想起他那次被陶渊明说他的锥心之语,心里对陶渊明的不喜加深了几分。

    徽音没笑是因为即使她有些讨厌王卓然,更多的还很不喜欢陶渊明,不知道为什么,这些人总喜欢在没有完全了解一个人,就因为别人和他们不同,就轻易给别人下定论,他们表面上看着善良随和,实际上他们骨子里的偏见已经根深蒂固。

    王卓然再也挂不住脸面,将桃花枝一抛,冷着脸径直离去。

    马文才与徽音耳语几句,二人一同站了起来,也准备离开学堂,回房自习去。

    陶渊明看到他们站起来的动作,询问到:“怎么?马公子和王公子也要走吗?”

    马文才面色不虞:“我们是来读书,不是来看醉汉耍猴的。”

    陶渊明笑嘻嘻,浑然不在意:“走了好,我的酒还不够分呢!”

    徽音和马文才对视一眼,莫不是那陶渊明真的荒唐到要让学子们在学习时喝酒?不过这也是一个好机会,等他们弄明白他要干什么,就可以抓住他的错处,将他赶走。

    二人再次坐了回去,陶渊明举手比了个一:“过来过来,都过来,陪我老酒鬼喝一杯,一杯,就一杯。”

    见没有人动,陶渊明出口相激:“干吗,都不敢啊?不敢喝也成啊,就跟王卓然一样,与我对景联句。”

    那些学子不想被骂,也觉得对不过他,就一个接一个的去他那里取了酒喝,很快除了没喝酒的马文才和徽音,其他学子都醉醺醺的,有的爬伏在桌上,有的两两靠在一起,学堂内看起来很是混乱。

    马文才冷笑一声:“原来陶先生是来教喝酒的?我怎么不知道品状考核还需要考饮酒呢?”

    陶渊明迷迷瞪瞪的说:“非也非也,我今日要教你们的是书法。”

    徽音一听再也坐不住,她还记得父亲曾经说过,有的人尝试过喝酒后练习书法,会觉得比平时写得更好,但实际上那对书法根本没有任何帮助,酒后的书法看上去似乎不错,实际上仔细一看便能得知酒后的字线条漂浮、软弱无力、失去了书法本该有的质量,若是人人沉迷于追求表面的过得去,他们书法永远不会得到进步,反而还会因此水平后退。

    徽音大声反驳:“荒谬,书法大家谁不是经过经年累月的练习才有现今的水准,他们有哪个是通过喝酒后练字达成的?你怎么可以教我们使用手段去追求表面功夫?”

    徽音看着陶渊明依旧醉眼朦胧的陶渊明,显然还是一副什么都没听进去的样子,她只觉得无语凝噎,这不仅是她最为在意的事,也是不想让其他人误入歧途,可这些在陶渊明那里却好似不值一提,还有什么多说的必要呢?

    她心灰意冷的收拾东西,不发一言的离开了学堂,她真的不明白怎么这个尼山书院找来的先生会是连书法最忌讳的事都不知道的人呢?

    马文才收拾完东西,径直去找了王卓然,王卓然被陶渊明羞辱了一番,依王卓然的性子显然会对陶渊明怀恨在心,他不妨去火上浇油,让他们两人对上。

    马文才找到王卓然时,他正在自己房间里,一杯接一杯的喝水,压制自己的火气。

    马文才拱手施礼后,在王卓然对面坐下来:“王叔叔,本来还以为今日能听您讲解《逍遥游》,谁曾想您走了后,那陶渊明竟然让学子跟他喝酒学书法,我实在待不下去,就想来看看您,既然您无事,我也好回房自修了。”

    王卓然一听,放下杯子,眼珠子骨碌一转:“好贤侄,我无事,你先回去吧,课业不能松懈,这陶渊明真是太不着调了,怎么能胜任先生一职。”

    马文才笑着道了别,回了房,就看见徽音呆立窗前,出神的想着什么事。

    马文才在她旁边站定,顺着她的视线看去,今日的天空碧蓝如洗,风吹过窗前的枝桠上的新芽时都显得温柔许多。

    徽音突然开口:“文才兄,对不起,今日在我珍视的东西被别人视如敝履时,我才能体会你曾经的情绪。”

    她回来时想了太多,更加怀念家人得同时,也突然想到了马文才对品状的在意,她那时总觉得不太理解,想让他不要在意,活得轻松自在些,但今天她才知道,每个人重视事物是无法放弃的,书法之于她,就如品状、输赢之于马文才,她那时太想当然了。

    马文才笑着摇头:“那些都是过去了,不过也是你先行说过,在得知这里品状排行只是看重一个人的人脉,而非真才实学时,我才可以轻易放下心中不满,才可以在之后找到我真正在意的东西。”

    他话锋一转,将自己刚才挑起王卓然和陶渊明对立之事告诉了徽音,徽音心里的黯然很快被驱散。

    事情到这里,他们可以参与的部分已经结束,二人便坐在桌边,马文才继续开始给徽音讲解战役,他们在之前约定好每日讲解一场战役。

    在之前听马文才讲白起相关战役后,她就对历史上记载的战役起了浓厚的兴趣。

    那边王卓然得知了陶渊明让学子酒后练书法后,便决定晚上去找山长一对一谈这事。

    晚间,王卓然走进山长房间,就看见山长正在看着什么:“山长,这事你可不能袖手旁观不管哪。”

    山长听到这话,赶忙放下手中陶渊明给他的学子们临的书法,迎上去,一头雾水的出言询问:“王大人,为何事如此愤怒啊?”

