悬赏

    他从施晩手中接过火折子,“走吧。”

    施晚快步跟上他的步伐,笑嘻嘻道:“还算你有些良心,没叫我的蝴蝶错付。”

    她目光落在被他别回腰间的刀鞘上,那只蝴蝶随着他的行走而轻轻晃动,像活过来了一样。除了她与那个少年,有谁会对这只平平无奇的蝴蝶如此珍视呢?

    施晚边走边时不时转脸盯着他。换个人八成要被她看得发毛,但身旁这人泰然自若,仿佛她看着的是一座雕像。

    她泄了气,他这一点还是跟当年一样——任人明目张胆地凝视,他自岿然不动。

    施晚轻咳两声,“除了这蝴蝶,我临走时,还送过你一枚鸟蛋,你最后拿到了么?”

    他眸光微动,“鸟蛋,那是你送的?”

    施晚含笑颔首:“对啊,我本来想亲自送给你,但你那时不在观里,只有个花白胡子的老道人。他有帮我转交给你么?”

    “有。”

    “然后呢?”施晚又问:“孵出来了吗?”

    “嗯。”

    “是什么鸟?”施晚眼中满是兴奋,“孔雀?老鹰?还是什么其他又漂亮又凶悍的猛禽?”她对那只鸟蛋可是满含期冀,精心打理拿去送人的,总不能是只普普通通的鸟吗?

    他沉默片刻,不着痕迹地转移话题:“会骑马么?”

    “不会。”施晚歪了歪头:“怎么忽然问这个?别转移话题呀,你倒先告诉我,那鸟怎么样了。”

    “它很好。”

    施晚眼睛一亮:“你将它也带来扈州了吗?我想见见它!”

    “没有。”

    “哦。”施晚顿时有些失望,但很快她又提起兴致,问起身边人:“那你的眼睛怎么回事,怎么又能看的见了?”

    他瞥她一眼,“本来就没瞎。”

    “可是…”她想了想,轻轻抿起嘴唇。倒也是哦,要是完全瞎了,怎么帮她修风筝的。他那时可能只是暂时的视力受损罢了。

    施晚快走了几步,绕到他侧前方,目光灼灼地往他面具里瞧:“对了对了,我早就想问了,为什么遮着脸呢?我想看看你现在什么样。”

    她小时候之所以频频光顾那破道观,屡屡“叨唠”人家,一大半是看上了那少年的脸,另一小半才是他能安安静静地听她无处释放的废话。

    过去六七年了,她从一个黄毛小丫头出落成标致的大姑娘,见者无不惊羡,那他呢,施晚好奇不已。

    这么些年,他身量长得如此高,光看身姿,只觉是翩翩公子若瑶花琪树,可偏偏,最重要的脸的部位却遮得严严实实,从她这个角度只能看见一点儿下巴尖。

    这有什么用啊!施晚抬眯了眯眼睛,抬手就要去揭他脸上的面具,被他不动声色地避开。

    施晚收回落空的手,不太服气:“咱们也算打小的交情,你都看到我现在什么样了,礼尚往来,也该让我看看你才对。”

    他:“没这个必要,去布告栏上看看便知了。”

    施晚疑惑:“布告栏?那上头贴得不都是悬赏的逃……犯?”

    她不由张大了嘴:“你你你…是逃犯?”

    他颔首承认,“赏金五千两。”

    施晚垮了脸,这家伙还挺得意的是不是?难怪啊,难怪不敢去报官,难怪不敢露脸,原来是个行走的五千两,人人见而眼红,真碰上他,不把他撕了才怪。

    她痛心疾首:“你是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才被高价悬赏的啊?”

    施晚内心扼腕不已,当年那个少年如今竟成了在逃凶犯,老天为何要这么伤她。

    他忽然回头看她:“我若说我什么都没做,你信吗?”

    施晚愣愣看进他眼里。

    他与当年比变了许多,但此时看她的眼神却别无二样,情绪淡淡的,却又包裹了层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让人不由自主跟着他的目光沉静下来。

    她慢吞吞道:“我不知道。”理智上她无法轻信他的一面之词,但另一方面,这重故人身份还是影响了她的判断。

    他闻言并不意外,只又问:“若我想洗脱冤屈,你会帮我吗?”

    施晚眼睫一颤,心思飞速运转:“你想见我爹,是为了让他帮你洗冤?”

    他摇摇头:“不。我只需要你信我。”

    施晚先是一怔,随即微微皱眉,她不解道:“你若是指,需要我帮你,那我已经答应了。为何又问?”

    为了能顺利逃出生天,在不知道他是谁时就她已同意配合对方,为他引荐爹爹。她能做的事情也就这么多。

    “这只是你的权宜之计,一旦有脱身之法,你定会临时变卦。”他抬手指着近在眼前的出口,“从此出,一眼便能瞧到山脚下的官府衙门。”

    施晚心念微动,忽然明白他的用意了。

    “你是觉得我看到衙门后,会想方法溜走?”施晚也看向几步外的出口,这确实是她会做出来的事情。

    “而这样会破坏你的计划。所以你需要我信你,跟你离开,而不是寻机会逃进衙门。”

    在庙里为他包扎时,她并未看见刀鞘,更别提蝴蝶了。那只蝴蝶是什么时候出现的,好像……是知道她是施晚之后?

