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命历陆壹贰贰年三月十八。

    一个普通的日子。

    被积雪覆盖的空雪峰也如往常一样,在黎明时昏昏沉睡着。

    雪湖旁,平时绝对不会在这个时候亮起的窗户忽然被暖橙色填满。

    盛云听把灯罩放下,赶紧把准备好的布盖在上面。

    灯光瞬间就变暗了很多,只隐隐约约照亮桌子周围。

    就着朦胧的灯光,盛云听三两下穿好外衣,把之前准备好的、藏在房间各个犄角旮旯里东西翻出来扔进乾坤袋里。

    然后她猛地扯下在灯上的布,随手往床上一扔的同时吹灭了蜡烛。

    借着东方地平线上出现的亮光,少女轻手轻脚地打开窗户后翻了出去。

    盛云听朝着树林,猫着腰一路小跑,直到看不到院落的影子后才慢下脚步。

    然而她也没有完全放松警惕,仍然大步快走。

    要赶在天亮前离开树林。

    幸好之前探路的时候清了清雪,要不然此时还要多费些心力和雪地作斗争。

    约莫半炷香后,她来到了空雪峰的边界。

    积雪不知何时褪去,露出了湿润的黑土地,零零散散摇曳着碎霜花。

    盛云听埋头往前走,没空打量周围的景色。毕竟来过数十次,已然没什么好看的了。

    忽然,一股清风拂面,她停下了脚步。

    盛云听感觉自己好像穿过了什么东西,周围的景色瞬间变换,原本一片隆冬雪景变成初夏时节的郁郁葱葱。

    要不是周围植物的位置没变,她定会怀疑自己走错路了。

    盛云听一脸神奇地打量着四周的景色,这是她穿越十六年来第一次切实感受到仙侠的背景设定。

    十六年了!可算是解锁新地图了!

    她激动得原地跳了起来,无声地尖叫着。

    稍稍平复情绪后,又赶紧埋头赶路。

    虽然再往前都是没有去过的地方了,但这并不影响她兴奋的心情。

    下山的路遥远又漫长。

    盛云听已经把披风收进了乾坤袋,要不是没带多余的衣服,定然不会再穿着这身冬衣。

    夏天穿冬衣,别人会不会以为她是个傻子……?

    想到这一点,盛云听一下子顿住了脚步。

    但世上的事就是屋漏偏逢连夜雨。

    说话的声音恰好在此时传来。

    走了一上午都没见半个人影,偏偏意识到不妥之后立刻听见说话声。

    盛云听懊恼地皱了皱鼻子,自暴自弃地靠着身边最近的一棵树坐了下去。

    “师姐,云锦阁的绸缎料子真好,不愧是神洲第一制衣坊。”一个小姑娘声音激动地说道。

    “这有什么的,咱们宗门的道服都是云锦阁做的。”另一个声音回答道,想来就是前一个人口中的师姐了,“唉,不过咱们也就能穿穿云锦阁做的道服,若是能成为长老们的亲传弟子就好了,他们连常服都是从云锦阁定制的。”

    “常服都是云锦阁的吗?!好羡慕啊!”第三个声音出现。

    “亲传弟子待遇真好,而且他们实力强,连长得都一个比一个好看……我好失败……”

    “还是年纪小,才会因为这种事情烦恼。过于在意外物,容易道心不稳,不利于修行。而且天赋这种东西之所以称之为天赋,就是因为它是天生的,你后天再怎么努力都改变不了。所以能做到多好,努力做到多好就行了,野草不必齐树高,除了为难自己还有什么用呢?”

    不愧是师姐,年纪不是白长的!

    盛云听在心里给她比了个赞。

    “喏,这匹布你们拿去给自己做几件衣服吧。”师姐说。

    “什么?可是这是百宗宴的材料啊。”刚才还丧气的小师妹一下子受宠若惊。

    “哎呀,好几百匹呢,少这一匹谁也发现不了。”

    还得是师姐啊,年纪不是白长的!!

    盛云听默默点头,在心里又给她比了个赞。

    忽然,这位师姐目光一转,严声喝问:“谁在那里?”

    好家伙,才发现吗?她都坐在这听半天了,甚至不是躲在树后面听墙角,而是堂堂正正在他们旁边不远处。

    盛云听尴尬地看着她们,抬起一只手打了个招呼。

    “你是何人?”那个师姐三两步便到了盛云听眼前,蹙眉瞪着她问道。

    好问题!

