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思

    只见她身着中衣,半趴半伏在他身上,笑道:“你不懂?便明说罢,你只要连夜与我饮下合卺酒,明日就可以依仗神兵杀了孙轻,再夺取部众、招募乡勇。不出一月,就能领千人之兵,割据一方。赵子龙,你分明是故意不想懂,还不让我提罢了。”

    他深深吸了几口气,庆幸早早熄了灯,荆玉肯定看不清他现在的脸色,强迫自己平和着口气答:“你先下来,乱扑什么。地上冷硬,摔坏了如何是好。”

    荆玉却不理他,俯身下来,靠在他的耳边,轻声道:“那你不要睡在脚踏上不就好了?榻上地方大得很,我分一半与你。”

    怔忡之间,他并没有听进去荆玉说了什么。少女的吐息顺着耳廓,酥酥痒痒地吹进了深处。披散的青丝因这动作从她背后滑落,轻柔地覆在了他的脸上,传来一种淡淡的茉莉花粉香气。

    一阵无名业火腾然而起,从她吹拂过的耳根开始,如掠经冬之荒原,瞬间就烧向了四面八方,直烧得他三魂颠倒,七魄难安。

    开始还只是教他流汗不止,逐渐地,事情变得尴尬难言了起来。于是他绷紧身子闭上眼睛,恐怕荆玉有所察觉。

    荆玉抬起头来,见他闭着眼睛并不答话,就把额头贴上了他的额前,笑骂道:“别装睡,我知道你醒着。”

    突然,赵云睁开双眼,只见目中精光一片冷硬。他拧腰就地一翻,兔起鹘落间颠倒了局势,将荆玉反手按在了身下,任由目光放肆直白地在她脸上逡巡了两圈。

    倘若是常山的浪荡子经此一遭,早就被这武艺高超的翻脸郎君吓得魂不附体,自知小命难保。但他在荆玉面前是训导了两句就要说半天软和话来哄她的小郎,有甚么可怕的?

    是以她只有初时短短惊叫一声。见他不动作,便大胆自己取用起来,伸出手来挂在他的脖颈上,探着上身去亲吻他。

    赵云浑身一僵,只觉手脚如冰口舌发麻,没由来地暗恨武艺师父只教过近身搏击如何以弱胜强,却没学过怎么将红粉佳人轻巧地推拒出去。

    暗夜里是看不清她的脸庞,但那张含情芙蓉面有怎样形容、那正在啄自己的樱桃口是哪般颜色,竟在脑海里勾勒得分毫不差。

    他本想把她推开,再将她放回榻上,却鬼使神差地只是腾出一只手托住了荆玉的背,免得她跌下去。

    她得了无声的鼓励,手臂也攀得更紧了些,像嫩生生的藤蔓缠绕着参天古木。初时倒是省了力气,只是抽身欲退时,却被古木拦住了去路,不得动弹。

    直到荆玉启口咬了他一下,赵云这才如梦初醒地松开手,欲起身扶她。哪知她反而伸出手,捉住他的衣襟,不许他离开。自己尚且喘息不稳,却仍笑道:“怎样?若要同结鸾梦,如今正是佳期。”

    她用同样的声音问过,要如何剥鸡子、要如何结衣襟、要如何算银钱,一团孩子气。如今却摇身一变,问得这样暧昧不清的话。

    他却奇异地冷静下来,勉力笑道:“别乱开玩笑,你还小呢,什么都不懂。”

    荆玉不忿道:“你明知我并非凡人,却偏要只把我当小姑娘看。我什么都不懂?我都知道她们改口叫我玉娘是什么意思了。”

    “你明白?”他哑着嗓子问。

    她忽然顿了一顿,再答话犹疑起来,显得不那么自然,“……是三妞偷偷问我要什么时候跟你成婚的。”

    哦,原来是婢女说漏了,并不是这姑娘懂得什么复杂人情。

    他几乎忘记了眼下的局面,不由自主地轻笑了起来,像信鸽一样在喉咙里发出低低的咕噜声。

    她揪衣领的力气大了一些,显然生气了起来:“不许笑!你们人间好大规矩,我实不耐烦了。你能唾手而得一段富贵,我也得尽天命,有什么不好?成与不成,不过是一句话。”

    他沉默不语,半晌后才说:“神兵也好,富贵也罢,无人不爱。只是云虽难称君子,亦知有所为有所不为。身习武艺十数载,倘若不思进取却贪恋捷径,恐为天下耻笑。”

    她冷笑道:“如若君子有用,天地也不必生我平乱了。”忽而她展颜笑了一声,半坐起身子,贴在他耳边道,“俗话说君子坦荡荡,都是入夜了之后还在怀里藏匕首,是吧?”