    他是成心的,想让她认出他来,用故人身份获取她的信任。

    “对。”他并未否认,眼中闪过一丝笑意:“你很聪明。”

    施晚:“……”她瞪了他一眼:“既然想博取我的信任,现在突然说破又是为什么?”

    他垂眸直视她的眼睛,缓缓道:“我需要确定一件事,你信不信我。”

    “如果不信呢?”

    他微微挑眉:“将你打晕带走。”

    施晚抖了抖:“如果在这儿的不是我,或者我没认出你,你就打算用这个法子是吧?”

    他言辞直白:“不错。反之,若如现在这般进展良好,我便会给你选择的机会。是与我合作,跟我走,还是被打晕带走。”

    施晚冷哼:“你管这叫选择?”

    “我需要人质。”他深深看了她一眼:“而你,于我可以不只是人质。”

    施晚眼神微微闪烁,他继续道:“你比寻常的人质更聪明,若你愿意帮我,让你知情比让你蒙在鼓里于我计划更加有利。”

    “等等,这就是你所谓的‘于我你不止人质’?”施晚气不打一处来:“这话里话外意思是我比一般人质更好用是不是?”

    她愤愤地越过他往外走:“早知道我就大胆一点,自己出来,说什么都不要你这讨厌鬼陪我!”

    他从容不迫亮出腰间的蝴蝶,将施晚一盏茶前装哭骗他留下来的话原封不动说了一遍:“我送那只蝴蝶给他的时候,是怕他一个人孤单,特意留下来陪他,如果你是他,定不会丢下我一个人。”

    施晚:“……”

    她尴尬地听着他用平淡无起伏的语调重复自己说过的话,气急败坏伸长手臂去捂他的嘴:“闭嘴闭嘴,不许你乌鸦学舌!”

    他见好就收,“你的选择?”

    “哼,你这都当着我的面打利用我的算盘了,还指望我配合你?做梦。”

    “是么?”他神态自若:“我究竟是无辜还是有罪,你不想自己弄清楚吗?”

    施晚:“……”

    但凡她是个好奇心探究欲没这么重的人,现在她就能潇洒甩下一句“干我何事”扬长而去,徒留这家伙在她身后干瞪眼,偏偏她自小就是个凡是都要弄个水落石出的人。

    她木着脸回头看他:“你还是小时候话少的时候讨人喜欢。”

    她真的被完全压制了,这家伙忒难对付,此局她输得一败涂地。她暗暗咬牙切齿:等下一局,定叫你输得“倾家荡产”。

    “我当你是答应了。”他挽了个刀花,收刀入鞘,与此同时,他腰间缠着的那简陋的布条被刀刃划开,轻飘飘落在地上,浅色布料上深浅不一的血迹格外醒目。

    “你……”

    未等施晚发问,他抬腿迈出出口,走向拴在不远处的大树下的两匹马。

    出口在茂密竹林中一块向外凸出的巨岩上,向远处望,层层竹叶掩映下,大红的官衙牌匾仍格外醒目。

    施晚却只能望之叹气,怎么就上了这家伙的贼船了呢。

    她无奈地在竹林中打量,目光忽然凝在不远处的地面上——那儿横七竖八地躺着十来具尸体,拴马的大树下也躺了一个,看上去甚至跟她差不多大,甚至可能更小些。

    “喂!”她面色惨白,轻声唤他,却见他抬腿不轻不重地踢了树下尸体一脚。

    那“尸体”迷迷糊糊睁开眼睛扭头正欲骂人,看清是谁顿时一个鲤鱼打挺起身,手忙脚乱地擦了擦睡出的口水,慌慌张张开口解释。

    “乌师兄!你听我说,我可没睡,这日头实在太晒,我躺这儿闭目养神而已……咦,你身上这血,你受伤了?”

    “闭嘴。”

    他乖乖地合上嘴,一脸心虚地从怀里掏出伤药递给他:“师弟孝敬您的,这回就别训我了呗?”

    “此处没你事了,回吧。”

    “欸,那人质?”师弟抓抓脸,分明是疑惑的神色,嘴唇却不自然地弯起,他自己俨然也意识到这一点,忙伸手去将嘴唇抹平,不好意思笑道:“乌师兄见笑了,这张脸我还不是很熟。”

    “不用你接应了。”

    “好。”他灿烂一笑:“乌师兄再见!”

    得了赦令,这贪睡的小师弟翻身上马,正欲策马离开,余光中却忽然多了个人。他这才看见被他那乌师兄挡住大半的身影。

    人质?居然是竖着自己走出来的?他心想,可惜看不见长什么样。

    人质此时正好奇地盯着他的师兄:“乌师兄?说来也怪,我竟还不知你叫什么。”

    小师弟骄傲答道:“这位是鼎鼎大名的乌千量师兄,人称乌少侠!”

    施晚:“……”她眼角抽了抽,这位师弟,你喊这名字的时候,就不觉得奇怪吗?

    什么乌千量,分明是五千两,正是他的悬赏金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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