    盛云听一骨碌从地上站起来,开心地伸出手:“你好,我叫盛云听,盛世的盛,云朵的云,听取蛙声一片的听。”

    “盛云听?”对方无视她伸过来的手,上下打量了几眼:“没听说过。哪个峰的?”

    “额这个……”盛云听快速想了一下,不能直接说自己是空雪峰的,万一直接被送回去了呢。

    斟酌了一下,她小心翼翼地问道:“都……有哪些峰啊?”

    “呵!果然是外门混进来的!”

    对方冷笑一声,朝跟过来的两个小姑娘使了个眼神,那两人便上前一左一右钳制住了盛云听。

    “外门?外门就外门呗。哎,你们抓我干嘛?”盛云听一脸懵地看着那两人钳住自己的手。

    只见那位师姐上前,拽住她的领子用手指细细摩挲,然后一把扯下了她腰间的乾坤袋,打开看了两眼,一脸果然如此的表情举起袋子对她呵斥道:“果然如我所料!外门弟子无故进入内门,意图行窃,证据在此,看你还如何狡辩!”

    “什么?”盛云听眨眨眼,被这突然的转折弄得无措:“我怎么就行窃了,那是我自己东西。”

    “胡言!你身无修为,乾坤袋中却有如此多高级符隶和护身法宝!而且你身上的衣服料子,手感细滑柔顺,领口暗绣云纹,显然是云锦阁的制衣。但是衣角、袖口磨损严重,想来是穿了很久舍不得扔。”

    “所以呢?这又能说明什么?”

    “说明什么?说明你就是个不知道哪家没落户的小姐,不过是砸钱进的天衍宗罢了。你这种人我见多了,偷点宗门的高级丹药符隶什么的出去卖,运气好偷着好东西,一件就能让你们整个家族起死回生。我说的没错吧?大小姐?”师姐拿着乾坤袋在手中上下抛接,表情高傲又不屑。

    盛云听感觉左右两边的人听到她的分析后抓着自己的手更使劲了。

    一顿输出猛如虎,着实给她气笑了:“你分析得很有道理,但我确实不是……唉算了,我是空雪峰的弟子。”

    本来还想辩解的盛云听果断放弃,前后都是死,被送回空雪峰怎么也比当成小偷更好一点。

    哪知对方好像听到天大的笑话般,甚至连旁边的两个人都忍不住笑了出来。

    三个人越笑越厉害,甚至抬手擦泪。

    盛云听直觉受到了侮辱,皱眉不解地问道:“你们笑什么?”

    那个师姐直起腰,略略止了笑:“你要是空雪峰弟子,我就是天衍宗掌门。”

    盛云听无语,转身想走,却被一把抓住手腕。

    “休想逃,随我去罪刑堂。”

    “我没偷东西凭什么跟你走。”盛云听也有些不耐烦了,这群人简直无理取闹:“东西你想要就都给你,但是我不是小偷。你松手,我要走了。”

    “你说你不是小偷就不是了?”对方一听,用力扯了一下她。

    盛云听被拽得一个趔趄,火噌得一下冒上来:“那你说我是小偷我就是了吗?!”

    “啰嗦。我管你如何说,去了罪刑堂自然明了。”

    盛云听无奈地叹了口气:“去去去,我跟你去行了吧。正好我也想问问私自把百宗宴的布料赠予他人会有什么惩罚。”

    “你说什么?”师姐停下动作回头瞪向盛云听。

    “我说,正好我也想问问私自赠予百宗宴布料给他人会有什!么!惩!罚!”

    “你少血口喷人!”

    “我怎么血口喷人了,我亲耳听到你亲口说的。”

    “你!”

    “何人在此吵嚷?”

