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三刚过，王珊便发来了工作通告。江楚尔撅起嘴，不情不愿地拿起手机查看。工作时间是明天，工作内容是为国内某知名的时尚杂志拍摄封面。

    江楚尔挑了下眉毛，有些意外，她记得这本时尚杂志只接触一线明星。再仔细看了看通告，明白了，原来明天不是拍单人，而是拍双人封面。她这是沾了别人的光。

    去年拍的那部清宫戏，后期已经制作完成，预计今年上半年就能上。江楚尔和王浩然这对假情侣，总算也要合体营业了。

    说起这段‘合作’，双方的公司都挺满意。对于江楚尔这边来说，和一线男星恋爱的消息传出来后，事业的确有了些起色，不过算不上一日千里，勉强能说是死灰复燃。王浩然那边，有楚楚这样一个安安分分，风评尚佳的女友，倒是帮他挡了不少绯闻，加上公司的刻意引导，他的人气没有受到太多影响。两边的公司商定好，在戏播完之后，便在社交媒体上公开两人早已经分开。至于分手理由，自然是-工作太繁忙。

    正想着明天的事，手机震了一下，一条信息跳了出来。

    ‘明天还请江总多多指教了’

    江楚尔笑了笑，手指动了动回了消息：‘王总客气了（咧嘴笑）’

    在拍这部戏之前，她和王浩然并不认识，对他的印象停留在—高冷实力派顶流。假装情侣几个月后，高冷这两个字就被她从印象里给剔除了。这人虽然是一线，倒是从来都不摆架子，脾气好的的就像邻居家的大哥，江楚尔就没见他真的对谁冷脸过，哦，除了贝拉。

    回完工作消息，她扔开手机，往后一靠，陷进了沙发里。

    江父只是初一那天在家里呆了一天，然后就出了门，或是工作，或是拜访人家。江楚尔一个人呆在家里也没什么意思，就回了自己的屋子。

    她抬手摸上小肚子，感觉到了点饿意。早上起来冲了杯麦片后，她还没有吃过别的。

    一番挣扎后，她从沙发上爬起来，晃到厨房。冰箱里还放着程妈做的排骨，江楚尔拿筷子仔细地把排骨摆到她淘来的餐盘上，放进了微波炉。

    她第一次去程程家吃晚饭的时候，程妈就做了排骨。饭桌上，她拘谨小心着，不太敢动筷子，担心惹人生厌。程妈给她夹了几块排骨，她为表示自己的谢意，埋着头大口快速地吞咬着，甚至都还没来得及尝出什么味道。

    ‘叮’

    江楚尔戴上厚实的手套，从微波炉里端出了盘子。伸长筷子夹了一块细细品味，嗯，还是香。

    --

    宋予祯原本昨天就打算回自己的住处，母亲拦住了他，一定要他在家里多呆上一天，语气里还带着些委屈，似乎是在抱怨他在家里呆的时间太短了。他想了想，也有些愧疚，就没有拒绝。

    第二天上午，他才明白为什么一定要他在家里多呆一天。

    还没到客厅，宋予桢就瞧见了一道熟悉又陌生的身影，右手不自觉地握紧了。他硬着头皮，不快不慢地走到沙发边，站得笔直，低着头对着沙发上坐着的人，从喉咙里挤出了两个字：“师父。”

    沙发上的人听到声音，顿了一瞬，然后接着将茶杯递到嘴边。

    “嗯” 陈齐山低低应了一声，眼也没抬。

    宋父瞧了一眼仍低着头的宋予桢，缓缓起身：“我和你妈出去买点菜，你和你师父也好久没见了，坐着陪他聊聊。”

    宋予桢点点头，僵硬的坐了下来。

    关门声响起，临出门前，宋母还不放心地回头望了一眼。

    坐是坐下了，宋予桢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好一会儿过去了，客厅里依旧静悄悄的。宋予桢忍不住，悄悄侧着头打量起很久没见过的师父。

