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扎

    施晚脸上之前吓出来的泪珠还挂在腮边没干,此时配着这副故作恶声恶气的神色,颇为好笑,换是其他人见到,多半会乐出声。

    但这重伤的面具人俨然是个无趣之人,他只冷冷地看着施晚举着那把短刀,犹犹豫豫地学着他的样子,将其横在他颈间,扬着下巴道:“不许用这种吓人的眼神瞪我,小心我不客气!”

    他一言不发地转过脸,施晚颇为得意地笑出了声:“很好。接下来我问你答,不回答,小心我也不客气!”

    她清了清嗓子:“你是谁?怎么受的伤?为什么来这儿?”

    对方看也不看她,回以沉默。

    不会又昏过去了吧?施晚狐疑地扭过头看他,他的眼睫低垂,却并未闭上,摆明了只是不想回答。

    施晚一怒,刀刃逼近,威胁道:“说话!”他抬眼瞥她,眸中闪过一丝嘲讽,笃定她压根儿不敢动手。

    施晚:“……”她咬了咬唇内侧的软肉,愤愤放下刀子,没错,她确实不敢。但除此之外,她并不是再无威胁他的法子:“你不回答我就喊。”

    既然谁也不想杀谁,那更不想被外面的人发现的那个,就天然矮了一头了。

    她清清嗓子,张开嘴,做足了大喊的架势。对方终于有了反应。他将那只一直捂着伤口的手伸到她跟前:“知道这是什么?”

    施晚迅速将眼睛挪开,不想再看那满掌猩红第二眼:“血啊,你这不是明知故问。”

    他突然将那只手覆在她脸上,留下一抹醒目的血痕。施晚面红耳赤地将他的手甩开,怒瞪他:“你大胆!”

    他忽然逼近她,双目中映出她那张又惊又怒,染着血迹的脸:“我命不久矣,下一刻许是就会断气,外头的人进来,看到脸上有血的你,又发现了我的尸身,你猜猜,他们会不会觉得是你杀了我?你即将是杀人犯,胆大的是你才对。”

    施晚一怔,大脑一片空白地看着他,他眸光微动,又用那只手去握她持刀的手,从她的指节滑倒刀刃,处处都抹上血迹。

    “现在你手上也有血了,还握着凶器。百口莫辩。”他眯了眯眼睛:“如果我是你,为了避免被指认为杀人犯,定不会问东问西,而是想着赶紧保住我的命,然后与我一起离开‘凶案现场’。”

    施晚哐当一下丢了刀子,有些慌张地瞪着他,她磕磕巴巴道:“不,不会!清者自清,我爹不会让我平白蒙冤的!”

    “我话已说到。你自便。”

    施晚下唇都要咬烂了。

    她知道自己绝对没有杀人,爹爹和家里人也肯定信她,但其他人眼里,嫌疑最大的绝对是她,唯一能证明不是她动的手的家伙就是眼前这人,届时他一命呜呼,死无对证,谁能洗脱她的嫌疑呢?

    她现在也不能让人进来,不然别人一看这场景,当下就会猜是她下了手,而这家伙绝对能做出将事赖在她身上的行径。

    方才好不容易被扭转的局面三言两语间又被对方转了回去。施晚眸中含怒地瞪着眼前这个血淋淋的人。

    他无力地掀起眼帘瞥她一眼,缓缓阖目,一副马上要归西的样子。

    施晚终于彻底慌了:“等等,你先别死!我……我救你,都听你的还不行嘛。”她伸手去晃他:“你千万别闭眼,再困也给我睁着。”

    他抬手将她阻开,闭着眼睛不带感情威胁道:“你再晃,我马上就死。”

    施晚:“……”她悻悻地收回手,没好气道:“我要怎样才能救你?”

    “取香灰来,先帮我止血。”

    这是庙里,香灰能随便取的吗?当下情形紧急,也管不了这么多了,施晚咬咬牙,狠心走到香炉边,伸手去舀里头的香灰,用手帕装着。

    她边舀边碎碎念着:“各路鬼神,小女子无意冒犯,取香灰是为了救人,解燃眉之急,要罚就罚那要死不活的家伙,千万别算到我头上!”

    施晚捧着一手帕的香灰在那人身边坐下。就这么一会儿,他面具下的肤色更加惨白,几近透明,令人看着都忍不住为他抹一把汗。

    “香灰取来了,然后呢?”施晚急切问道。

    他伸手捡起刀子去割伤口的衣物,可指尖气力流逝飞快,持刀的手不见一开始的沉稳,刀尖危险地在伤口处打转。

    施晚看得心惊肉跳,她一把夺过刀子:“你别弄了,我来。”她已经满身是血,上了贼船打算救人了,要是因为这家伙一个失手把他自己弄死,那她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她终于鼓起勇气看向那处伤口,再觉得恐怖恶心,想到自己若晚上一步,人许是就会死,她什么都不敢多想了,飞快用刀子将那附近的衣物割开。

    可伤口处的布料已经粘在上头了,她抬眼看他:“要……要不要扯开?”

