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跟你回家。”屈泽也的声音轻柔得融入风里，“我只在沙发上睡一睡就好。”
涂亦听见屈泽也的声音，甚至觉得他似乎有些可怜。
她总是没有办法拒绝他。
所以她接受了他的请求，并在一切结束之后，带他回了家。
***
到家后，屈泽也执行承诺内容，洗漱完毕便躺到沙发上，钻进涂亦替他准备的被子里。
涂亦坐在沙发前的地毯上，抱膝，紧挨屈泽也。
她问他，“去房间睡吧？次卧是空着的。”
屈泽也侧躺着，“不了，就在客厅里，能守着你。”
涂亦把被子往上拉一点，严严实实盖住屈泽也，又问，“被子暖和吗？衣柜里还有。”
屈泽也应道，“嗯，很暖和。”
涂亦伸手，摸一下屈泽也的额头，“应该没发烧。”
屈泽也声音虚弱，“但是头很痛。”
他微蹙眉头，全身显得乏力。
涂亦指向茶几，叮嘱道，“我给你弄了姜汤，现在太烫，等温和一些了，你记得喝。”
屈泽也问道，“你自己煮的？”
“我……不会煮。”涂亦有些不好意思，“现成的膏，我就冲了下水。”
屈泽也笑道，“好。”
涂亦单手托腮，观察屈泽也的面色。屈泽也的脸似乎有些苍白，可耳廓却又似乎有些红润。不知道是否是心理作用，她看他总会觉得可怜。
可怜，并且让人想欺负。
她笑了他一声，“小菜鸡。”
他明明看起来那么高大精壮，强健有力，甚至还有八块腹肌，谁知道这么个又高又壮的男人，身体竟然如此虚弱，动不动就胃疼、贫血、感冒。
她捏了一下他的脸颊，像他平日里对她那样。她笑道，“怎么这么娇气。”
他的脸白皙细嫩，她觉得捏起来怪有手感。她图好玩，忍不住多捏了两下。
像撸一只小狗那样有趣。
屈泽也起初并没有阻拦涂亦，任由涂亦玩弄。可一直不见涂亦收敛。她捏他的脸，又捏他的鼻子，还捏他的耳朵，越玩越起劲。
他终于忍不住，开口提醒道，“涂涂……别这样。”
他垂下眼睑，压抑声音，“……我有反应。”
涂亦愣了。甚至思考了两秒，才明白屈泽也的意思。
她也红了耳廓。
她立即站起来，清清嗓子，一本正经地说道，“晚安。”
她没等屈泽也回话，强装镇定地离开客厅，逃回卧室。
心里乱成一团。
她理智上清楚，这是两个成年人之间顺其自然必定会发生的事情。但在心理上，竟然会对此产生有些冲击的感觉。
或许这就是从没谈过恋爱的弊端，控制不住地大惊小怪。
她抹了一把额头，夸张得甚至出了细碎的汗珠。
在寒冷的冬天里，热得不像话。
***
涂亦那晚睡得很沉，连梦也没做。
一直以来，她很少有机会能睡得这么好。
她之前一个人独居，养成了每晚睡前要锁好几道门的习惯，确保万无一失。可是昨晚上，她完全忘记了锁门这件事。
她直接睡到了中午十一点。
若不是屈泽也打来电话，涂亦看这样子还能继续睡。
她迷迷糊糊接通了屈泽也的电话。
屈泽也声音轻柔，“睡醒没？”
涂亦睡眼惺忪，“应该醒了吧。”
屈泽也笑道，“开门，我给你做午饭。”
涂亦下意识打开了卧室的门。她记得屈泽也昨晚是睡在客厅的，所以他叫她打开门，指的是打开卧室的门。
可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对劲。他说的是来做午饭，来卧室做什么午饭？
涂亦这下才清醒了一些，踏出卧室门，走到客厅里。
屈泽也不在客厅。
他昨晚盖过的那床羽绒被，整齐地折叠放在一旁沙发上。
涂亦有些懵。
屈泽也提醒道，“开客厅的门，我在外面。”
涂亦更疑惑了，机械地按照屈泽也的指示，打开客厅门。
屈泽也正站在门外，一手握手机，另一手拎着一袋肉和蔬菜。
涂亦问道，“你出门了？”
屈泽也走进玄关，换上拖鞋，“去了菜场买菜，顺便回了一趟家，换身衣服。”
涂亦这才发现，屈泽也确实换了衣服，从米色换成了黑色。
她伸手，试图替屈泽也接过口袋。屈泽也直接拒绝，向厨房走几步，稍用力把袋子放在了岛台上。
涂亦一路跟着屈泽也。
她问他，“你头不痛了？”
分明屈泽也昨晚还是一副病怏怏的姿态，是个病人。
“睡了一觉，好多了。”
屈泽也打开袋子，从里面一样一样将肉和蔬菜挑出来，依次放置于台面。涂亦站在一旁帮忙，和他一齐捋顺。
她心里愧疚。他是病人，应该她来做饭才是。
她说道，“你放着吧，我来做。”
屈泽也揉了揉涂亦的脑袋，又一次拒绝涂亦，“这边你不用管，做好了叫你。”
他转身兀自开始忙碌，根本不给涂亦插手的机会。
涂亦站在原地，杵了一阵。她犹豫片刻，走过去拉住屈泽也的手腕，把他往屋外拽。
屈泽也不明所以，“怎么了？”
涂亦没回答，径直将屈泽也带到客厅门外，站在门锁前。她先在门锁上操作几下，待提示音响起后，再掰着屈泽也的拇指，往指纹识别区里摁下去，直到指纹录入成功。