    和两年前相比，对方似乎并没有太大的变化。陈齐山带他的时候，正好是四十岁，专业水平在科室里首屈一指。除了专业水平出名，同样出名的还有他对实力不强的人那毫不掩饰的嫌弃。

    院里好说歹说，才劝说他接收了排名第一的宋予桢当徒弟。跟着陈齐山学习的那几年，虽然时常受到言语上的打击，但宋予桢心里清楚，能得到陈齐山的指导，是他走了大运。

    “你最近”

    身旁的人突然开口，宋予桢挺直了腰背。

    “都在做些什么？”

    宋予桢抿抿唇：“没做什么特别的，接手了个门面，开了家店。”

    他没具体说是什么店，潜意识里就不想让陈启山知道。

    “店？什么店？”

    “额，就是，开了个普通的酒吧，卖点酒水饮料和吃的。”

    陈启山这才放下茶杯，侧过头来仔细看了看宋予桢。首先注意到的，就是宋予桢躲闪的眼神和别扭的坐姿。

    陈启山皱了皱眉，他一向不喜欢别人这副模样。印象里，宋予桢在他面前几乎不会露出这样的表情，哪怕是那次事故发生当时，宋予桢的眼里也没有过躲闪。

    “酒吧就酒吧，含含糊糊地干什么。”

    宋予桢一噎，不知道回复什么，干脆闭着嘴。

    陈启山看着宋予桢紧闭的嘴，心里隐隐有股火气。他的脾气算不上好，当初带这个徒弟，也是看宋予桢的成绩还算不错，谁知道心理这么脆弱。

    “医院那边，你有什么想法？” 陈启山也不拐弯抹角，直接问了出来。

    宋予桢身子明显僵了一下。

    陈启山注意到了，眼睛眯了下，有点嫌弃。没听到回答，他继续说：“去年进来的新人里，有几个资质还不错的，院长让我考虑选个人带一带。”

    宋予桢抬头望了一眼陈启山，眼神复杂。

    陈启山端起茶杯，余光瞄到宋予桢的动作，心里这才舒服了一点。起码还不是什么都不在意，他想。

    等了几秒，还是没有等到回答，陈启山的心情又不怎么美妙了：“想法是怎么样，倒是给个话啊？指望我来猜？”

    宋予桢张了张嘴，声音干涩：“我，我还是”

    陈启山打断他：“你想清楚再回答，我也不会再来第二次。”

    宋予桢舔了舔干燥的嘴唇，重新陷入思考。

    陈启山看着宋予桢紧紧皱着的眉头和交握着的双手，有了点心软。他看着自己的这个徒弟，在自己的指导下，从出生牛犊一步一步成长为能独当一面的人，心里是有骄傲的。但也仅限于此，几年的师徒之情对于陈启山来说，并不算多么大不了的东西。

    今天来宋家，是受了宋父之托。陈启山本来已经拒绝，但某一天在医院里，几个新人从他身边走过时，他突然想起了以前的宋予桢。那时候的宋予桢总是用那双神采奕奕的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他那双在手术台上操作着的手。

    他知道，宋予桢其实不怎么在乎职称或是名气，在医生这条道路上，宋予桢是有更深更远的追求的。这就很难得。

    “你以前天天在我跟前念叨着的理想抱负，难道都是谎话？”陈启山看着宋予桢，眼神里透着严厉：“事情发生了就是发生了，时间不可能逆转，就算心里再过不去，也不能退缩。你作为当事人，本就有责任从失败中总结出经验，再将这些经验分享给更多的人。别告诉我这些你都不懂。”

    宋予桢迎着陈启山的目光，艰难的点了点头：“我懂的…”

    “那你跟我说说，有没有想法回医院来？”

    “师父，再让我想想，行吗。”

    陈启山斜了他一眼，到底还是松了口：“尽快给我答复。”

    喝了一口茶，陈启山重复：“尽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