    “嗯。”

    这会痛死吧?施晚紧紧咬住下唇,额上不知何时已经出了层细密的汗,她不忍再看伤口,转而紧紧盯着他的眼睛:“我数三声,你做好准备。”

    “一,二,三。”施晚指尖用力一撕,将上方的布料揭开。这一瞬间,她身上明明没有伤,却似乎感同身受般产生了剧痛的幻觉。

    伤者面具下的双目明显地颤抖一瞬,她清楚地听见一声闷哼。施晚心头泛起不忍,长痛不如短痛,一下子弄完得了!

    她迅速将香灰洒在那个流血不止的深长的刀口处,伸手胡乱地将香灰抹开,可血还是在流,她最后干脆将整张帕子都捂了上去。

    “好了,好了。”施晚抖着嗓子低声喃喃,她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吓到哽咽了,对方有些意外地看了她一眼。

    施晚抬袖擦了擦额头的冷汗,没好气瞪他:看什么看?还不是是被你吓的。

    她深深呼吸,尽力平复嗓音道:“接下来做什么?”

    “包扎。”

    施晚:“用什么包扎?”

    “绢帛。”

    “哪来的绢帛?”

    两人同时沉默一瞬,他忽地低头望向着她纤尘不染的裙摆。

    施晩:“……你不会想我割衣服给你包扎吧?”

    “绉纱布料,可堪一用。”

    他怎么做到将这种话说的理直气壮的?她好端端的衣服凭什么要割一刀!施晩愤怒道:“想都别想。给你止血已是仁尽义至,休想得寸进尺。”

    他闻言朝她伸出那只满是鲜血的手,缓慢地晃了晃,意味明确:不想被当成杀人凶手的话就照做。

    施晩不服气的怒视只持续了几息,就忍气吞声地从裙摆割下一长条,捏着布条在伤口附近比划,小声嘟囔:“就当日行一善,给自己积德了。”

    施晚用布料绕着他的腰缠了两圈,最后捏着布料两端,怀揣着幼稚的报复心理在他腰侧打了个奇丑无比的死结,但这对他并没有造成任何损失,他已经足够狼狈,多这一处也不显得有多滑稽。

    施晩失望地轻哼一声,面色不虞道:“我能做的全做完了,该放我离开了吧?”

    他勉力坐直身子,往嘴里塞了颗药丸咽下,哑声道:“也好,先离开这里。”

    施晩精神一振:“那我便告辞了。”

    她转身刚走几步,手腕便被不由分说地攥住。她脸顿时一黑:“还有什么事吗?”

    “我没说你可以走。”他闭目调息片刻,扶着泥像底座站起身,“你得跟我一起出去。”

    施晩大惊失色,脱口而出:“凭什么?”

    他面无表情地上下打量她一眼,“粘上血那刻开始你已经跟我一条绳了。是清白是无辜,全在我一句话。凡事少问,照做。”

    施晩大为光火:“本小姐是脾性好,才忍你到现在。你将我惹急了,我给自己身上也开一道口子,说你对我行凶,我看到时候大家更信谁。”

    他压根儿没有理她,目光在整个大殿后方游荡。

    “喂,看着!”施晩一把将左手掌拍在桌案上,右手举刀往手上刺,她其实瞄准的是指缝间的木桌,表现得却像是要扎在手背上一样。

    然而刀哪儿都没有扎到。

    他头也不回地扣住她的右手:“还我。”话音刚落,施晩手中一空,那柄刀子便到了他手里。

    “你!”施晩反应不及,眼睁睁看着刀被夺走,气恼得正欲上手去抢,却见他举刀划开大殿后方墙面挂着的的巨大黑色帷布,露出后方藏得隐蔽的一扇木门。

    他握住木门上的旋把,往各向扭动一次,轻微的咔哒细响后,木门开启了一条小缝。

    施晚的气愤登时被讶异所取代:“这儿有扇门?”

    “走。”他伸手将施晚推进门内。施晩一个踉跄,把住墙壁才勉强站稳。她看了眼黑黢黢的前路,心中顿生寒意:“你要带我去哪儿?为什么不走正门?”

    他一言不发往前走,施晚不祥预感愈来愈浓:“我……我还是一个人从正门出去好了,您慢走,我,我就不送了。”

    她猛地回身往外冲,可他人高腿长,快她一步将那扇门关死,反手拉过施晩的手臂,拽着她往前走。

    许是因受了伤,他步子有些虚浮,拉着施晚的手却格外用力,令她难以挣脱,她语气慌张:“松手!我才不跟你走,我警告你,我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爹不会放过你!”

    “你爹?”

    “我爹是知府!”施晚嫌少借着搬出她爹的身份来吓人,一是用不着二是不乐意,但如今她却只有这个法子,企图让他闻声却步。

    “施年庆?”怎料他丝毫不慌,仍不紧不慢拖着她往前走:“这么巧。”

    巧?什么巧?正巧她是施年庆的女儿?施晚心思急转,越想面色越糟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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