    盛云听感觉忽然被谁推了一把,后退了一步才站稳。

    同时,胸口闷闷的好像被锤了一拳。

    她烦躁地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只见一个身着海棠红流火纹缀流苏裙的女子一脸严厉地呵斥他们,身后还跟着一个穿银线绣瑞鹤送春鹅黄裙襦的男子,看着年纪要小一点,跟盛云听差不多大的样子,头发高高扎起成马尾,发尾随着他的动作荡来荡去。

    “百里师姐,霍师兄。”刚刚还在和自己争执的三人看到他二人立刻抱拳行礼。

    盛云听因为心情不好,只是看了他们一眼就把头偏到了一边,眼不见心不烦。

    “你们在此吵什么?”被称作百里师姐的人走过来,略略打量他们几人一遍后问道。

    一直带头为难盛云听的弟子把事情说了一遍,隐去了私自送布的事情,同时把乾坤袋递交给那女子。

    “你说你叫什么名字?”听完事情经过后,那名女子没下定论,反而去关心盛云听的名字。

    盛云听懒得去和他们纠缠,只想赶紧走,于是干巴巴地回答道:“盛云听。盛大的盛,云朵的云,听见的听。”

    “临霜师叔是你师父?”

    “……是啊。”看来是遇到正经弟子了,竟然知道她师父的道号。

    盛云听心如死灰,她现在只想回空雪峰抱紧师父的大腿请罪。

    却没想,那红衣师姐迈步上来抱住了她,激动地说道:“小喧!你都长这么大了!你禁闭结束了?临霜师叔让你出空雪峰了?”

    什么?盛云听一头雾水,她看向另外三人,他们也是一脸懵。

    只有那个男孩子,也激动地跑上前来,看上去也是想抱一下但碍于盛云听还被抱着所以只是在她俩身边蹦了几下。

    “我是暄妍师姐呀?你忘了?”百里暄妍松开盛云听,看她无措的神情,立刻就知道她忘记自己了。

    但她仅是失落了一下,立刻明媚地笑起来,善解人意道:“没关系,你当时也还小,又受了那么重的伤,忘记也是正常。”

    百里暄妍拉住盛云听的手,一副生怕她跑了的样子,转身对那三个小姑娘说道:“她确实是空雪峰弟子,但你们做的也没错。误会一场,这事儿就到这里吧,你们该干什么干什么去。”

    那三人相互看了看,低头行礼道:“是,师兄师姐,告辞。”

    盛云听看那三人一转身哧溜就跑了,要不是地上扬起的尘土,根本想不到片刻之前这里还有三个人。

    她也想走,试着抽了抽手。

    很好,没抽出来。

    百里暄妍回头,笑着问道:“小喧?你什么时候结束禁闭的?今天出来是有什么事情吗?”

    “啊我……”盛云听对突如其来的熟人有点不太适应,磕磕巴巴地应道:“什么时候结束的禁闭……大概这两天吧,这不是刚结束禁闭,出来放放风嘛,哈哈。”

    百里暄妍点点头表示理解:“刚出来就遇到这样的事情心情很不好吧,他们都是这几年新入门的小弟子,不太认识你,你别往心里去。你今天出来想去哪玩?我带你去啊?”

    “我也!师姐,我也想一起~”旁边一直激动地想插话的男孩子此时终于找到机会了,眼神亮晶晶地看着她俩。

    百里暄妍登时收起了笑,皱眉看他,像是看到什么很扫兴的东西,不耐烦道:“有你什么事儿,哪凉快哪待着去。”

    男孩丧气地垂下头,只抬起一双眼可怜巴巴地看向盛云听。

    嘤——被拿捏了!

    不过,谁能拒绝淋雨小狗呢!

    盛云听小心提议道:“要不然……一起?”

    “好啊!一起呀!”男孩瞬间挺胸抬头,高兴地看着他们。

    百里暄妍朝他翻了个白眼,看在盛云听的面子上不再搭理他。

    便见她右手食指中指并在一起,在胸前呼拉了几圈后,一把约莫三掌宽、两米长的剑便慢慢出现在地上。

    “现在去崇宁府有些来不及了,我们就去山下定襄城简单转转吧。”百里暄妍指着剑柄后约莫一掌处的位置对盛云听道:“小喧你站这里,我带你。”

    事态发展过于玄幻以至于盛云听现在有点不知如何是好,下意识按照她说的做。

    老实说她还没有体会过御剑飞行,心里十分激动、好奇和忐忑。

    她小心翼翼站上去后,一只手随即搭在她腰上。

    百里暄妍站在盛云听身后,仔细揽住了她的腰,温声指导道:“左脚往前一点,对,右脚后撤,对的,身体再侧一点,非常棒。”

    “站稳一点,我们现在要起来了。”