“这样就好了，你可以自己开门。”
屈泽也故意问道，“什么意思？”
涂亦微红着脸，解释道，“我只是怕你以后又要吵醒我睡觉。”
她不敢直视屈泽也，一直看着别处。又忽然想起自己起床之后，还没洗漱，连头发也是乱糟糟的状态。这样哪行。
在他面前，她好歹得有个最基本的形象。
“那……我先去洗漱。”涂亦转身，默默走回客厅，挪回卫生间，关上了门。
洗漱花了她好些时候。
她把一切整理妥当后，重新返回厨房，想看看能不能帮屈泽也打下手。
屈泽也正在做火锅鱼，边做边询问涂亦的口味。
“准备了三斤草鱼。”
“太多了吧！”
“素菜也放点。豆芽吃吗？”
“吃的。”
“藕片肯定也要？”
“要。”
“豆腐放吗？”
“放吧。”
“豌豆尖也来点？”
“吃不了那么多啦。”
“没事，你吃不完的我吃。”
屈泽也手法娴熟，把辅菜悉数备齐，按顺序放入锅中。撒上调料，红汤鱼面上铺满蒜末、花椒、辣椒，再淋上一层滚烫的油。
“嗞——”
响声四起，香味弥漫整间房屋。
涂亦看得入迷。这份娴熟的厨艺，和屈泽也这个人，怎么看怎么不搭。
她问，“你什么时候学的？”
“从小就会。”屈泽也说得自然，“在国外流浪，想吃中国菜，就自己捣腾了几下。”
他不仅捣腾给自己吃，还捣腾给父母吃。因为父母长期在外，没有时间做饭，他们便把做饭的任务交给屈泽也。
所以屈泽也从十岁起，就承担起家里厨师的职责。
若不是之后学业紧张，他还会被这对父母继续压榨。
他的厨艺，是莫名其妙练成的。
除了火锅鱼外，屈泽也还给涂亦做了酥肉、红糖糍粑、水果沙拉。
涂亦被满桌美食包围，被诱惑得两眼放光，仿佛下一秒就要胡吃海塞。
她和屈泽也面对面坐着，握着筷子，矜持地夹了一块鱼肉，品尝美味。
麻辣鲜香，是她爱的口味。
光是冲这份厨艺，她真想把他留在家里，永远留在她身边。
***
下午时分，他们窝进沙发里歇息。屈泽也在玩游戏，涂亦投屏看电影。
起初他们只是并排坐着，屈泽也在左边，涂亦在右边。
不知过了多少时候，涂亦在身心放松的情况下，无意识地靠在了屈泽也的肩头。
她闻到了，他身上有一种香味。
她说不出是什么香味，似乎是乌木香，又有一些清茶香气。
房间里热气开得足，她穿着单薄睡衣，他也早已脱掉外套，只穿一件宽松的黑色卫衣。
她于是分不清那香味是来自于他的衣服，还是来自于他本身。
那香味很淡很薄，在空气中若有似无，但又确确实实地存在。
她被引起了好奇心。先是用力呼吸，深闻香气。随后侧身靠近他，从手臂闻到了肩膀，再到脖颈，直至闻到他的侧脸。
他侧过头，与她对视，近在咫尺。
那一刻，空气似乎凝固了，他们保持不动，唯有极轻地呼吸。
过了一瞬，他垂眸，亲吻了她。
只吻了一下，放开，看着她。
她脸红了。
解释的话萦绕在她胸口。她不是故意趴在他身上乱嗅的，她单纯想搞清楚香气的来源。
可却是一个字也说不出口，只能怔怔地回望他的眼眸，心跳狂乱。
他难以克制，再一次向前，径直将她扑倒在沙发上。
亲吻让人产生溺水般的窒息。
他的气息将她围绕，包裹，侵袭。结实的肩膀，喉结蠕动。她感受到他的热烈与滚烫。
他仿佛在探寻一首诗歌的节奏，拿不准轻重缓急，只能一下一下试探。
他问她，“这样行吗？”
她红着脸，“我不知道……”
她环抱他的脖颈，往上探身，羞涩得一下将脸颊埋进他的颈窝里。
他笑了一下，抚摸她额边的发丝，看着她的侧脸。
看着填满他整个青春的人。
鱼在水中游曳良久。
靠嘤咛来作出判断，感受微妙的起伏。
他们到达了一种看似稳定的平衡。随后却又逐渐失去控制，陷入混沌，直至到达临界之处。
蝴蝶振翅，一张一合。
他感觉她的翅膀在不由自主地轻轻拍打他。
拍打他的每一根神经。
微弱而热烈。
幽静山谷里，烟花绽放。
在脑海中绽放。
***
事后，他替她盖上被子，被角严严实实裹着她，避免受凉。
她因为害羞，整个人缩进被子里，需要一段时间来缓和。
他去了一趟卫生间，又去了次卧，从外套里取出了一个黑色盒子。
等他回到客厅，发现她竟然穿好了衣服，规规矩矩坐在沙发上，显得有些局促。
他觉得她怪可爱。
他走到她身前，半跪着，拿出了那个黑色盒子。
她看着眼熟。
盒子里装着那条金色水冰月项链。就是在北京郊外的雪山上时，他送给她、又被她退回去的那一条。
他第二次给她戴上了这条项链。项链贴在她雪白的脖子前，吊坠搭在她精致小巧的锁骨中央，闪烁着冬日温和的夕阳。
他假装凶恶，“再敢取下来，我跟你拼命。”
她忍不住笑了起来，探身向前亲了他一下。
这次不会再放开他了。
她想。
捉住他，然后永远不放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