    说着荆玉屈膝上抬,用小腿在他股间轻轻蹭了蹭。赵云只觉脑海里平地炸雷般白光一闪,这才懂得言下之意,知道竟已被她察觉了去。于是又羞又恼,顿时管不了许多,挣开荆玉的怀抱便跳起身来。

    左右一看,黢黑一片,只有荆玉一对眸子发亮,竟不知如何是好。手足无措间,只得捞起外衫胡乱地披在身上,逃也似的冲出屋外。

    待冷风一激,他这才略略平静下来,想着别惊起家人,去柴房或偏屋对付一夜就是了。只是束衣正襟之时,他抬手摸到了怀中琰圭,这才想起了十步之约。

    他叹息一声,只觉这女郎还真是个修炼心性的法门,真叫人爱也不是恨也不是。于是赵云只好在自己房门口廊下独立夜风中,不敢离去寸步,如此直到天亮。

    待到熹微晨光晒得人面发烫,赵云才在困顿之间一个激灵转醒过来,只觉靠着廊柱竟悄悄睡去,不由得浑身发僵。

    他起身略略活动筋骨,虽然知道荆玉大约也醒了,却并不敢直接进得屋去,只好先去劈柴生火,忙完一圈扫洒后见荆玉还不现身,这才回转房中察看。

    于是赵云推门入室,清了清喉咙,笑道:“怎的还没起身,我拿了……”

    话未说完,他便一惊。只见房中虽陈列如旧,却空无一人。他急忙忙四下张望寻找,确不见人影,心中大奇,暗道:“门窗紧闭,我夜里又在门前守着。她便是恼火了,等闲也抽身不得,再说又何必不告而别呢?倘若遇到歹人如何是好?”

    赵云忽地想起她最看重的本形来,立刻伸手去怀里一摸,果见那枚十二章纹的琰圭还在此处,立时心下稍安,只绕着家宅附近荆玉去过的地方巡视了一圈,仍然无有她的身影。

    眼见兄嫂也要起来,赵云只得提着枪出门,假装这姑娘仍旧和他一道晨练去了。因着这姑娘不可离他百步之外,就是办不甚方便之事,他也把荆玉随身带上,免得误踏出此范围,使得她当着兄嫂的面突然原地消失。是以倘若及时把她找回来,家人也不会生疑。

    然而一个时辰过去,四下仍不见她的踪影。

    他哪有什么心思练武,将枪一丢,又去找了她三四圈。便是与邻人打听了,也不见有人今日见过她。等到他悄悄转回房中再探究竟时,甫一开门,一只软枕忽然扑面而来。

    赵云伸手一捉,将它轻巧拿下,握在手里。不等细看,第二只又飞至面前,他只得劈手挥开。定睛一瞧,原是荆玉正坐在榻上,横眉立目,面色不虞,看似生了好大的脾气。

    他不及细想,快步上前,又喜又急道:“可算回来了。这一早去哪儿了?叫人担心。”

    不问不要紧,一问荆玉反而更生气了,伸手推了他一把,“真是讨厌!便不成事,你说就说好了,何必要跑到别处去,把我拘到玉里,没得熬人。”

    说完她跳下榻去,一溜烟地跑走了。赵云目瞪口呆,打量了房间好一会儿,这才苦笑连连:他慌乱中竟忘了,榻距门口不止十步。

    倘若他不睡下,便是在别的房间里静坐,荆玉也无事。只是他在门口廊下被夜风吹得昏昏沉沉,竟打了个盹,偏生前番还笃定说不叫她受这样的委屈,真是无从分辩。

    不过好在她并不是遇上了歹人。他叹了口气,只得先去上房里和兄嫂问好,再去寻她。

    这次寻找就容易多了。为着百步之约,荆玉必不会跑远。他先在家里转了两圈,发现她确实不在,这才出了门。出门搜寻也不难,毕竟他已经团团乱转了一早上,胸有成竹。更遑论乡里乡亲一见他,就七嘴八舌地献策了。

    “二郎,你娘子往你练武的林子里去了,许是上那儿找你去了。”

    他整日里不得不带着荆玉同出同进,何况这个小尾巴听见别人叫她“二郎娘子”也不驳斥,天长日久地下来,哪里还能改掉这个称呼?现下更是没有这样的时间。是以他只得匆匆道谢,奔着密林而去。

新书推荐: 我浣碧不去凌云峰! 男朋友总在怀疑我在拿他当代餐 虹猫蓝兔之风雨江湖 【HP】奈何彼岸 来自末日的我可男可女 分家的妾室 相府贵女日常 七零年代漂亮知青 另嫁(火葬场) 被大魔头拐回魔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