    百里暄妍左手稳稳揽住盛云听的腰,右手一抬,剑就缓慢开始上升。

    盛云听感觉自己开始慢慢往上飞,渐渐的升过了最高的树梢,整个山林跃然眼前。

    她看着眼前的景色,不自觉摒住了呼吸,瞪大了眼。

    “害怕吗?”百里暄妍歪头笑着看盛云听。

    后者此时十分兴奋,完全不害怕,但又觉得表现得太兴奋会很掉价,于是矜持地摇了摇头:“不怕。”

    “那我加速了哦。”百里暄妍挑眉,嘴角是压不下去的笑,像是在逗小孩。

    “嗯,可以。”盛云听小鸡啄米般点了点头。

    百里暄妍右手下压又抬起,然后又往后一压,盛云听只听见一声:“站稳了。”

    像是忽然加速的汽车,记忆中的推背感今天终于感受到了。

    盛云听后退了一下没站稳,幸好百里暄妍在身后稳稳扶着她,像是汽车的座椅一样撑着自己。

    即使加速也很平稳,而且和想象中狂风吹脸不同,原来御剑飞行的时候都会在周身设置屏障用以破风,所以御剑的人感觉不到狂风缭乱,只有经过云雾时才能通过被搅乱的水汽知道气流有多厉害。

    约莫一盏茶的功夫,就到了定襄城。

    盛云听坐在城里最大的酒楼的包间里,面前是百里暄妍点的菜,满满一桌子,最少得有二十道。

    “这太多了……”她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只好一脸假笑。

    “不多,他们家的菜也不是很好吃,你随意尝尝就行。回头带你去醉仙楼,他们的菜是大陆一绝,据说是因为让神仙也沉醉其中才取名为醉仙。”百里暄妍一边给盛云听夹菜一边说道。

    盛云听连忙拿起筷子乖乖吃菜,一边吃一边偷偷打量他们两个人。

    才看了两眼就被那个男孩抓住。

    他笑眯眯地看着她,弄得盛云听也不好意思继续打量下去,只好清了清嗓子,试探性地问道:“那个……我们之前、是认识的吗?”

    百里暄妍停下给她夹菜的手,神情十分愧疚,沉吟片刻后回答道:“你应该是不记得了……毕竟当时你才五岁。那年元宵节,我们一起偷偷去上京城赏灯,那天人很多,我们没有看好你,让你同我们走散了……”

    “啊~”盛云听恍然大悟,虽然不记得,但是她知道这件事。

    师父说她小时候偷跑出去,被坏人抓走。坏人探进她的灵台和丹田,想要挖她的灵根,虽然有师父及时赶到,但还是无法补救受损的神魂,令她之后修炼变得异常困难,甚至脑子也连带着不是很灵光。

    从天之骄子,到连普通人都不如。

    所幸叶碎从未觉得有什么不妥,一如既往地细心抚养她。

    而且因为变故发生得早,她年纪太小什么都不记得,所以也没什么一朝跌落神坛的巨大落差感。

    甚至从这描述来看,是自己贪玩惹的祸,也怪不了谁。

    最多只能怪运气不好。

    见他俩人自责的样子,盛云听仿佛看到了白屿师兄。

    她放下筷子,拍了拍百里暄妍的肩膀:“没关系,我不是没事儿吗,如今也好好长大了。”

    “不过我确实不记得当年的事情了,所以需要重新认识一下你们,哈哈,不介意吧?”

    “不介意。”百里暄妍大方笑了一下,不知是不是盛云听的错觉,总觉得她的笑容好像有点落寞。

    她朝自己抱拳行礼,朗朗道:“止戈峰,百里暄妍。百里奚的百里,春色暄妍的暄妍。”

    盛云听点点头,托九年义务教育的福,多少还知道百里奚,没有因无知而闹笑话。

    那个男孩也同样抱拳自我介绍道:“止戈峰霍宵,元宵的宵。”

    “诶?那你们俩是同门?同一个师父吗?”盛云听好奇地问道。

    “是啊,我们都师从藏争长老。”百里暄妍点头回答道。

    盛云听点头,心里暗自思忖自家师父是个什么段位。

    “那我和你们不是一门的,还可以称呼你们师兄师姐吗?”