    王卓然怒目圆睁,声音尖锐:“这陶渊明为人师表,竟然带着学子在学堂上酗酒滋事,这尼山书院的名声,就要被他一个人败坏殆尽喽。”

    听了王卓然的话,山长已然心里有数:“原来是为了这件事,王大人请坐,我给您倒杯茶消消气。”

    王卓然在桌边坐下,山长为他沏了杯茶,在他在王卓然饮茶时,山长回身到书桌前拿了几张学子们写的的字后,将它们递给了王卓然。

    王卓然接过,一张张翻看后,似笑非笑:“这行草看上去似乎不错啊,畅意抒怀啊。”

    山长点头称是:“这全是渊明教学子们写的,渊明深知书法一道,需纵情洒脱,若滞于物,便无法抒怀运意,所以才让孩子们喝了点酒,放松一下心情,你看,这不激发出孩子们的书法潜能了吗?”

    王卓然冷笑一声,将手中纸张丢掷于桌上:“山长若是仔细观看,就能知道这些字虽看似不错,但实际上却绵软无力,字迹虚浮,书法一途非是借助外物可以走捷径的,若是王右军大人看见这些字,你觉得他会是什么评语?”

    山长被这么一说,无言反驳,只得询问王卓然的想法是什么。

    王卓然道出此行目的:“陶渊明若是还想在此任教,就不得在学堂、上课前饮酒,也不得教唆学子们饮酒。”

    这话有理有据,山长只好答应下来。

    王卓然当然不会为学子们谋划,他想的是陶渊明既然喜欢饮酒,他就先在这些地方禁止他喝酒,然后一步一步将酒瘾极大的陶渊明逼走。

    这么一想,他心情很是舒畅,但自从他和陶渊明在学堂对景联句后,他就觉得浑身上下奇痒无比,这不,又是一个没忍住,打了个喷嚏。

    在山长的关切询问下,王卓然一个喷嚏接着一个喷嚏的打,他只得拿起巾帕,捂住口鼻回了房去。

    次日,是陶渊明的丹青课,陶渊明很是不开心的将自己被禁酒的事告知于众学子。

    徽音看着陶渊明不开心的样子,偷偷抿嘴笑了起来。

    陶渊明带他们来到大石上席地而坐,从这里可以将旁侧的自然风光一览无遗:“娃儿们,这个作画呢,讲究写意不写实,写心不写境,不要把所看到的全都画上去,都明白了吗?”

    就在这时,王兰刚采药回来,陈夫子从另一侧慌慌张张跑到她面前:“王姑娘,快跟我走,王大人就要病入膏肓了。”

    二人赶忙往王卓然房间走去,学子们面面相觑,马文才皱眉不解,昨日看到他时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病重了?他们两家关系亲近,等会儿下课后,于情于理他都应该去探望一下的。

    下了课,听说马文才要去探望王卓然,徽音便决定和他同往,到时候在房间外等他,谁知道王卓然得的是不是会传染的病,若是会传染,不管说什么她都要拦住他。

    他们走到房间前时,王兰正好从房间里端着喝完的药碗走出来,二人赶紧上前拦住王兰。

    马文才询问起王卓然的病情:“王兰姑娘,请问王大人得的是什么病?”

    王兰叹了口气:“王大人得的是桃花癣,适才他正发烧,我给他喂了几副散热药,现在他已经退烧了。这个病是会传染的,你们就不要进去了。”

    马文才见此只得应下,转而问起治疗方法:“这桃花癣可有什么解法?王兰姑娘尽管将所需不足的药材告知于我,我会尽全力寻来。”

    王兰一脸为难:“我是无能为力了,全靠王大人自己熬过去,不过他的容貌是保不住了。”

    马文才现下知晓事情的严重性,王卓然向来爱惜自己的容貌,要是他容貌保不住,怕不是真的会让他产生想死之心,他有些拿不定主意,这种情况是否要通知他的父亲,马太守。

    若是能有别的解决方法就好了,他着实不想让马太守来书院。

    二人走在回去的路上时,遇到了像是在争执什么事的梁祝二人。

    祝英台很不理解梁山伯为什么要去救王卓然:“山伯,王大人一直在为难我们,你为什么还要救他呢?”

    梁山伯救人态度很是坚决:“王大人他一向珍视自己的容貌,若是被毁,比死还严重,我不能坐视不理。”

    祝英台能理解他的想法,叹了口气:“那只有去问一下心莲姑娘了,她之前得了桃花癣,现已痊愈,说不定会有剩下的解药,再不济也会有解方。”

    解决问题的办法得来全不费工夫,马文才快步走上前:“等等,我们和你们一起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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