    “可以,虽然不是同一个师父,但都是天衍宗弟子,如此称呼没问题。”百里暄妍顿了顿,接着说道:“就不必称呼霍宵为师兄了,他和你差不多时间拜入宗门,你称呼他师兄让他占便宜了。”

    盛云听了然地点点头,给她一个懂了的眼神。

    忽然,百里暄妍顿住了动作,盛云听疑惑地看向她。

    对面霍宵也屏息垂眸,后背僵直,不敢动弹。

    “怎么了?”盛云听看着两个人的脸色,小心翼翼地放下了筷子。

    “临霜师叔的气息……?师叔来这里干什么?过来找你吗?”明明周围除了他们三个人再没有其他人,但百里暄妍压低声音用气声问盛云听,好像稍微声音稍微大一点就会惊动谁一样。

    盛云听倒吸一口气,犹豫了一下,老实说道:“应该是的,其实我是偷跑出来的……”

    百里暄妍和霍宵一瞬间都震惊地看向她。

    盛云听愧疚地问道:“我师父来了?在哪呢?”

    “感觉到了很微弱的气息,应该已经到城里了,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没有释放灵力威压。”百里暄妍沉吟了一下,分析道:“应该是不想惹起骚乱,所以只释放了一丝灵力来探你。”

    听到这里,盛云听舒了一口气,站起来拍拍百里暄妍肩膀道:“那就没关系了。师姐,一会儿我出去引开我师父,你们趁他不注意赶紧离开就行。”

    “这样不好吧……你被临霜师叔抓到的话岂不是要关禁闭?”百里暄妍皱眉,对她的提议不是很同意。

    “安心,我师父不会这么对我的。我有办法应付他,你们能安全离开就行,不用担心我。”盛云听朝她点了下头,眼神坚定地看着她。

    “师姐,就按小喧说的办吧!”霍宵趴在桌子上,用手挡住嘴,气声朝百里暄妍喊道。

    百里暄妍想了想,从乾坤袋里掏出一个千纸鹤塞到她手里:“那你小心,安全后把纸鹤扔出去,它会自己飞到我这里,我就知道你没事了。”

    盛云听收下千纸鹤,一边催着、推她往外走一边安慰道:“好,知道了。放心吧,我肯定没事。你们赶快走,咱们有机会再见。”

    霍宵慢百里暄妍一步出门,动作迅速地拉住盛云听,往她手里塞了个什么东西。

    盛云听不解地看过去,只见对方朝她眨眨眼,声音轻而俏皮:“雨佳霍,良宵的宵,这次可千万别忘了。”

    盛云听被逗笑,朝他抬了抬下巴,示意他赶紧跟上百里暄妍。

    霍宵做了个告辞的手势,三步并两步追上已经走到楼梯口的百里暄妍。

    一个转身便消失不见,只留衣角翩迁。

    叶碎找到盛云听的时候,她正挤在人堆里看两个人对弈八卦棋,因为月方走错了一步而暗自摇头。

    感觉到有人拽了拽自己的袖子,盛云听顺着一低头,就见一个半人高的小孩顶着一张娃娃脸严肃地看着自己。

    “嘿,师父。”盛云听咧开嘴笑了一下,下一刻就被扯出人群。

    “师父,你先别生气,听我狡辩……啊不是,我是说我有理由的!”

    一处人迹稀少的巷子里,一个小孩子气场十足地坐在石阶上,脚边老老实实跪着一个少女,正一脸委屈地揪着他的袖子求饶。

    “我给师父留了书信嘛,就放在桌子上。上面写了我今天出来转一转,也带好了转影珠,迷路了的话会摔碎珠子求救的。我都准备妥当了,也跟师父您说了,这不能算离家出走。”

    “照你的说法,我是不是不应该出来找你?”叶碎抱臂,冷冷瞧着她。

    “当然不是,师父您担心我,徒儿知道。而且,虽然留了书信,但徒儿确实是偷偷跑出来的,这件事情确实是徒儿错了。”盛云听把头往叶碎膝盖上一杵,委屈道:“那我不是想出来玩嘛,也跟您说过好几次了,您都顾左右言它。没办法,我只能出此下策。师父您就大人不记小人过,原谅徒儿吧。”

    叶碎不说话,盛云听小心翼翼抬眼去瞅他的脸色,见他不似之前那般生气,便大着胆子直起身,揪着他的衣袖一边小幅度摇着一边说:“师父,我出来,都没带钱,好多好吃的、好玩的,都只能过过眼瘾……”

    “呵。”叶碎冷笑了一声,没搭茬。

    盛云听再接再励:“而且为何这里是夏天?徒儿穿着一身冬衣,走在街上又热又怪,周围人都看我。”

    “不是这里是夏天,是空雪峰的时间比外界时间慢,所以常与外界季节不同。”

    见叶碎解答了自己的疑惑,盛云听就知道他没有生气了,十分自然地接话道:“那我们是不是能在这里多玩几天了?”

    叶碎看着她,不说话。

    盛云听伸手比了个二:“师父,两天,就两天嘛~”

    “回去之后把挽雷心经默写三遍。”叶碎道。

    这个意思就是同意了。

    盛云听一骨碌从地上站起来,手里还拽着叶碎的袖子:“没问题!师父,我刚刚看到一个会翻跟头的木头人,我们去把它买下来吧!”

    没管盛云听的想法,叶碎先带她去一家成衣店买了一身夏装,然后才跟着她去逛集市。

    转眼夕阳西下,集市上的小摊贩开始收摊,街道两旁的店铺陆陆续续点亮门口的灯笼。

    盛云听和叶碎坐在路边面摊凳子上等面。

    她举起手里的玻璃珠子对准红彤彤的夕阳,阳光照进珠子里后四散折射,明明是玻璃,看着却像钻石折射光线、又像万花筒一样五彩斑斓。盛云听对着珠子瞧得不亦乐乎,旁边的叶碎在老板端上来的面里面撒了一把香菜、沿着碗边倒了一圈醋,推向盛云听的时候手凝寒气降了降温,然后顺手帮她把袖子挽过手腕,最后收起她手里面的玻璃珠并把筷子塞进去:“先吃饭。”

    一套动作行云流水,没个二三十年的功力做不出这么熟练的动作。

    盛云听也习以为常地听话吃饭。

    只见她用筷子挑起面条,象征性地吹了吹就吸溜吃了起来。

    “哇!”盛云听睁大眼睛发出感叹的声音。

    叶碎微微皱眉,“怎么?好吃吗?”

    “还行,有点咸了。”盛云听咽下去,继续呼哧呼哧吃面。

    老板端过来第二碗面,叶碎从筷子筒里抽出一双筷子,挑起白面不急不缓地吃了起来,抽空还叮嘱盛云听吃慢点。

    “师父。”盛云听吃完面,满足地喟叹了一声:“我们可不可以经常出来转一转呀?一直在深山老林里真的太——无聊了。”

    “外面坏人很多,你又没有修为,万一出点什么事情可怎么办?”叶碎摇头拒绝。

    “哪有那么多坏人嘛。或者也可以你带我出来呀,我跟在您身边肯定不会出事的!”

    盛云听的赖叽劲儿一上来,非得缠着人答应才罢休。

    一直念叨着到客栈房间,叶碎反复催她去洗漱才略略停下。

    草草洗漱完,头发都没擦干,盛云听就跑出来继续她的自由游说。

    叶碎一边用法术给她干头发一边听她叨叨,一点没有要搭理的意思。

    因为两个人只歇一晚,叶碎又不用睡觉,所以只订了一间房。

    幸好他此时是半大孩子样,两个人看着像姐弟,要不然太容易引人误会了。

    盛云听躺在床上。

    床幔层层叠叠,里面的人看不真切。

    叶碎盘腿坐在蒲团上闭目打坐,耳边是盛云听仍未放弃的念叨。

    “师父!那是不是我有修为了、可以保护自己的话,您就会让我出来玩?”盛云听忽然激动,腾得一下从床上坐起来。

    “嗯,你要是可以保护自己的话想去哪里就去哪里。”叶碎应道,就像是妈妈听到孩子说要考到年级第一就答应给她买玩具一样漫不经心的应付。

    “OK!”盛云听握拳,一把掀开床幔走到叶碎身边蹲下,气势满满道:“一言为定!拉钩,不能反悔!”

    也不知道从小哪里来的这些讲究,叶碎开始还感到疑惑,现在已经习以为常,伸出小指勾上她的小指,在拉勾上吊一百年不许变的声音中盖印大拇指。

    约定完成!盛云听满意地回床上躺下,不一会儿便进入了梦乡。

    自由总是短暂。

    一天转眼就过去了。

    盛云听像霜打的茄子一样,跟在叶碎身后。

    叶碎带着她走到城门口的传送台,双目闭阖又张开,一个淡金色的法阵就出现在台面上。

    随着法阵越转越快,光也越来越强盛。

    终于,一道强烈的光闪过,两个人的身影消失在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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